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是半點訊息沒有從山中傳出,據說是生死不知。”
“不會吧?”少女宮人驚呼震撼:“那可是不死之河蜀辭大人啊,陛下縱然修為高過蜀辭大人,也不可能將她殺死吧?”
“誰知道?”一名年邁垂蒼的老宮人垂了垂腰,嘆氣道:“總之老嫗活了大半輩子,侍奉了三代君王,還沒講過那位魔君陛下是像當今這位如此瘋魔不成性子的。蜀辭大人雖是死不得,卻也是可以被打回原形封印於後土的。”
少女宮人打了一個寒顫:“蜀辭大人可是魔河啊,陛下這般打殺了去,豈不是要魔界迎來動盪?”
老宮人嗤嗤發笑,道:“這些大人物的事,你管這麼多作甚,好好掃你的地就是了。”
“可是……”忽然一隻保持安靜的一名矮小宮人打量著地上的殘肢斷臂,蹙眉道:“縱是陛下這四日裡胡亂發瘋,行下的血腥行為都遠遠地離了這座王宮,仿似害怕將這殘忍瘋狂的一幕給誰瞧見了似的。
桐山,東溟之地,乃至清小山,無一不是天高地遠之處,咱們掃出來的這具殘屍真的會是陛下動得手嗎?”
眾人啞然,不知如何作答。
少女宮人嘆了一口氣,雖然年幼,但出於魔界之地的她,面上卻也不見對地上那殘屍有半分同情隱含。
雖然嘆息,可眉眼卻也是一片自然冷漠的:“趕緊將屍體收拾了吧,一大早掃出這麼一個血淋淋的東西,真是不吉利。”
若這名內官還活著,必會時時迎來這些出身卑微宮人們的敬畏尊敬。
可如今爛肉一團,死後功名藏,到了她們的口中,卻也不過是個‘不吉利的東西’罷了。
趕忙收拾間。
天地間的風雪驟然靜止,如黑白的畫卷般定格不動了。
一襲紅衣垂血,穿過蒼茫恢弘的大雪世界,落拓而來。
風靜,雪凝,一切靜止的畫面裡,唯有那招展而起的血紅衣衫,以及叮鈴交擊脆響的腳環熠熠生輝。
眾位宮人面色皆是蒼白惶恐,壓枝吹草般紛紛跪下行禮:“參見陛下!”
餘光之中,皆是戰慄,滿身氣息,皆是臣服。
她們所見魔君手中物,那枚染血的銀色腳環,分明正是蜀辭大人從不離身的配飾啊!
再觀魔君陛下這一身裝束,更是驚悚入骨。
一頭悽森的黑髮無風狂舞,如魔如瘋,端莊著身的黑金色君袍不知落在了何方,只餘一身單薄的中衣。
淺素的面料早已被鮮血暈透溼染,已經瞧不出原來的顏色。
好好的一個美人,像是剛從血水裡打撈出來似的,暴戾姿態。
在黑白的風雪世界裡遠遠觀來,竟是有了一種扭曲病態猩紅的美感。
此時,眾人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寒冷的念頭:
魔君陛下,怕是瘋了!
她們,不會也叫陛下給殺了去吧?!
絕望的死亡並未如她們所想而落在她們的身上。
就在所有人覺得魔君陛下瘋了的時候。
她赤足行於白雪之間,血色衣襬輕緩飛揚,漆黑的眼眸一派平靜,對於自己這副瘋魔的模樣宛似未察,彷彿剛下朝歸殿般朝著眾人微微頷首:“都起來吧。”
宮人們都腿軟了,哪裡還站得起身來,個個你攙著我,我扶著你,顫顫巍巍地謝恩起身。
魔君又道:“都退下吧。”
少女宮人猶豫道:“可是宮道上的雪還沒有……”
女魔君振袖輕拂,厚厚的積雪飛逝而消,青石長階,宛若水洗一般透亮乾淨,她淡淡重複了一句:“退下。”
她們哪裡還敢再在這裡逗留半分,紛紛收拾起自己的掃帚,逃似地飛離而去。
天地長風再次捲起了大雪。
女魔君踏過長階神道,來至宮闕無人的轉角之地,她緩緩地蹲下身子,抱住雙膝。
角隅昏暗,她深色的瞳孔黑得發透,與鮮紅的血衣不同的是她唇色不顯半分顏色,眉骨、臉頰在半明半寐裡交映出了寒浸浸、驚心動魄的陰森蒼白。
大雪斜過重簷飛角,覆落在她瘦削肩頭,很快積蓋出厚厚一層,將她埋做了一個小雪人。
尊於一界的魔君,舉世尊稱的陛下。
此刻卻像是個迷路無措的孩子,縮成小小一團,找不到家了。
周身戾氣一點點地被寒雪積壓埋葬,直至周身濃濃的血腥殺意被大雪洗淨,她這才站起身來,抖落碎雪,肌膚凍得蒼冷發白。
撲撲雪落,帶去了她衣間的鮮血與殺戮,變作雪白顏色的單薄的衣裳在風裡輕輕拂動著,簷下的寒風吹得烏髮繚亂。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天空老鴉振翼而過,嘶啞的鳴聲如同枯卷的沙葉,寂寂而遠。
啪啪!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迫使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表情柔和一些。
做完這些,她抬首看了一眼東邊升起的太陽,逐漸與那輪緋紅的大月平齊。
魔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心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總不能一輩子躲著他不見他了吧。
她甚是體貼地將自己哄好後,手指拉了拉自己的臉頰,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後。
叫自己瞧起來與平日裡沒有多大的區別,這才朝著冥殿的方向走去。
咯吱!
厚重的殿門被輕推開來。
魔君不帶一絲戾氣血腥地走近殿中,屋內焚著的暖香早已暖寂,繚繞出了一抹微妙的氣息。
她額角的青筋跳了跳,終究還是忍住了,目光滑落過去。
只見浴桶間覆蓋著幾層薄紗大衣,將水面遮掩完全。
寧非煙似是疲憊極了,靠著浴桶內壁沉沉熟睡,瞧那面色紅潤健康的模樣,赫然便是撐過了四日的寒性侵蝕。
幽幽的目光往她雪白纖細的脖頸上一滑,半晌也挪不開了。
“陛下是打算掐死寧河主嗎?”
百里安的聲音從旁傳來,女魔君眸子轉動,挪開了目光,看向了坐在屏風後的那個少年。
百里安在完成辛苦的‘課業’後,在殿內的書架找到了自己的碧水生玉。
裡頭有提前準備好的換洗衣物,便自己打了一盆清水,洗去身上的藥性,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
倒也不算御前失儀了。
女魔君卻道:“其實你不必防賊似的防著朕,雷劫過後,是朕將你帶回了冥殿,也是朕脫去了你的衣裳,抱你入浴的。”
嘿這……
魔界的女子當真是一個比一個大膽不要臉了是不是?
百里安強忍著打人的衝動,平心靜氣地道:“昨夜凌晨,我好想在殿外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動靜,像是野獸在嚼食屍體。”
女魔君眉頭跳了跳,道:“昨夜你當是繁忙得很,力氣都應該用在了寧非煙的身上,怎還能夠分神去聽這些無關緊要的動靜聲。”
語氣酸中帶恨,平板板的語調也掩蓋不了磨牙的聲音。
百里安被噎得不輕,微惱道:“我是在同你說正事,昨夜有股不同尋常的詭邪氣息,你……”
說著,他話語微頓,蹙眉站起了身來。
女魔君愣住:“我?”
百里安兩步行來,低頭看著她的腳:“陛下怎麼不穿鞋?”
詢問的語氣很平靜,甚至是平淡,聽不出任何關切的意味,只是單純的詢問。
可窗外,本該不屬於這個季節的大雪無聲地停落了,與初陽平升的那輪緋紅大月也漸沉天穹。
嫩綠的枝芽破雪而出,生長於冷簷碧瓦間,搖曳顫顫,幾多生機。
女魔君空蕩蕩沒有著落的一顆心也宛若青瓦簷上的那枝嫩芽,添了幾番躍躍生機。
她抬頭,幽幽無神的黑瞳宛如亮起了小星星,雀躍閃爍著。
染著雪泥微髒的赤足小腳卻是不安躊蹴地收進了衣襬裡。
一隻腳背蹭著另一隻腳後腕,想要將上頭髒兮兮的痕跡蹭擦乾淨。
百里安被她這孩子氣的行為給逗笑了,不知為何,又覺得她有些可憐,便遞出自己方才擦拭溼發的毛巾給她:“擦擦吧?我去給你找雙鞋子。”喜歡長夜行請大家收藏:(https://xx2.org)長夜行雙乘閱讀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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