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奉節乘船沿大江(注1)一路西行,便至萬縣。
萬縣雖然屬於夔州府管轄,但因為距離重慶府很近,也可以算作是重慶門戶。
如今整個重慶府尚在清軍治下,萬縣這個要衝之地也跟著搖擺不定。
前一陣子還姓清,過一陣子便改姓明。
城頭變幻大王旗,這在亂世再正常不過。
這不,明軍大軍還沒抵達萬縣,城中豪族便準備了吃食酒水,迎接王師的到來。
朱由榔知道,這是朝廷威信喪失的緣故。
要是在萬曆朝,哪怕是崇禎初年,這些當地豪族也不敢如此挑戰朝廷的權威。
朱由榔掃了一眼,發現跪在最首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拔步走至近前沉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啊,陛下,草民乃是何家族長何醇,得見陛下天顏三生有幸。”
這個何醇抬頭瞧了一眼朱由榔便迅速把頭埋了下去,如同鴕鳥一般。
“如今城中是你管事?”
朱由榔追問道。
“草民不敢,草民惶恐”
何醇連聲道。
“陛下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哪裡那麼多的廢話。”
近侍韓淼有些氣恨的說道。
這些土包子也太沒有規矩了,連在御前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都弄不清楚。
“啊,草民曉得,草民曉得。”
何醇嚇得冷汗直流,連連叩頭請罪。
朱由榔見他如此姿態,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厭惡之感。
可眼前之人貌似是如今城中的話事人,朱由榔還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朕且問你,這萬縣如今有多少兵,多少民?”
“啊,回陛下的話,城中除了五百名團練兵外再沒有兵了,至於百姓嘛一共有三千餘人。”
何醇如數家珍般的說道。
“只有三千人嗎?”
在朱由榔的印象中,萬縣是一等一的大縣,竟然只有三千人?
“陛下,近年來萬縣戰事不斷,不少人都舉家遷走了。留下來的要麼是家中產業太大舍不得搬走,要麼就是老弱婦孺走不動路的。能有三千人已經不錯了。”
朱由榔聽得直皺眉。
好好的一座大縣被搞成了今日的模樣,真不知道是誰的鍋。
“陛下,草民已經備好了吃食,如果陛下不嫌棄,不妨進用一些。奧,行宮也已經收拾妥當,陛下您看”
何醇見朱由榔一行行色匆匆,定是急於行軍便順勢說道。
還別說,朱由榔真的有些餓了。
如今天色漸暗,正好可以在萬縣落腳,明日一早再啟程行軍。
“傳朕旨意在萬縣駐紮一日。”
“陛下英明。”
何醇大喜,連忙送上一記馬屁。
朱由榔卻對他的恭維不太在意,一甩袍袖徑自朝城中走去。
文安之、李定國等人緊隨其後。
卻說朱由榔進入城中時,驚訝的發現城門皆已有不同程度的損毀。這樣一座城池要想守住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難怪沒有什麼像樣的兵卒願意駐紮在此。
畢竟即便在此駐防,敵軍若是來犯大機率還是守不住的。
與其把兵力浪費於此,還不如奪取一些外圍戍堡來的實在。
萬縣並不大,只有橫豎兩條主街道。這兩條街道共同構成一條十字。
所謂行宮不過是何醇臨時騰出來的私宅。
雖然遠無法和真正的行宮相比,但三進的宅子多少還是可以撐一撐場面的。
朱由榔也不想過於苛求條件,畢竟行軍打仗在外,沒有住帳篷已經很不錯了。
卻說一干錦衣衛親軍將何家宅子裡裡外外搜了個遍,確認其中沒有藏有刺客,這才敢向朱由榔稟報。
朱由榔也有些乏了,命人打了熱水準備泡個桶浴解解乏。
很快熱水便打好,朱由榔屏退左右寬衣解帶,試了試水溫便跳進桶裡。
“嘶!”
這水真燙啊。
朱由榔被燙的直咧嘴,花了好長時間才適應了溫度。
他閉上雙眼仰躺在木桶上,難得的享受一回。
由於朱由榔常年養尊處優,身子骨十分嬌貴,急行軍下來整個身子都快散架了。
泡一泡熱水澡有助於緩解疲勞,卻是他現在最需要的。
只可惜朱由榔還沒享受多久,便聽到韓淼在屋外稟報道:“陛下,晉王求見。”
朱由榔直想翻白眼,這晉王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趕在這個時候來,真是太尷尬了。
“咳咳,叫晉王等等,朕這便更衣。”
儘管擁有了朱由榔的全部記憶,他還是不太習慣讓別人替自己洗澡穿衣服。
哪怕這些服侍他的人都是宮女、內侍。
朱由榔跳出木桶來,熟練的擦乾淨了身子,然後換上一套嶄新的中衣。
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萬惡的封建主義啊。
一想到一些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卻要一輩子在宮中伺候一個陌生男人,朱由榔就在心痛啊。
關鍵這些姑娘可能一輩子都得不到君王的寵幸,投入和回報完全就不成正比!
很快朱由榔便換了一身便袍,推門走了出來。
“陛下,晉王已經在外等候。”
“嗯。”
朱由榔應了一聲,調整了一番儀態便吩咐道:“宣晉王覲見吧。”
韓淼連忙連忙一路小跑到月門處,笑聲道:“晉王殿下,陛下宣您覲見呢。”
李定國衝韓淼抱了抱拳道:“多謝韓公公。”
他邁開方步走入院內,見天子就在槐樹旁,遂快步走到跟前行禮道:“臣李定國參見陛下。”
他只瞥了一眼,就發現天子的髮髻上甚至還帶著水珠,這顯然是剛剛沐浴過的啊。
他是不是來的有些不巧?
不過事關重大,他是一刻也耽擱不得的。
相信陛下應該是能夠理解的吧?
“晉王深夜陛見,所為何事啊?”
朱由榔十分和氣的問道。
“啟稟陛下,是那賊人何醇,他明面上恭迎陛下入城,暗地裡卻派人給重慶方面送信。如今信使已經被臣截獲!”
李定國帶來的這個訊息可謂是勁爆,朱由榔都不由得吃了一驚。
那何醇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不曾想卻是個兩面三刀之輩。
若不是李定國警覺,還真讓他給混過去了
注1:就是這個名字,不是我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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