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戰場之上,操控主戰場甚至一兵一卒都為派出的青玄抬掌之間滅殺了幾千皆幾千的真仙教士兵。
可他這方死的都是些無足輕重連名字都不曾叫他放在心上的傢伙們罷了。
擎翱從未想過他的第一批隊伍能夠攻克這崑崙聖域。
真正的精銳隊伍他可是絲毫未動。
而那崑崙女官青玄,如今藉著那道兵神器之威,的確有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
可是她的靈魂終究有限,而施展道兵神器所需的靈力何其龐大,不過是損耗一些雜兵,就能夠消耗崑崙淨墟的一名主戰力,可是一點也不虧。
以著他對青玄的實力認知,便是再撐上兩輪人海攻擊,想來就已是極限,無需他來出手,靈魂消耗終有盡頭。
魔女拿銀看出他的用意,於是心頭疑惑愈發深重。
“既然他們在你心中是無足輕重的小兵,如此重要的祭旗你竟然交到他們手中,無法發揮全部實力不說,召喚出的鐵獸盡數冰封,純屬浪費。”
“浪費?”擎翱面前流露出的笑容忽然詭異,“本道手底下的兵,可從來不是做無畏的炮灰。”
瀰漫遊散在暴雪之中狂舞的粒子,隨著擎翱畫風的落定,如沁血般開始浸透出緋紅之色。
紛紛灑灑,一時間宛若漫天飛揚的血色緋紅櫻花於這片悽迷的大雪之中亂舞而起。
竟是彷彿擁有著自我的意識般,飛快朝著那堆著厚雪重霜的冷硬鐵獸身體之中。
猩紅如血的塵埃粒子散發著燃燒靈魂的光輝,對於覆蓋在鐵獸冰冷鎧甲上的厚重冰霜宛宛若無物般穿透滲入其中。
漆黑冰冷如淬陰冥之氣的鎧甲在這一刻好似賦予了某種詛咒的生命一般,厚重的霜冰飛速融化,而後蒸騰著騰然的霧氣。
在那蒸騰的霧氣裡,漆黑的甲冑間開始流動著緋金的線焰,仙路交織,以著不可思議的速度編織成為含義難明的古老符文。
覆蓋在皚皚冰寒大地的地表溫度驟然升高,大地的厚雪之下,宛若燃燒起了岩漿般的地火。
原本歸於死寂的鐵獸張口咆哮間,利齒森森分明的巨口噴吐出可怕的熱浪,它們四肢破出積壓在身上的冰雪,足踏炎雲火浪,開始在雪原上狂奔!
呼嘯的暴風雪聲在這一刻都被傾壓下來,望烽臺前厚重如山海的冰牆開始大片大片的被撕裂開來。
守護在青玄一旁隱遁於空間裡的輕水終於現身,面色駭然至極,急聲道:“青玄,快收手。”
這是以她靈魂與道兵神器“九州”獻以共鳴而形成的大陣,若陣告破,她所損失的靈魂便再難彌補,將造成終身反噬重創。
若是更嚴重的情況,甚至都有可能被直接打回原形,傷了道根,自此失了妖仙之身脈,日後想要再修出人身,更是千難萬難。
青玄手掌緊貼石臺檯面,絲毫沒有要收回來的意思。
她目不斜視,眸光冷冽地看著已經完全破冰而出,在戰場上突破,以著先鋒之姿襲擊而來,火浪去雲捲過境,便是連掌下那萬年如一冰冷如深海寒鐵的石臺也開始逐漸變得滾燙起來。
“崑崙山是我們生命誕生的搖籃,也是我們終將回歸的故土。我接受大自然的法則死亡更迭,但絕不接受蠅營狗苟的入侵與吞噬,出此可以不贏,可以慘敗。
空荷眾苦,唐失身命,我願以此身,供養法故。”
她心知事已至此,擎翱的手段尚未盡顯,便已經讓她們應接不暇,崑崙聖域血池未必能守得住。
可對於她而言,崑崙聖域血池縱然註定要失,她也絕不能不守。
哪怕戰死於臺,魂散荒野,也是她身為崑崙妖仙的宿命。
滾滾熱浪衝卷著濃白的霧氣,視野不可見的黑潮湧入那地火炎雲之中,黑潮沐浴著火焰,宛若火山爆發一般。
以著萬軍之勢捲起恐怖熱霧火浪,撞向那萬丈冰牆。
輕水女官看著那來勢洶洶的烈焰鐵獸騎兵,她心如刀絞,近乎破音道:“青玄!!!”
擋不住的!
她根本無法擋得住!
道兵神器九州,是以修行者的靈魂之力做為催動條件而發揮無與倫比的力量,九州所釋放的界陣力量與催動著的靈脈屬性息息相關,崑崙山中的妖仙修行者多數皆是修行於冰屬性,青玄也不例外。
然擎翱似乎早已預料到這一點,方才第一批打先鋒頭陣的真仙教教眾士兵們,雖修為淺顯,可似乎早已服用了焚魂煅魄之秘藥,做為祭品祭祀兵魂,那鐵騎所踏滔天火焰,亦有焚燒靈魂之效。
而透過道兵神器九州鑄就的九魂冰牆,如何承受得住如此攻勢!
輕水焦急的喊聲迷亂在大風裡,青玄聽到了她的聲音,卻並未回眸理會,她三千青絲如水在厲風中甩動,微微抬首,露出一張秀麗面容臉,她雙眸灼灼,透著堅定的色彩,右手抬起之際,掌心銀白光芒風雪匯聚,化為一道三寸長的冰稜鋒刀。
右手落下,冰刃貫穿手掌,直撞‘九州’冷硬的檯面之上。
道兵神器何其堅固,只是那染了掌心血的冰刃淬著離奇詭異緋紅的色澤,竟是直直連同檯面一起貫穿,將手掌牢牢釘死在那石臺之上。
“你瘋了!”性情溫良舒婉的輕水面目猙獰扭曲。
被釘死在臺面上的那隻手掌,在一瞬間化為宛若琉璃般的質感,自傷口間開始蔓延出四分五裂的裂痕,純白色的靈魂氣息從那裂痕裡噴薄之勢,傾瀉而出!
饒是青玄心智再如何堅毅,對於這種靈魂撕裂的痛苦也絕非意志力能夠抵抗的,這一刻,她所有的體溫好似被盡數剝奪,青玄閉著眼頭顱後仰在狂風發出撕心般的痛苦聲,像一種痛極的宣洩。
噴薄而出的純白靈魂,宛若無形而繪的筆墨一般潑灑在經緯交錯分明的檯面上,繪出了一座浩浩皚皚的大雪山。
而在同一時刻裡,崑崙聖域外,望烽臺下,空曠沉寂了千年的雪原之上,宛若在一股神靈造物的力量下,一座峻峙壯美的大雪山憑空巍然而起,氣勢磅礴,積雪皚皚,山脊蜿蜒。
在寒流捲動風暴的極寒空氣裡,如同一尊貫穿天地的巨人屹立在天地之間,展示著大自然的無盡威力與壯闊,令人心生敬畏。
很快,天地間自那座雪山裡形成的巍巍恐怖聲勢,壓過了青玄在風中的淒厲之聲。
宛若大自然的天威狂怒,在那雪山之巔,忽然湧起了一股巨大滔天的巨浪,純白的巨浪遮天閉月,整個世界在這個瞬間開始變得模糊不清,雪崩之下,巨大的轟鳴聲宛若世界末日般讓人心悸,萬里白雪如瀚海之沙,無邊無際,蒼蒼莽莽,彷彿要將那戰場萬物一併洗個乾淨。
氣勢磅礴的大雪崩頃刻之間壓垮傾覆那鐵獸軍團,鮮紅的烈焰宛若那純白怒海之下微弱掙扎的火花,很快相繼被埋沒不見。
如白色海浪的雪崩與那四面八方湧來的黑暗相撞,形成極為鮮明恐怖的二色對比。
魔女拿銀嘴唇緊抿,臉色蒼白。
她無法理解,那兩名女官分明沒有辦法填滿血池,為何青玄女官不惜祭獻出自己的生命,也要做這毫無意義的抵抗。
縱然爭取到了朝夕之功,她又能夠改變得了什麼?
輕水女官抖著身體,怔怔盯著高臺上的那道背影,嘴唇翕張,無聲囁嚅:“青玄……”
在呼嘯的雪崩聲裡,青玄卻是彷彿聽到了這一聲顫抖低喚般回過首來。
她一眼回望而去,生生止了輕水欲上前的步伐。
雪崩亂起,群山之間,萬獸潮起潮落,好似找到了宿命的歸處。
輕水看著臺上青玄,垂頭握緊袖子,忽又放開,好似下了極大決心一般放下了什麼,扭頭轉身自望封臺一躍而下。
她落至聖域血池之前,單手高舉於頂,不同於方才複雜的心境,她此刻神色平靜而寧和,輕輕闔眸,周身大雪如沙,滾地而走。
一顆珠體形態的妖元被她脫於頭頂掌心之上,輕水閉眸高聲念道:“乾坤萬物,陰陽天地,以吾之元,喚尊之靈!”
覆蓋著落雪玄冰的血池池面,在這一刻驟然沸騰如烈,好似岩漿滾走沸騰。
那血池之中一道龐然大物破開血面沖天而起,濃重的血色瀰漫上來,那巨物之龐大幾乎盤踞整個血池,蛇首麒麟身,腹生三爪,通體鱗片血紅,妖力驚人得可怕。
在那翻滾不絕的源血血池之中,傳來沉重的鎖鏈拖動之聲。
那巨物也不知在此處存活了多久,剛一現行,仰天長嘯出似龍非龍,似虎非虎的吼叫之聲,
它龐然巨大的身軀破池而起,試圖掙脫這血池騰飛九天。
然而未等它破開衝出血池,沉寂萬古的崑崙聖域之門似是微微顫動了一下,天地便迴盪起了隆隆巨音。
拖拉在那巨獸三爪下的三道鎖鏈驟然繃直,自血池底端,一道道極寒的玄藍寒意蔓延而上,深深扎入那巨獸的腹部之中。
劇痛之下,巨獸憤怒至極,癲狂吼叫之下,張口將懸於輕水掌心之上的那顆妖元一口吞下。
這時,那痛不可擋的劇烈痛苦這才得以緩解,鎖鏈鬆弛歸池,巨獸癲狂的情緒也隨之平復下來,龐大的身軀一點點沒入池中,只留著巨大的蛇首趴在池邊,目光殘忍冰冷地看著池外那個臉色蒼白的女子。
只見它張口一吸,輕水體內頓時彌散起了絲絲縷縷純白的精氣,被它貪婪地吸入口鼻之中。
而輕水憑風而立的身姿搖搖欲墜,自足下部位,竟是在被汲取的同時正寸寸石化。
這一旦完全整個身體石化,她自也就灰飛煙滅,自此不復存在,天地間再無此人。
青玄痛苦地閉上眼睛,兩行清淚落下。
似是從輕水的身上品嚐到了什麼滿意的味道,亦或者說是方才被它吞入腹中的妖元在祭獻之時被附著了某種強大的靈魂契約。
池中血水再度掀然而起,只是這一次,巨獸並未再打算曆離開血池,只有那一尾血紅的巨影,重重撞上了崑崙聖域緊閉的大門之上。
“嘭!!”的一聲巨響!
整個天地都好像在動盪搖晃!
而那扇神秘而古老大門,竟是被那一尾之力撞得傾斜開啟一縫,純白而聖潔的氣息溢散出來。
儘管那縫隙極其微弱,可事實卻是,那隻被聖域大門封印的巨大妖族,似乎……竟當真好似有著撼動門的力量。
只是在那血紅巨尾撞來大門一縫的瞬間,尚未來得及收回的尾巴在空中嘭然一聲竟是直接炸裂成洋洋灑灑的血紅霧珠。
趴在血池邊的巨獸打了一個響鼻,好似對於此事早已習以為常般,並未有太多在意。
洋洋灑灑於半空中的血珠凝滯一瞬,旋即如落雨一般落入血池之中,卻並未與池中的源血融合,而是在血池中化為一隻只鮮紅如細線般的小蛇重新匯聚而去,化出了一條新的尾巴。
週而復始,它一邊吸食著輕水的精氣,一邊毫不吝嗇地以尾撞擊著聖域大門。
魔女拿銀驚駭得眼睛睜得核桃似的,道:“必物是什麼?!它竟能夠撼動聖域大門?!”
更讓人震驚的是,能夠開啟聖域大門者,需得去山海龐大的妖族至純源血,亦或者如同滄南衣那般擁有著無視世間法則規矩的聖人之力。
可此獸兇戾成性,竟然未被那聖門直接淨化不說,甚至還有些如此難以理解的撼動之力。
擎翱微微抬了抬眼皮,雖眼底浮動著異色,面上卻是依舊波瀾不驚,淡淡道:“崑崙十大禁,何處不是各自封印著一個絕世大凶之物,此獸名曰‘妖魂尊’,品行大凶極戾,故封印於此,沉睡於池底之下的崑崙大地之中。
卻是不知道那位輕水大人,竟是對妖魂尊的屬性瞭解如此透徹,知曉祭以自身妖元為媒,定下開啟大門之力。”
叫他這般不急不緩的,以及神色間絲毫不見意外之色,便知曉,那二位女官做了這麼多,再如何努力掙扎,都無力改變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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