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功的眼中透出一絲憐憫。
雖然他是貴戚出身，但對於一般的平民百姓還是很同情的。
促使他起兵抗清的最根本原因也是不想看著漢家百姓蒙塵胡騎裡。
鄭成功沉聲問道：“如今濟南是什麼狀況，一路走來我見十室九空，莫不是都被東虜抓去了？”
那災民嘆了一聲道：“誰說不是呢，除了逃荒逃掉的百姓，基本上都被韃子給抓走了。那些抓走的百姓們慘啊，不僅要給韃子當牛做馬，戰時還要做輔兵登上城頭防守。這些輔兵要甲冑沒甲冑，要兵刃沒兵刃，最先死的肯定是他們。”
鄭成功聞言沉默了。
正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別看他們這些王公貴族立下無數赫赫戰功，但那都是無數百姓們用全身老小換來的。
只是沒有人在意這些，他們看到的只是那些光鮮的外表罷了。
但這也從一個側面刺激了鄭成功，讓他更加確信必須儘可能快的北伐，解決百姓於水火之中。
他知道從這災民口中得不到什麼更多的資訊，邊命人把災民帶下去好生照顧。
“守義，你跟我來一下。”
鄭成功沉聲說道。
何守義默默的點了點頭，跟著鄭成功走出十幾步。
“攻打濟南城，本王想盡可能的減少傷亡。不僅是大明將士，還有漢家百姓。”
鄭成功說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很有力讓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何守義點了點頭道：“忠王殿下說的這些也是末將所想。如果可能的話，末將也希望把傷亡降到最低。”
鄭成功揹負雙手踱了幾步道：“可以先試試勸降。即便蘇克薩哈不同意，也可以起到分散動搖東虜軍心的作用。”
如今明軍的強勢是近幾十年都未曾見過的。
鄭成功確實有勸降的資本。
清軍內看似鐵板一塊，實則暗流洶湧。
有許多不服蘇克薩哈的，只是因為蘇克薩哈一貫強勢之前又鎮壓了不少起義，敢怒不敢言而已。
如今明軍大軍壓境，蘇克薩哈又在兗州慘敗，可謂是人心盡失。
這種時候鄭成功派人勸降，蘇克薩哈同意還好，若是不同意，可想而知反對的人會有多少。
“確實可以試一試，反正我們沒什麼可虧的。”
何守義也是一個心思活泛的，他稍頓了頓道：“聽聞世子殿下已經拿下了萊州，現在正準備攻打青州。青州、濟南府義拿下，山東就穩了。”
他這句話倒是沒有什麼問題，雖然山東的北邊還有德州等地，但那最多是齊魯門戶，從北邊打困難，但從南面往北打不要太輕鬆。
何守義已經開始思考奪下山東之後的進軍路線問題了。
最直接的就是北上，從德州進入京畿地區。
雖然清軍在京畿地區囤積了重兵，但實際上早晚要打這一仗。
若是功勞能夠落在鄭成功的身上，何守義也能受益。
而如果讓夔東軍搶佔了先機，何守義就最多隻能做陪襯了。
越是臨近勝利前夕，人的心態就越容易發生變化。
何守義也不是聖人，自然要為自己的前途考慮。
“忠王殿下想沒想過走海路直搗京畿？”
“走海路？你是說讓水師攻打天津衛嗎？”
鄭成功微微眯著眼睛問道。
“不錯。天津衛乃是京師門戶，如果能夠將其拿下，對於京畿的威懾將極大。而且這也會打亂東虜的佈防。畢竟東虜肯定囤積重兵在京師南邊，而對於東邊肯定會有所鬆懈。”
不得不說何守義看破綻看的很毒很準。
這個破綻其實鄭成功也注意到了，只不過一開始的時候他覺得合兵的把握更大一些。
但經由何守義這麼一分析，鄭成功反倒是覺得分兵的收益更大。
“且讓本王再仔細想一想。”
事關重大，鄭成功也不能一拍腦袋就做出決定。
“這樣吧，我寫一份手書，命世子留一部分水師在登萊，如果拿下青州，我們再做計較。”
鄭成功思來想去一時還是難以決斷。
無奈之下，只能做兩手準備。
這樣到時不管是合兵還是分兵都不至於慌亂。
...
...
“大將軍，這事明賊送來的勸降書...”
一名親兵戰戰兢兢的將一份鄭成功手書送到了蘇克薩哈面前，戰戰兢兢的說道。
他深知以蘇克薩哈的暴脾氣很可能會勃然大怒。
若真是那樣的話，他很可能會被殃及池魚。
出乎他意料的是，蘇克薩哈似乎並沒有怒意，而是擺了擺手道：“把信放下，退下去吧。”
經過兗州之敗，蘇克薩哈的心氣已經沒有那麼高了。
他開始放下高傲和偏見，重新審視明軍與清軍的實力、戰力。
明軍的實力肯定是要強過清軍的。
靠投機取巧可以勝上一場兩場，卻不可能一直勝下去。
而明軍是一路高奏凱歌，所向無敵。
這就只能用雙方實力存在差距來解釋。
之前蘇克薩哈很看不上鄭成功，認為鄭成功是海賊之後，格局很小。
但現在看來鄭成功不僅格局不小，統兵實力也是一絕。
不知不覺間清軍已經處於被動的局面。
蘇克薩哈如果再不能擺正自己的位置，很可能落得一個萬劫不復的下場。
這當然不是他想看到的。
不論是為自己還是家族考慮，他都要儘可能的全面籌劃一下。
跟明軍談判也不是不可以。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只要能夠保證青州、濟南不失，他就能給太皇太后和朝廷交待。
蘇克薩哈展開來信，認真的看了起來。
他的漢話說的不好，但漢字還是能夠認識的。
通篇看來鄭成功只有一個意思，那就是叫蘇克薩哈投降。
而且鄭成功只給了蘇克薩哈三日的時間。如果三日內蘇克薩哈沒有給出鄭成功答覆，鄭成功就會下令攻城。
蘇克薩哈聞言直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個鄭成功也太狠了吧。
竟然一點商量的餘地也不給。
但仔細一想也是這個道理，鄭成功明明佔優為什麼要跟蘇克薩哈商量？
怪只怪自己不爭氣，兗州一敗太徹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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