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書面色微僵,顯然在這片地宮之中對於遇上這種非人之物披著同類的皮囊有意的接近,而感到極其不愉快。
咕嚕……咕嚕……
插在冥龍心口處的那柄斬龍劍開始如陷沼澤地似的沉了下去。
巨大的心臟並未能為其鎮壓多久,又開始重新搏動,肉瘤鼓脹,將那柄劍慢慢吞了進去。
葉書目光深凝,道:“光是一把劍根本無用!而且冥龍已經吞噬了魔氣完全醒來,你沒有老魔君的功力,根本無法將它重新封印。”
百里安一邊御劍飛行,一邊沉吟說道:“冥龍應九幽陰氣而生,萬法無用,可這世上的法則是相生相剋,總有能夠壓制他的東西?”
葉書緊緊跟在他的身邊,語氣漸漸焦急:“但眼下又要去哪裡找能夠剋制冥龍的東西。”
像是對付這種主宰級別的存在,那個不是生長在大秘之地的蠻荒古野之地?!
百里安一臂展抬而起,拇指間的碧水生玉閃耀,隨即一隻渾身上下軟乎乎的兔子被召喚了出來。
兔子的屁股正巴掌大,被他穩穩地託在了手掌裡,似是還沒睡醒,兩隻肥大的耳朵垂在腦袋後頭,四個短小的爪子團縮在圓滾滾毛茸茸的肚子裡。
依稀能夠在雪白的絨毛裡看到四點粉嫩的肉墊,四仰八叉地睡倒在那裡。
葉書腳下一滑,差點從劍上摔了下去:“兔……兔子?”
他睜大眼珠,指著百里安手裡頭那個小玩意兒,用一種看喪心病狂之徒的眼神看著他,不可置通道:
“你不會想將這豆丁點大的傢伙當成誘餌,扔出去轉移冥龍的注意力吧?”
百里安捏了捏兔子的屁股,笑道:“別睡了,小兔幫我拖住這傢伙。”
睡夢中的兔子似有很多的起床氣,被捏醒後,睜開一對鮮紅的眼睛,戾氣很深地不耐煩一口咬在百里安的手腕上,僅剩一顆的大門牙輕而易舉地就破開了屍魔的肉身,赤紅赤紅的血液糊了它一嘴。
葉書瞬間不覺得這隻小傢伙有多可愛無辜了。
被鮮血的氣息徹底喚醒的兔子這才意識到自己身處於怎樣的環境之中。
它鮮紅的眼睛珠子微微轉動,看著烈火岩漿中慢慢爬動前行的冥龍,即刻鬆開了百里安的手腕。
哈達子從它缺了一顆門牙的三瓣嘴中嘩啦啦直流,目光深深覬覦饞人地看著冥龍,搓搓短小的爪子,圓嘟嘟地小臉漸漸泛起幾分嗜血的兇殘。
尋常兔子見了冥龍可不會露出這麼興奮飢渴的表情來。
甚至無需百里安多加吩咐,它一抖性感肥嫩地小白臀兒,球似地從百里安掌心一躍而起,甚至無視四面八方朝它張牙舞爪撕扯過來的兇靈鬼手,直奔冥龍那個方向。
葉書愣愣地看著兔子一躍而起數百米遠的小背影,不知為何,四周那些本有跡可循的兇靈鬼手們瞬間狂暴瘋狂起來,如嗅著新鮮活物的食人魚般,朝著那兔子撕咬過去。
葉書本對這種弱小可愛的生靈也就沒有多大的同情憐愛心,但此刻覺得百里安的行為實在是有些多次一舉了。
那體格兒一拳就能被碾碎的小傢伙,莫說去纏住冥龍了,怕是隨便一隻鬼手爪子都能將它給活剝了。
“司塵兄……此時我看還是……”葉書正欲勸歸,遠處便傳來一陣軀體墜入岩漿的炸裂焚燒聲。
他臉色微變,只瞧見那頭被一群鬼手重重包圍的小兔子做出了一個無比怪異的動作。
它仰頭張嘴,做吞天狀,一張三瓣嘴輕咳之間竟是張得如井口般大小,黑森森嘴巴宛若深淵不見底,拓落於火海海面之上的兔子影子飛快變化成一個巨大的魔影,影內兩隻猩紅之瞳竟比那烈火岩漿看著還要可怕張揚。
兔子張口即合,做了一個吞咬的動作。
四周圍獵而來的鬼手分明還未觸碰到它,坐落於手背上手持骨刺長矛的上半身人形態兇靈從腰腹齊齊斷裂消失。
傷口彷彿被什麼兇惡的猛獸一口撲咬乾淨似的,參差不齊的利齒傷口還連著斷筋兒。
餘下的鬼手以及半邊身子普通普通地墜入火海之中。
葉書冷汗津津地看著那小傢伙鼓著腮幫子咀嚼不斷,口中發出骨骼斷裂撕咬的殘忍之音,隨著它幾個吞嚥,那圓滾滾地小肚子如充氣球般鼓脹起來。
眼看著就要被撐炸裂破,肚中便響起幾道悶雷轟,宛若有四季雷殺藏於腹中。
幾番響動後,兔子鼓大的肚子又慢慢恢復原樣。
它意猶未盡地摸了摸肚子,尚未閉攏的三瓣嘴裡還殘餘著血沫渣子,咕咕地從那缺了的一塊門牙中淌了出來,染紅下巴與嘴,看著竟是既滑稽又血腥。
葉書腳底下的靈劍都在咔咔顫抖著,他慘白著一張臉,再傻也反應過來了眼前這個生物究竟是什麼東西,嘴唇都抿出一片青白之色來,震撼且驚:“是……是上古真魔阿伏兔!”
這太玄宗的少年弟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六界絕跡的真魔阿伏兔竟是被他當成寵物一般隨意養在了身邊,此等離經叛道的行為,太玄宗的刑罰長老怎麼沒一鞭子抽死他!
真是什麼啥玩意兒都敢胡亂養的嗎?!
據傳位,北部有魔,名阿伏,形貌似兔,渾身魔氣纏繞,以龍為食,性兇殘,滅於上古世紀帝仙之手。
葉書怎麼也沒想到,竟然在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如此兇物現世。
百里安嗯了一聲,平靜的語氣裡隱含著幾分炫耀的意味:“別看我家小兔模樣生得玉雪玲瓏,嬌俏可愛,但它認真起來還是很靠譜的。”
葉書眼睛都直了。
你管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玩意兒叫玉雪玲瓏?嬌俏可愛?
對於百里安的前半句話,葉書難以苟同,但不得不承認他後面那句話,這隻兔子在戰鬥力方面,當真是靠譜至極。
天可憐見的,這兔子跟在這少年身邊也不知多少時日沒吃飽了,一時間吃了這麼多陰物兇靈,竟是一下子激出了兇性,渾身氣勢節節攀升,周身鬼手不敢盡它之身。
兔子再次張口做吞噬進食狀,朝著冥龍張起那張血盆大口,看起來胃口極好,小餐一頓後,竟是直接打起了冥龍的主意。
冥龍沉浮在火海之中,對於阿伏兔這般猖狂的挑釁沒有狂怒,豎瞳冷漠地半闔著,彷彿如看一隻死物。
阿伏兔的影子在火海間迅速蔓延,巨大如山的影子張開的嘴巴正好將冥龍影子的頭部吞咬進去。
可是冥龍並未想那些鬼手兇靈般,被吞進去的那個部分被撕扯消失。
咔咔地金石摩擦聲從它鱗片間響起。
冥龍脖子處的鱗片憑空出現了一圈極為明顯的牙印,但那印記並未能夠穿透它的鱗甲,一團漆黑的魔氣將冥龍的整個腦袋包裹著,像是沉入一片胃袋之中。
咯嘣一聲脆響。
阿伏兔的肚子裡並未傳來雷霆轟鳴聲,那聲斷裂的脆響是從它的嘴裡頭傳來的。
一顆白晃晃地大門牙,從它大嘴裡崩飛了出來!
魔氣散盡,牙印漸消。
阿伏兔吃痛,用爪子捂住嘴巴,目光猩紅嗜血地看著冥龍,氣得渾身毛髮都炸了起來。
它喉嚨深處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小小的身體開始展開真正的魔化。
腳下空間突然旋轉出一個紫金色的魔氣旋渦,它的身體在旋渦之中不斷變化,恐怖的侵蝕之力從那旋渦之中炸裂,然後彷彿被黑洞吸納一般捲入兔子小小的身體之中。
阿伏兔腳下懸空立著的那片火海岩漿,瞬間無聲消失,形成一個半扣深陷下去的巨碗,四周的岩漿流入不進去,裸露出原始的地面表層。
它周身全是吞噬的氣場,兩隻爪子虛虛抬起,上下做了一個隔空撕扯的動作。
轟隆!
沐浴在岩漿中的冥龍上下兩顎彷彿被一股重力狠狠分開,露出巨大的龍牙與舌。
冥龍這一刻終於發出了憤怒的龍吟之聲,肺息滾動,一團比岩漿還要熾烈狂暴的龍炎噴吐如天柱,將阿伏兔的身影瞬間吞沒。
阿伏兔畢竟是真魔之體,冥龍正值極度飢餓虛弱的狀態,所吞吐出來的龍炎威力有限。
而阿伏兔也非成年真魔,並不能在龍炎裡毫髮無傷,只見它尖叫連連渾身毛髮都被燒禿嚕了,黑著一層皮,幾個翻滾,狼狽地摔落至火海之中。
兔子翻騰了兩下,再次躍起,與冥龍廝殺到了一塊。
雖然心知自己與冥龍之間有著遙遠的差距,但對於真魔這種生靈,永遠都是進食的慾望大於求生的天性。
阿伏兔天性好鬥不說,更喜歡同自己看中的事物相互鬥狠鬥命!
因此,斬龍劍並不能讓冥龍停下來的程序,而今卻是被一隻兔子個短暫地阻攔了下來。
百里安不敢多加耽擱,也不知蘇靖那頭此刻是個什麼情況,在魔族王城地宮之中引發天劫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在阿伏兔乖巧聽的幫助拖延下,百里安也未猶豫,朝著龍尾之部匆匆趕了過去。
越往那處趕去,百里安便越是心驚。
按照常理來說,從地宮深處湧出來的岩漿烈火應當越往深處便越濃烈才是,可隨著百里安朝著某個方向不斷深入,卻發現岩漿漸淺,烈火氣勢漸若,彷彿此處落了一場無形的大雨,將這焦灼的世界清洗了一番。
就連那兇靈鬼手,數量也是稀薄地很。
最終,他來到了一片池湖之畔。
岸上焦石處,橫躺著一具沒了生氣的屍骨,文士長衣卷著燒焦的黑邊在烈風中悽慘舞動著。
那一身白骨碎地碎,斷地斷,就連衣物都難以包裹著,稀稀拉拉地掉了幾根出來。
森白的頭骨歪在地上,眼窩之中早已沒了鬼火靈魂的半分氣息。
很顯然,早已被人抹殺了魂魄於神識。
葉書背上揹著一人,御劍的速度不如百里安,他後知後覺地緊跟著趕了過來,看清此處狀況,臉色不由大變,喉頭髮緊道:“好重的煞氣!”
不是陰氣,是戾煞之氣。
而且這份戾煞之氣,是從人類修士的身體裡衍生出來的。
“是蘇靖……”這時,一個虛弱的聲音從湖面上傳來。
葉書尋聲望去,只見冰封的湖面之上,一襲紅衣倚蓮而座,她的長髮是散落的,髮絲衣領交錯裡,延出來的一截蒼白細冷的脖頸,疲憊得像輕輕一捏就會因此折斷而去。
她的神情很憔悴,眉心靈臺裡有著被心魔折騰過的痕跡,紫紅色的劫誓紋路在眉心出隱隱蔓延,將那雙格外清麗的眼睛珠子折磨得爬滿了血絲,彷彿數年未得好眠一般。
“尹大姑娘?”百里安詫異地輕喚了一聲,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疲憊與虛弱。
尹白霜揉了揉眉心,道:“我無礙,你快去尋蘇靖,她天生道蓮氣運黑染,至今未渡,卻強行破境化劫,成身合神。
那黑色種子本就是個一通百通,一榮俱榮的麻煩東西,以她如今的道心根本難以承受合神境界蘊養成道的黑色氣運,若是放任不管,必然會墮身萬劫不復。”
雖說她與蘇靖積怨已久,但太玄宗少主棄道成魔那將是危害眾生的一大禍端,如果可以,她會親手了結蘇靖的性命,亦或是讓她吃盡苦頭。
但在大義面前,縱是瘋魔一生,渾噩一生的尹白霜也不會任性得毫無底線。
百里安一聽此言,便是知曉大事不好了。
哪有人能夠在一日之內渡劫合神的,且不說肉身扛不住那劫意的侵蝕,就連精神也難以承受劫難的摧殘。
“葉兄,麻煩你在此將看護著尹大姑娘,我去去就回。”百里安向葉書吩咐了一句後,便循著那煞氣,不敢耽擱,直追了過去。
葉書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知所措地準備盤腿坐下,卻被尹白霜狠狠推了一把。
她面色異常蒼白焦急:“誰需要你看護,你快去跟上他,蘇靖此刻十分危險,怕是已經被黑繩業水的意志所控,會誘人殺之,決不可隨意靠近。
以那小子不知死活的性子怕是顧念不及,他方才未聽人將話說完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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