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洪承疇心中忐忑不已的時候,耿繼茂也在讀這封勸降信。
毫無疑問這封信是永曆親筆寫的,信中永曆自稱朕,儼然一副天下之主的口吻。
若是放在幾個月前,耿繼茂看到這封信後會放聲大笑,並嘲笑永曆的自不量力。
但現在時過境遷,明軍兵臨城下,他們被圍困於南昌城中。
怎麼看,明軍都是一副要逆襲的態勢。
現在耿繼茂越發覺得尚可喜撤走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現在耿繼茂已經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偏偏在這個時候永曆給他寫了一封親筆信勸降他,這讓耿繼茂十分猶豫。
不得不說,永曆開出的條件十分豐厚。是以耿繼茂真的有些心動。
永曆承諾他投降後福建封地保持不變,王爵頭銜也可以繼續享有。
作為異姓王,其靖南王的爵位可以世襲罔替。
也就是說清廷給他的永曆同樣能給,只要耿繼茂能夠反正。
莫非尚可喜也收到了類似的信?
若是沒有任何承諾,他怎麼會這麼幹脆的退兵?
耿繼茂越想越覺得是這個道理,心中暗暗盤算著利弊得失。
從目前大的戰局來看,明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爭奪長江以南廣大土地上。
這裡的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可以供養大量的人口。
明軍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兵力不足,要擴軍就必須要有足夠的糧食產出。
所以明軍必須奪下湖廣、江西乃至南直隸、浙江等地。
拿下這些地盤之後明軍就有和清軍叫板的資本。
接下來就看兩廣、福建的態度。
廣西且不去說,廣東和福建不就分兵是尚家和耿家說了算嗎?
所以永曆努力爭取他們的支援也就十分合理了。
如果耿家、尚家同時反正,清廷在長江以南的地盤就幾乎全部喪失。
空有云貴之地,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等於明清換了波家。
在某種程度上明軍甚至會佔據一定優勢,畢竟江南的財力遠比北方大。
當然,要完成這一套並不容易,既需要實力也需要一定的運氣。
耿繼茂要不要去賭呢?
如果其中任何一環出現了問題,清軍都會搬回局勢。
到了那時耿家可就沒有退路了。
如今的耿繼茂就是福建的土皇帝,他已經幾乎擁有了一切,在這種時候賭確實沒有道理。
可如果不賭,萬一明軍破城,他同樣難逃一死。
豈不也是撲了一場空?
難,真的好難抉擇啊。
其實耿繼茂也知道不論是清廷還是明廷都是想要利用他們來打天下。
等到天下太平就是過河拆橋的時候。
所以對耿繼茂來說,最好的局面就是明軍和清軍實力相當,然後雙方劃江而治。
這種情況下,耿家就能在福建保持一定的自主獨立性。
思來想去,眼下還是應該爭取平衡啊。
明軍雖然勢頭不錯,但是地盤還是有點小。
如果耿繼茂加上一把火,會不會改變整個局勢?
漸漸的耿繼茂的心思有些偏向永曆那邊,那封信確實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他心動了!
有些念頭一旦產生再想壓下去就很難了。
耿繼茂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是自己冷靜清醒下來。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只要他答應永曆倒向明軍那邊,南昌城是手到擒來的。
憑藉著獻城的大功,或許他應該能夠贏得永曆的信任了吧?
最起碼明廷可以給他自主權,這就夠了。
不過如此一來,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耿繼茂的腦子飛速運轉,兩個念頭不停出現。
一個聲音告訴他要維持原狀效忠清廷,另一個聲音卻再說良禽擇木而棲,識時務者為俊傑。
便在耿繼茂糾結萬分的時候,親兵來報說洪經略有請。
耿繼茂心中頓時咯噔一聲。
洪承疇這個時候叫他過府一敘?
目的是什麼?
耿繼茂十分警惕,莫非走漏了風聲,洪承疇知道了永曆給他寫信的事情?
畢竟親兵說看到明軍射到城中的信不止一封。
萬一洪承疇也看到了相同的信,豈不是已經對他起疑了?
耿繼茂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揹負雙手在屋子裡踱起步來。
洪承疇該不會是想要擺下一個鴻門宴吧?
南昌城中綠營兵的絕對數量雖多,但戰力卻比尚家的本家兵差了不少。
洪承疇應該是不敢傷及耿繼茂的性命的,最多隻是控制軟禁耿繼茂以起到安穩人心的作用。
只要耿繼茂在他的手上,城中的兵力調撥就是洪承疇一個人說了算。
尚家軍就是為了耿繼茂的安全考慮,也得聽洪承疇的。
不然萬一洪承疇一怒之下殺了耿繼茂,那尚家軍豈不是群龍無首,連哭都沒地方哭了?
當然這只是一種可能,或許洪承疇根本就沒有看到信,亦或者洪承疇看到信卻不認為耿繼茂會答應。
但不得不說耿繼茂確實有被洪承疇扣下軟禁的風險。
哪怕這個風險很小,但只要存在就會讓人心裡不舒服。
耿繼茂為什麼要冒這個險的?
“你去回稟,就說本王身子不舒服,不便前往巡撫衙門。”
耿繼茂思量再三,還是決定拒絕洪承疇。
雖然他現在還沒有決定一定投靠永曆,但行動權一定要牢牢攥在自己手裡。
萬一現在去了巡撫衙門被扣下,那耿繼茂可就沒得選了。
但只要耿繼茂不去,洪承疇總不能派人來綁他去。
畢竟洪承疇也不想在這種時候和耿繼茂徹底撕破臉。
想通此道後耿繼茂暗暗竊喜。
看來他現在是人人爭搶的香餑餑啊。
不管是洪承疇還是永曆都十分希望自己能夠站在他們那邊。
那耿繼茂就沒必要那麼急著表態了,最好是待價而沽,誰給出的條件高便傾向誰。
南昌城實在太過堅固了,加上明軍的火藥炸城戰術因為天氣潮溼不能使用。
局面陷入了僵持之中,耿繼茂估計這種局面還得持續很久。
既如此他就慢慢的等,等到雙方開出的價碼能夠真正的讓他滿意,等到局面已經明朗再做決斷。
他要做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不是雪中送炭的那顆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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