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英一臉狼狽的奔行著,他回頭望了一眼,發現自己與那饕餮的距離又近了不少。
此時此刻,他的內心是顯得相當的悲苦絕望。
因為他的氣息已經相當紊亂了,基本上就是進的氣少、出的氣多,恐怕再這麼下去,就算不被那饕餮吃了的話,只怕他也會因劇烈的奔跑而把自己給跑斷氣。
他倒是想就此止步,反正橫豎都是一死,還不如就這麼停下來舒舒服服的死。
只是一想到,他之前接連跑了那麼久的路,都已經跑到上氣不接下氣了,如果現在停下來舒服等死的話,那他之前的逃跑不就是等於在做無用功嗎?
一想到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堅持了那麼久,然後現在才說放棄,他就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於是,他又開始拼命的奔跑起來了。
“要不是我真的打不過這畜生,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陶英一臉悲憤的吼道。
他又轉過頭望了一眼身後饕餮的位置,距離自己似乎又近了一點。
感受著體內所剩不多的一點天地正氣之力,咬了咬牙,低吼一聲:“聖人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一聲落下。
有璀璨金光從陶英的身上散發而出,然後便迅速的匯聚到了他的雙腿上。
霎時間,陶英原本氣喘吁吁的模樣便彷彿被再度注射了一針強心劑,臉上的疲憊之色瞬間一掃而空,而且他雙腿的奔跑速度也變得更快起來,幾乎是要化作了幻影一般,迅速和饕餮拉開距離。
但也僅僅只是拉開了一段距離而已。
在沒有足夠強大的阻攔手段之下,陶英根本就不可能甩開這隻饕餮。
而且,萬步之後,陶英的速度又一次慢了下來。
但彷彿永遠不知疲倦的饕餮,卻是保持著不變的速度,再度開始拉近和陶英之間的距離。
“萬里!萬里啊!不是萬步!”陶英悲憤凝噎,臉上的絕望之色更濃。
只不過他也清楚,以他身上僅剩的這點浩然正氣,自然是不可能真的讓自己跑上萬裡。
能夠拉開接近一萬步的距離,都讓他感到足夠驚訝了。
而且,這種“聖人言”也不是毫無代價的。
感受著自己體內正在迅速流失的體力,還有突然湧出來的強烈眩暈感和噁心反胃感,以及痠痛乏力的四肢,陶英覺得自己這一次真的是死定了。
他的速度越來越慢。
幾乎是比七老八十的大爺們走路速度快不了多少。
“這一次,應該是真的要死了。”
陶英嘆了口氣。
他幾乎已經不抱任何期望了,畢竟他現在已經渾身乏力,而且體內所剩的浩然正氣,別說是再維持一次“萬里行”了,恐怕就連“十里行”都不太可能。
慘笑一聲。
陶英這一次真的是站在原地不動了,但站姿還無法維持一秒,整個人就已經癱在地上了,全然無視了地面那股極其強烈的震動感。因為他已經逃竄了好幾天,身上的所有丹藥全部都已經吃光了,除了最開始幾天還能甩開那隻饕餮之外,到了這最後幾天,他就已經完全甩不開了。
似乎這隻饕餮能夠感應到他的位置一樣,不管前幾天他躲在哪裡,對方都能夠準確無誤的追上來。
所以到了最後這兩天,他就連閉眼休息一會的時間都沒有。
精神、體能,都已經真正的到了極限。
所以當陶英癱倒在地的這一瞬間,他內心的想法是愛誰誰吧,他就只想這麼睡他個天長地久。
“如果,這畜生的動靜別那麼大就好了。”
陶英幽幽的嘆了口氣,想了想自己體內還剩最後的一點浩然正氣,反正活是肯定活不下去了,就別浪費這麼最後一點浩然正氣了。於是想了想後,便再度開口說道:“聖人云:天無……”
說到一半,陶英卻是突然沉默了一下。
然後哂笑一聲,復又改口道:“黃梓雲:柳暗花明又一村!”
躺在地上的陶英,舒舒服服的撥出一口氣,然後側過頭望了一眼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饕餮,很是灑脫的笑了一聲:“老子早就想這麼做了。書院那些傻子聖賢,天天就嚷著黃梓沒有拜入書院,他說的話不能當聖賢語錄。……呸,什麼玩意。”
“咻——”
破空聲響起。
陶英臉色一愣。
他能夠感受到體內剩下的最後一丟丟浩然正氣徹底脫離了自己的身體,然後消散在這片天地間。
雖說並未能夠讓自身周圍的區域恢復一絲清明,但那種“被消耗”了的感覺卻是顯得相當的明顯,這也是陶英臉上露出萬分震驚的原因。
而在這份震驚之後,他的臉上就露出狂喜之色:“黃谷主才是世間真理!不……等一下。”
但接下來,狂喜之色又迅速從他的臉上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臉上流露出的驚駭。
儒家修士到了地仙境後,便可修煉類似於“金科玉律”之類的特殊功法。
這種功法便是儒家修士的“法則”顯化:只要以此法聚氣出口,浩然正氣就會與天地共鳴,進而變成某種“真實”的事蹟。
像陶英這種修為較低的,每次開口就必須要帶上“聖人言”之類的字首,有點類似於“啟動暗語”,就好像是在跟天道表示我接下來說的話就是事實。而如果他的修為能夠再度精深,例如成為至尊後,那麼他就可以不需要這類“啟動暗語”,只要他心中所想之事是真的,那麼就必然會變成真的。
儒家學派中,將這種不需要“啟動暗語”的方式稱為“出口成章”、“金科玉律”——宋娜娜直接干涉因果的“金口玉律”便是類似於這種,只不過因為她是直接干涉和扭轉因果,所以優先度要比儒家一脈的修士更高。
但,凡事有利必有弊。
這種強大的能力,必然是會有代價伴生的。
如之前陶英所說的“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其代價就是讓他的腦海裡直接遺忘了一萬本書的內容——據說,此等交換代價,是為了防止儒家修士故意耍賴不去支付代價:畢竟,如果儒家修士偷懶的話,一萬本書可以花費幾十年幾百年看完,所以還不如直接從你腦海裡隨機抹去一萬本書卷的內容,逼著你必須得去重新學習。
而據說,此等變化是在一次黃梓去了諸子學宮後,天道才做出了一些更改——在很久以前,儒家弟子都有一套非常完善的賴賬手法,百試百靈那種。
但現在不行了。
天道已經拒絕了這種先欠債再補票的行為,而是在儒家修士開口做出交換的同時,就必須要回收代價。
陶英本來說的是“黃梓雲”,擺明了就是不覺得這是一個“啟動暗語”,所以他也就是在口嗨而已。
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體內最後的一點浩然正氣沒了。
而他非常清楚,只憑他那點浩然正氣,根本就不足以支付自己被人救命的代價。
呼嘯的狂風一掠而過。
陶英只感到身體一陣涼涼,然後他就被人單手一抓,直接給撈了起來,然後迅速遠去。
奔跑中的饕餮呆了一呆,然後才急忙停了下來,默默轉頭望向了劍光飛過的地方,接著身形搖搖擺擺的換了個方向,重新奔跑著追了起來。
……
“啊,我的手!我的手啊!”
“沒斷呢,死不了。”聽著陶英的哀嚎聲,蘇安然一臉頭痛的嚷了一句,“再吵就把你丟下去了。”
陶英瞬間閉嘴不言。
但他臉上的悲憤之色,卻是依舊。
蘇安然看著渾身是傷的陶英,臉上也是有些尬色。
剛才他秀了一把飛劍撈月,一次性就成功的把人給抓了起來。
但他不知道不知道,就在他抓住人的那一瞬間,被他收束於劍身上用來提速的劍氣突然一散,然後就將陶英的衣服都給刮成了一條條的布條,甚至還讓他體驗了一把凌遲的快感。然後這一路急飛有多遠,陶英灑落的鮮血痕跡就有多遠,以至於蘇安然不得不臨時改變一下計劃,先降到地面給他來一次緊急治療。
不然,他是真的怕這個傢伙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但就在治療完畢後,蘇安然看著窮追不捨的饕餮,於是準備繼續帶著陶英上路逃跑。
卻不曾想,才剛拉住陶英的手臂時,這陶英腳下一打滑,不僅摔了個狗啃泥,甚至因為脫力的緣故,他的手被蘇安然給扯脫臼了,整條手臂都徹底腫脹起來。而蘇安然又不懂得接骨,所以也就只能暫時這麼放任著陶英的傷勢,選擇繼續跑路了。
所以現在高空飛馳中,稍微一不小心碰到陶英的手,這傢伙就嚎得特別大聲,以至於蘇安然都開始感到頭痛了。
但這一次,純粹是對方自己的緣故,又不是他蘇安然害的,所以蘇安然就沒給對方好臉色了。
“你說說你,身為一名儒家弟子,怎麼就這麼怕痛呢。”蘇安然沒好氣的說道,“我剛才看你那模樣,不是連死都不怕嗎?”
“那不一樣。”陶英被蘇安然單手提著衣領,他還是有些害怕,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例如這衣領被撕裂了,他摔下去了直接給摔死了怎麼辦?所以他根本就不敢亂動。
“死了的痛苦是一瞬間的,但是這種疼痛是持續的,根本就不一樣。”
蘇安然一臉無語,都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人好:“你姑且再忍忍吧,一會就有人幫你治療了。”
陶英什麼也不敢說,什麼也不敢問,委委屈屈的點了點頭。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他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走黴運,所以他一點也不敢反駁,只能默默祈禱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再出什麼……
“撕拉——”
陶英:……。
蘇安然:……。
“救——命——啊——啊——啊——”
自由落地的陶英瘋狂的掙扎叫嚷著,但一動,便又扯到了脫臼的左手,於是便又痛得慘嚎起來。
蘇安然從未見過如此倒黴的人,嘀咕了一聲也不知道黴運會不會傳染,然後還是按下了劍光迅速營救。因為蘇安然無法確定,這個像是衰神附身的儒家弟子如果摔死了,那隻饕餮會不會獲得智慧。
如果會的話,那麼他的救援就毫無意義。
如果不會……蘇安然想了想,還是得救,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那麼想要救這個人。
劍光一閃,蘇安然便來到了陶英的身邊,伸手一抓便抓住了對方的右手。
“咔——”
“啊——”
只聽得一聲非常清脆的骨關節響聲,蘇安然和陶英都知道,這個倒黴蛋的右手也脫臼了。
陶英很是委屈。
他現在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什麼結果了。
以為自己要被饕餮吃了,蘇安然來救人了。
以為自己得救了,劍氣讓他體驗了一把凌遲的快感。
以為自己要流血死了,蘇安然給他療傷了。
以為自己又得救了,他腳滑了一下結果左手脫臼了。
以為自己終於能夠逃脫了,他的衣服裂了。
以為自己這次要摔死了,蘇安然又及時的救了他一次,但結果就是右手也脫臼了。
陶英現在什麼都不敢想,什麼也不敢說了,他強迫著自己的腦袋迅速放空,他怕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一會自己是不是健全的都很難說。
如果現在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他一定不會說“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句話,而是會選擇“聖人言”的“天無絕人之路”,說不定他就不需要遭受這等折磨了。
畢竟分期付款的救命方式,和一次性結清尾款的救命方式,還是有很大的區別。
……
蘇安然看著這個被自己提在手上的倒黴蛋,也是萬分的同情。
他是真的沒有見過如此倒黴的人。
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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