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於荒山沼澤外圍之地的城鎮名為‘木秋城’,尚未入城便能夠看得出來此城偏僻貧瘠,泥灰石壘堆砌而成的城牆透露著幾分落後的貧瘠。
就連城頭的守衛都是上了年紀的男人,身上的盔甲老舊,手中佇持著的鐵槍豁口斑駁。
城後映著將沉的夕陽,整個城鎮都透著幾分頹然之意。
入了城,百里安這才發覺自己特意在城外降落實在是多次一舉。
此刻城中聚集了不少來自各方的修士,他們裝飾各異,長街兩道店肆林立,入目下的客棧幾乎人滿為患。
走在街道上時,百里安能夠看到天際時而有劍虹劃落,儘管此城之中修士眾多,仍有不少御劍飛行而來的修士降臨城中。
而城中的百姓雖眼中含有驚豔,但似是對於這番場面早已習以為常,想來修士御劍臨城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城內商販的呦喝聲不斷,車水馬龍的集市上推著許多牛車馬車。
只是那車裡頭用木欄關起來販賣的,卻不是雞鴨牲畜,而是一隻只上了枷鎖符咒的妖。
入城而來的修士多為劍修,他們饒有興趣地圍繞在那些牛車馬車附近,如挑選商品似的,對囚車裡的妖類評頭論足。
牽著馬車的主人商販也是修士,手裡拿著一根鑲嵌著火靈石的鐵棒,不斷揮舞著棒子,呼喝命令著囚車裡的妖抬首給這些圍觀的修士們欣賞觀看。
若遇上各別不聽話的,他手裡頭的鐵棒便會穿過木欄狠狠地捅上去。
首端鑲嵌的火靈石被灌入靈力,燒紅炙熱,直直烙在身上。
在淒厲的慘叫聲裡,皮肉焦燒的味道一下子散開,惹得其餘妖族瑟縮驚叫。
“你們這些賤妖種!如今天大的福緣機遇就在眼前,還不給我老實一點!若是有命給這些貴人看上,來日得道成仙,你們還得感謝我呢!”
被那燒紅的鐵棒捅得倒在地上連連抽搐的那隻蝠妖顯然是個硬骨頭的。
半邊臉都燒焦了,一對尖長猙獰的獠牙兇狠齜出,對著那商販男人滿目兇光。
“你這賤妖還敢瞪我!”商販獰笑著,手裡頭炙放紅光的鐵棒毫不留情地捅在她臉上。
“啊啊啊——————”皮肉滋滋灼焦的聲音叫其他妖類恐懼不已,臉色慘白的低下了頭去。
蝠妖的一隻左眼被捅得焦爛,黑紅血綻,可怖之際。
“喂喂,我們這還在挑選著呢,你小手輕些,傷成這樣是要我們少爺帶個死瞎子回去嗎?”
人群之中登時有修士發出了不滿的聲音,倒也不是因為見那妖模樣慘烈而心生憐憫,只因自己看中的貨物被損壞而感到惱怒。
商販忙賠笑說道:“這位公子多慮了,此蝠妖血統純正,性情暴戾難尋,若不下重手野性怕是難除。
更何況妖就是給修士用來附靈之用的,與皮囊好壞無關,只要此妖能夠活著祭劍,便不算浪費。”
那商販說得頭頭是道,彷彿妖生來就有要給人類血祭武器的宿命一般。
周圍的人也紛紛附和起來。
“是啊,一隻戾氣深重的妖而已,有何好心疼的,只要不弄死,奄奄一息的反而還聽話一些,更好帶回去祭煉。”
“就是,訓妖師若是沒點手段,整日與這些妖類打交道怕是早就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甚至還有人喝彩交好道:“教訓得好,來來,給我瞧中的那兩隻小妖也來兩棍子,打服帖了我好帶走。”
商販明顯是有意賣弄自己的手段,大笑幾聲,便揮舞著鐵棒殘酷斥打。
馬車中自然有體弱的妖族難承暴虐,靈力大盛的鐵棍子重重戳出去,有的妖脊骨直接被重重戳穿,慘叫不已,癱倒在地,就此倒下再也爬不起來。
難承酷刑的妖意味著生命力低下,是祭器附靈的殘次品。
自然沒有人看得上很快就被收拾出空位來,扔出馬車。
氣絕扔下馬車的妖,基本渾身上下挑不出一塊好肉來,骯髒腥臭泛著死亡腐朽的味道。
雖說這等子小妖,那些有身份地修士基本是看不上。
但城中還有不少境界低微的散修,興致滿滿地將那死妖的屍體拖進巷子裡開始剝皮拆骨,如分發獵物般將妖骨瓜分了個乾淨。
這些低等的妖骨雖說訓妖師看不上,但對於他們這樣沒背景剛剛踏上修行道路的人來說,卻是一筆不菲的橫財。
凡人的城鎮,因為妖而聚滿了修士,幾乎擠滿了整條街,熙熙攘攘的人群越發熱鬧。
看熱鬧的,嗑瓜子的,無不嘖嘖稱奇,口中不斷讚揚這些修士為民除害的大義之舉。
小竹妖將城中這一幕幕看得真切,咬牙切齒的動作映在那張稚嫩的小臉上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她捏緊了拳頭,不顧臂間的傷口震裂,鮮血染紅的衣裳,恨聲道:“你覺得,在這樣一個世界裡,會有人願意給一隻妖來療傷嗎?”
她年紀尚小,額上的妖紋尚未蛻乾淨,這般無遮掩地行在街道上,自然很快就被有心之人給發現了。
“咦?這還遺漏了一隻小妖?瞧這骨相倒是個佳品。”一個身材高瘦,留著八字鬍的中年修士目光驚喜地看著小竹妖。
“什麼遺漏的,胡兄沒看到這小妖是有主的嗎?”
他身邊一名同伴注意到了百里安的存在,上前與他行了一禮,道:“在下伍向泉,澤國定湘人士,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那八字鬍的中年修士也給出了簡短的自我介紹:“吾姓胡,單名一個瓊,出自澤國京都胡氏。”
百里安點頭致意:“空滄山,司塵。”
聽到空滄山三字,二人眉頭皆是一皺。
那片臨近無盡海域的山脈,早年是有過神明居住的傳言,但中原極少有仙門世家在此山建立山門。
山雖高遠,但所居者多數是凡人。
如此推演,那眼下這位年輕人應當不是什麼鐘鼎世家出聲了。
胡瓊呵呵一笑,向百里安遞來一個淺黃色的乾坤囊,客氣笑道:“實不相瞞,小友身邊這隻小妖骨清氣秀,實是煉器的絕佳根骨,若小友啃忍痛割愛,我願以千枚中品靈石為換。”
千枚中品靈石,倒也是筆豐厚的數字了。
一旁吆喝的商販訓妖師瞧得極是眼熱,這千枚靈石,都可以換他半車子妖奴了。
這小子倒是好運,竟是能夠獵來此等上佳的妖。
小竹妖深知靈石的昂貴與重要,瞧那男人如此大手筆,心頭不由一緊,登時警惕地生出一個驚悚的念頭。
這少年不惜得罪權貴也要從他們手中救下她,莫不就是打算將她帶進城裡頭來販賣的?!
隨之她體內油然而生一種恐懼,為自己的大意感到懊惱。
百里安目光淡淡地掃了他手中的乾坤囊,不感興趣地搖了搖首。
見他拒絕的如此乾脆,竟似絲毫沒有被那千枚靈石所動搖。
胡瓊只當他是瞧出自己志在必得的興趣,有意抬高價錢。
他面上不由露出一絲不愉之色,沉聲道:“小友,我相信在此城之中,無人能夠比我出得更高的價錢了,奉勸你一句,見好就收。”
百里安失笑道:“怎麼,澤國的人都喜歡強買強賣這一套?”
胡瓊面容一沉,正欲開口說話,卻被百里安截斷道:“我不需要靈石,你若身上有治療骨傷的靈藥,我倒是可以同閣下進行一場交易。”
聽到這裡,原本滿面蒼白驚悸的小竹妖身體微微一顫,眼中陰鬱之色一掃而空,眸子清亮抬起,定定望著百里安。
一聽百里安看重的原來不是靈石。
這讓胡瓊舒了一口氣,臉色由陰轉晴:“好說好說,我乃京都胡氏子孫,療傷靈藥自是不乏。”
他又取出一顆拳頭大小赤黃色的丹丸,笑道:“此乃元黃丹,專治裂骨外傷,捏碎兌水成粘稠膏藥狀,敷於傷口,次日自可痊癒。”
一日功夫便可痊癒,倒也的確是個好藥。
百里安也是個果斷的性子:“就這個了。”
“小友大氣!”胡瓊讚譽道:“元黃丹雖是珍貴,但也遠遠比不上這千枚中品靈石,看在小友如此爽快的份上,這靈石與丹藥,我自是雙手供上。”
“我想閣下是誤會了。”百里安笑了笑,抬手取過他手裡的那枚元黃丹,復而又將一枚冰冷地事物塞進他的手裡。
胡瓊一怔,摸到手裡頭那事物的質感竟是一枚靈石?
旋即他勃然大怒:“你是在戲耍於我嗎?”
他身邊的同伴伍向泉也是眉頭大皺,十分地不喜:“小友此舉過了,胡兄分明看上的是你身邊的那隻小妖,你怎可隨意以一枚靈石簡簡單單地打發了。”
“我何時說了要賣她了。”百里安笑道。
“可你方才分明答應得好好的!”
百里安道:“我方才說的是同你們做筆交易,正與閣下的意圖一樣,閣下既然能夠以靈石行那強買強賣之舉,為何就不許別人以靈石購你手中之物。”
“巧舌如簧的山野小子!二者之間豈能混為一談!我誠心誠意以千枚靈石為換,你竟以區區一枚靈石就想換走元黃丹,簡直是痴心妄想!你這般行徑羞辱於我!此事休想輕易作罷!”
說著,為表達自己所受屈辱的不滿,怒紅了眼睛的胡瓊反手將百里安塞給他的靈石重重摔砸再地。
還未等圍觀的眾人出言指責百里安的不是,只聽那胡瓊怪叫一聲。
方才還怒氣衝衝不屑一顧的模樣,此刻卻宛若狗刨吃食般,整個人毫無形象地蹲趴再地,滿臉緊張地左右摸索尋找,惟恐自己方才扔出去的靈石被人給搶奪走了。
那靈石脫手砸出去的一瞬間,他瞧到那靈石上的光澤與質感哪裡是什麼下品靈石或者中品靈石,分明是一枚極其罕見的極品靈石!
胡瓊後悔地腸子都要開始在肚子裡打結,心驚肉跳之下,終於找到了積雪地裡的靈石。
當他哈氣小心翼翼地將靈石上的雪泥擦拭乾淨後,圍觀的眾人驚呼聲如浪疊潮,譁然一片。
伍向泉也瞪大了眼睛珠子,這胡瓊怎就這般好運?!
他心中大悔。
若他方才先提及自己有治療骨傷的靈藥,那豈不是此刻得到這珍貴極品靈石的就是他了。
那可是極品靈石啊,一座仙氣濃郁的靈山百年只產一枚的極品靈石啊!
這小子是哪裡出來的敗家子,一枚元黃丹就簡簡單單地給換了?
胡瓊在一隻只如狼般的目光盯視下,緊張地將那枚靈石收進口袋來,這才抬頭朝著百里安訕訕一笑,哪裡還好意思端澤國胡氏的架子。
“公……公子您這可真是,真不知叫胡某人說您什麼好了。”
能夠隨隨便便拿出一枚極品靈石的人,非富即貴。
更莫說這少年年紀輕輕,給出靈石時,面上不見半分心痛,唯有仙門一流世家子弟,才能夠有如此氣闊。
稱呼也從小友變成了公子。
一旁的修士們雖紛紛一臉鄙夷,卻也極其羨慕胡瓊的好運機緣。
百里安慢條斯理地將丹藥收好,比起胡瓊那灰頭土臉的狼狽獻媚模樣,更襯得不嬌不貴,不傲不舒,與他誠然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
他喜怒不形於色,輕飄飄地回了一句:“閣下方才說我羞辱於你,此事休想作罷,不知是個怎樣的‘休想作罷’法子?”
胡瓊面上尷尬,只能繼續賠笑:“公子真是說笑了,方才是在下失言,還望公子不要見諒。”
百里安輕輕一笑:“怎麼,我身邊的妖兒閣下不要了?”
“不敢不敢,此妖與公子極是登對,在下萬不敢奪公子所好,訓妖師那的妖奴就不錯,就不錯……”
胡瓊可不傻,一枚極品靈石的價值遠在那小妖之上,若他見好還不收,熱鬧了這位出手闊綽的少爺,反而得不償失。
“是嗎?”百里安目光一轉,落在了那商販訓妖師的身上,朝他微微一笑。
商販出身的訓妖師可比不得那些世家勢力,瞧著這笑容還以為自己是怎麼著得罪這小少爺了,皮兒不由一緊。
他趕緊低聲賠笑道:“這位公子有何見教?”
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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