朔風撲面,不大的山包上面,放眼看去,滿目泥濘,在這蒼茫一片的天地中,極為醒目,銀白的雪地如同被鮮血洗過一般,在山包頂端,到處都是女兵的屍體。
看著這一切,再看看跪在身前的葉昭,劉宏嘆息一聲,千言萬語,最終只道:“悔不該聽葉卿之言,誤信小人讒言,累的三軍將士慘死他鄉。”
“陛下不必自責,此事,這些賊人早有預謀,而且賊人手段狡猾,令人防不勝防!陛下初臨戰陣,能夠與將士們同心,已是難得了,臣第一次上戰場,可沒陛下這般淡定。”葉昭躬身道。
劉宏搖了搖頭:“葉卿怎也學著那幫人說這諂媚之詞?若非朕恐懼,怎會看不出賊人伎倆?這幫賊子,甚是可惡!”
葉昭聞言,沒有接話。
“愛卿起來吧。”劉宏看葉昭還跪著,伸手將他扶起,輕撫葉昭手掌道:“如今賊兵暫退,愛卿下一步有何打算?”
“昨夜臣以將王芬主力擊的潰散,只是心憂陛下安危,不敢戀戰,不過先鋒方悅回軍,當能牽制,令其不得修整,臣準備回師與先鋒大軍夾擊,誅滅賊首。”葉昭躬身道。
“王芬,冀州刺史,朕的封疆大吏,哈~朕這個皇帝,還真是有眼無珠!”劉宏眼中閃過一抹森然殺機,隨即看向葉昭道:“朕見賊軍勢眾,聽那逆賊毋丘毅說,賊眾足有三萬,葉卿卻只有這些人馬,你可有把握?”
“陛下放心,勝敗之數,不在多寡,而在人心,賊軍此番聚眾攻擊陛下,乃弒君大罪,心中本就存惶惑之心,逆賊也,如今事情未成,不但人心散亂,士氣也會大跌,臣率朝廷精銳之士,誅殺叛逆,乃正義之師,以順討逆,加上賊眾士氣已洩,更有陛下洪福相佑,安有不勝之理?”葉昭笑道。
“聽葉卿如此一說,朕倒是放心了,你還有何要求,一併說來,朕定當答應。”劉宏看著葉昭,微笑道。
“雖說臣有把握,然陛下在此,臣會心憂陛下安危,且冀州情況未明,懇請陛下由北宮衛護衛退回洛陽,讓臣可以一心破敵。”葉昭躬身道。
“這是自然。”劉宏點頭笑道,就算葉昭不說,這河間之行,經此一事,劉宏也不準備再去了,天知道還會有什麼人跳出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葉昭能護他一次,安知下次是否還能護住。
“此外,臣還有一不情之請。”葉昭躬身道。
“愛卿但說無妨。”劉宏笑道。
“王芬與臣,有些恩義,此番反叛弒君,罪無可赦,臣也不敢求陛下放其生路,只是畢竟臣與王芬,有一番恩義在,懇請陛下,準臣將其安葬,給他一個體面地死法。”葉昭躬身道。
劉宏看著葉昭,眼中閃過一抹不甘,王芬乃賊首,劉宏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但葉昭此刻求情,他真不好無視,良久方才嘆道:“王芬能與葉卿為友,何其幸也,朕準了!但其餘人,皆不可赦!”
“臣遵旨!”葉昭鄭重下拜:“謝陛下!”
“愛卿起來吧,好好活著,打一場大勝仗,朕在洛陽,等卿歸來,為卿封侯!”劉宏伸手再次將葉昭扶起,鄭重的說道。
“謝陛下!”葉昭再度躬身謝道。
諸事議定之後,葉昭當即安排北宮衛護送劉協和何後離開,前往汲縣與劉辯匯合,河內方面已經派人前去通知,接應的兵馬今日當能抵達,屆時護送劉宏返回洛陽,這場風波也就算過去了。
北宮衛不想離開,這是北宮衛第一次真正殘餘戰鬥,也讓北宮衛的姑娘們認識到自身的強大,但更多的卻是對失去袍澤的痛心,經此一戰,八百北宮衛,活下來的只有八十來人,十亭去了九亭,雖然死在她們手中的敵軍更多,但這依舊難改北宮衛幾乎被打廢的事實,女兵不同於尋常士兵,就算劉宏不忍心這支戰力彪悍的女兵就此消散,新晉的女兵想要重新訓練成軍,也比男兵難了數倍,不但資源要跟上,而且要達到北宮衛目前的戰鬥力,至少也要花兩年的時間。
北宮衛多半會消亡,所以這些姑娘想要留下來,殺更多的敵人為死去的姐妹們報仇,哪怕死在戰場上,也總好過回去後如同尋常宮女一般虛度光陰。
不過北宮衛的職責,就是保護天子,而經此一戰,劉宏對於這些姑娘們的戰鬥力也頗為放心,在葉昭的勸說下加上劉宏的承諾,才讓這些姑娘們依依不捨的離開了戰場。
“主公,接下來怎麼辦?”天子離開,葉昭麾下眾將士心中輕鬆了不少,沒了劉宏安危所帶來的壓力,他們可以輕裝上陣,進退自由。
“去送文祖兄最後一程!”葉昭翻身上馬,看著一干疲憊的將士,深吸了一口氣道:“將士們,隨我殺人去!”
“喏!”兩千人馬聚成佇列,齊聲應諾,竟有千軍萬馬之勢,聲震蒼穹。
山下的賊軍隨著許攸撒手離開,早已逃散,葉昭也沒理會這些散兵遊勇,一路往昨日大營之處而去,當趕到時,王芬的三萬大軍已經所剩不多,一少部分是被擊殺,其餘的卻是都逃了。
葉昭昨夜突圍,斬殺了不少將官,已經令王芬大軍有些控制不住,失去統屬的將士不少人在葉昭突圍之後,也跟著散了,剩下的人隨著方悅帶兵殺到,自亂了陣腳,而且隨後快到天明的時候,丁力以及另外一支人馬殺到,更使王芬的大軍亂了陣腳,一番廝殺之後,不少人直接潰逃,僅存的人馬也是精疲力盡,不堪再戰,躲入葉昭的大營依託大營自守。
葉昭率部趕到時,戰事已經暫時停歇,方悅、丁力以及另外一支鄉勇組成的兵馬圍住了大營,正在準備最後的決戰。
“主公!”得知葉昭到來之後,方悅、丁力安排好軍務後,便前來拜見,同行的,還有另外兩名英氣勃勃的少年。
“無需多禮,戰況如何?”葉昭伸手虛扶,微笑著跟兩名青年示意之後,看向方悅和丁力道。
“主公已經將那王芬大軍打的幾近潰敗,末將來時,賊軍膽氣已散,天黑難以視物,賊軍以為朝廷主力來了,只知倉皇奔逃,我軍損失並不嚴重。”方悅躬身道。
“這兩位可是常山人馬?”葉昭點了點頭,看向一旁的兩位少年笑道,他之前聯絡了兩支人馬,一支就是丁力率領的葉傢俬軍,另一支則是派孟虎前往常山,找尋趙榮幫忙。
“正要與主公介紹,這兩位皆是常山英雄,武藝精湛,昨日正是因為他們的到來,才使得賊軍徹底失去鬥志,兩位少年英雄不但武藝了得,而且所帶來的常山鄉勇也頗為厲害。”方悅笑道。
“當年分別之時,還與子皓兄言若有事可來找我,不想卻是我先去請子皓兄相助。”葉昭看著其中一人,眉宇間,與趙榮頗有幾分神似,不由笑道:“這位便是子龍吧,軍都山時,常聽子皓兄提起。”
“趙雲參見將軍!”少年肅然一禮道。
“難怪子皓兄常在我等面前誇讚子龍,果非常人也。”葉昭滿意的看著趙雲,此刻的趙雲倒是頗附和白馬銀槍的樣子,生的英俊卻並不陰柔,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逼人英氣,舉手投足之間,也是陽剛之氣十足,雖然本事如何還沒見識過,但看方悅反應,應該不差。
這還只是二十歲的趙雲,若能悉心培養打磨,他日成就,恐怕要遠在歷史記載之上。
“家兄也時長與雲提起將軍之事,在常山一帶,將軍之名可是婦孺皆知。”趙雲微笑著指著一旁的少年:“這位是雲同門師弟,夏侯蘭,自從聽過將軍事蹟之後,便對將軍尊崇不已,恨不能早生幾年,隨將軍征戰塞外。”
“不錯。”那夏侯蘭狂熱的眼神讓葉昭有些受不了,微笑著點了點頭,夏侯蘭看起來有些內向,哪怕此刻情緒激動,也沒說話。
“怎不見子皓兄來?”葉昭看著趙雲道。
趙雲聞言,眼中閃過一抹黯然,躬身道:“不敢欺瞞將軍,家兄已在年前去世……”
“何以如此?”葉昭皺眉道,趙榮雖然過了壯年,但身體一直強健,不像早死之相。
“早年就瘡復發,又耽擱了救治,等到醫匠來時,已然藥石無救!”趙雲聲音有些低沉。
一旁的丁力當年與趙榮同為葉昭麾下兩大校尉,雙方也是打出來的交情,雖然之前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此刻仍舊不免有些情緒低落。
“不想當年一別,竟成永別!”葉昭沉默片刻後,悵然一嘆,看向趙雲道:“既然如此,子龍為何不來尋我?我曾與子皓兄說過,但有難處,只管來尋我便是。”
“家兄曾言,男兒功勳是馬上上得來,而非攀附他人,將軍威揚海內時,家兄說過,不得讓雲去尋將軍。”趙雲躬身道。
“這是他說的話。”想想趙榮一生,葉昭嘆了口氣:“此戰過後,子龍帶我去一趟常山,袍澤一場,我要再見子皓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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