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也罷……
除了這一身多年沉痾病痛之苦,小山君這些年在其他人情世故方面,當真是過得順風順水,當真是不知外界的半點風波險惡。
這堇府君既然有能力解決這惡魂釘如此巨大的麻煩,縱然叫小山君落在他的手中,給他的傲氣磨磨性子,對於她日後,也未必絕然是一件壞事。
若是換做其他古板陳舊的大仙老一輩人,雖修為強些,經驗老道一些,但到底還是缺些折騰人的氣勁兒。
而且老仙城府太深,在拜師一事之中,亦是考量了太多的利益得失,目的並不純粹。
想來亦是會看在崑崙淨墟的面子上,對小山君日後也是多有縱容,還不知會教成什麼樣子。
如此看來,這麼多人當中,堇府或許不是最好的,可他似乎卻是最合適的那個。
“殿下切不可胡言,縱然你是娘娘的孩子,金仙之榮辱,也容不得你這般輕賤。”
梵殊真人低聲將小山君斥責一番後,又抬眸看向堇府,認真問道:“小殿下安危,不容有失,只是不知堇府君有幾分把握能夠化解殿下心中那顆惡魂釘。”
堇府下意識地張口想要道來他有十足的把握,可抬眸之間,卻看到梵殊真人那雙深邃卻又不失清亮的眼睛時,便意識到,在她面前誇大說謊絕非什麼明智之舉。
他索性直言道:“惡魂釘乃是六界絕兇之煞,本君並無十足的把握能夠化解山君體內的這可惡魂釘。”
人群之中,這時一人開口輕笑道:“說來說去,竟是無把握化解這惡魂釘,如此看來,堇府君不過是領悟偏門法子,能夠對這惡魂釘的大煞之氣稍以鎮壓罷了。
既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又怎可如此輕言自信,配得上山君殿下對你行三拜九叩的拜師之禮呢?”
說話者一開口,原本有些嘈雜的學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就連堇府也不由自主地朝著說話那人看了過去,他神情怔愣了一下,雖說一早就以知曉,崑崙山君之名必然會引來不少六界天地的隱世大仙。
而這些隱世大仙,混跡於泱泱仙群之中,卻是能夠絲毫氣息不顯,若他們不主動開口顯露氣息的話,卻是無人能夠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這也正可謂於王者不辯,辯則少威焉。
想來這幾日春秋宮聽課授業,這些真正的大仙老怪們也是不見山不見水地與這泱泱眾仙一起來此有所考量。
直至他親眼所見,這位蓮月道君的真容,他才陡然意識到,小山君此番拜師之事,舉目六界之中,究竟有著何其驚人可怕的影響力。
見那蓮月道君開了口,便是梵殊真人也不由站直了身子,正衣冠,肅容見禮,道:“見過蓮月道君。”
而學堂之中,烏壓壓一大片攢動不止的群仙們,也宛若勁草為風吹拂一般,紛紛彎腰行禮。
“見過蓮月道君。”
“見過蓮月道君。”
“見過蓮月道君……”
而人群之中,盡數彎腰下去的群仙裡,卻有這那麼尚未彎腰只是行以平輩拱手之禮的那幾道身影,就顯得格外地鶴立雞群,引人注目。
縱然這幾人氣息皆未顯露,可是在這靈氣充盈,足以讓自身靈根小周天自主汲取天地之靈的崑崙淨墟之中,氣息模樣還能夠入毫無修為一般的凡人一樣,那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看著那站姿筆直的幾人,學堂之中的仙士到底入世仙齡比不得這些大仙老怪們,故此對於他們的模樣,也十分陌生。
一時之間看不出他們是何來歷深淺,只得在心中暗自揣測他們的身份。
小山君依舊緊緊地貼靠在梵殊真人的身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睛裡不見風月,在眾人未曾注意的角度裡,目光卻是落在那並未折腰而彎,數道身影裡的其中一人身上。
無人察覺裡,隱晦的目光,澄澈的眼睛自然而然也就愈發的肆無忌憚直勾勾地看著那人。
她趴在梵殊真人的胸口裡,臉上卻是不自覺的露出一個好似找到依靠的小獸般的微笑。
百里安從未聽說過蓮月道君的名聲,他原是在珈藍洞內好不容易解決完了那一批妖族並未擺脫妖神那令人頭疼的大麻煩,出了珈藍洞,天色已全然黑透。
他不知在珈藍洞內待了幾日,只是出來後,卻是見到了守在洞外好幾日的女官青玄。
百里安先與她定下約定,卻在珈藍洞中耽擱了好幾日,如今這一出洞就被逮個正著,若是還繼續推脫敷衍,那未免也太說不過去。
於是今日,他亦是早早地趕到這春秋宮中來,正好趕上這麼一場熱鬧。
他如今是屍魔之身,仙族人身份再如何神秘尊崇,他自也不好折骨諂媚拜之。
於是便也只是行了一箇中規中矩的拱手禮。
只是如此一來,他在旁人的眼中,自然也就與這些大仙老怪們形成了一個對等的身份。
這事情巧就巧妙在,這些大仙老怪個個都是喜愛裝高冷,擺深沉的。
一個個裝得比凡人還像凡人。
而百里安無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只是他身上好歹還釘了兩根月光鎖,在崑崙山中人們的眼中,他是一個毫無修為的廢物屍魔,在這人群之中,自是也得低調行事。
只是看這群人對他尊崇的眼神里,想來是這一低調,低調成了一個紅塵俗世高攀不起的隱仙大能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這些隱仙常年避世修行,六道之中萬年都難得見他們一次身影。
同為隱仙老怪,他們甚至有的僅憑樣貌的話,相互之間都是對面不相識。
百里安立在這些個雞群鶴群之中,雖不至於尷尬,卻對那一個個尊崇無比的目光而略感不自在。
若是過會兒,叫眾人知曉他的真實身份,那又不知該是怎樣的光景。
百里安這一生,不論是生前還是死後,都是活在陰影與黑暗裡,與前世的他不同。
他本就不大能夠適應這種敬仰尊崇的目光。
不過好在他適應能力也算過關,也是能夠鎮得住場面而不顯尷尬的。
只是行完一個拱手禮後,百里安只覺後頸忽然傳來一陣宛若應激反應般的寒麻之感。
他心頭陡然升起一股熟悉的異樣之情。
只是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待到百里安面上不顯情緒地抬起眸光掃視人群的時候,卻又再也察覺不到什麼了。
這種被盯上的感覺……
怎麼說呢。
還是他登上崑崙山時這麼久了,第一次產生這種強烈的感覺。
難不成在這學堂之中,已經有人看穿他的身份了?
百里安抱著狐疑的心緒,繼續看戲。
反正不管怎樣,他倒是不怕爭執,越是爭執的厲害,這小山君怕是就越難以擇選出一個真正的良師來。
嗯……不過按照如今這局勢來看,這位金仙堇府似乎優勢更大一些。
這梵殊真人,顯然是君子用人,取之以長。
這堇府或許修為實力,在金仙之列中不過排以末端之數,小小年紀,心性尚且不穩,滿身的桀驁之氣。
空有一身修為,可心境與能力卻遠不及那些在人間修行數百年能夠開山立派的宗師修士。
可他最大的優勢,他的手段用以對付小山君體內的惡魂釘有著顯著的效果。
只不過這些大仙老怪,既意在小山君,自然不會讓他這優勢太過得張揚顯露出來。
尋常仙士不敢開口輕易得罪金仙。
可看樣子,這些個老東西可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面對那蓮月道君,堇府在梵殊真人都未能全然壓制下去的氣焰,這會子是徹底收斂了起來。
他強行壓下眼底的震撼之色,言辭依舊不卑不亢,朝著那蓮月道君深深一禮,道:“蓮月道君此話未免也有失偏頗,入山這般久來,眾人皆對小山君體內的大煞之氣束手無策,唯有本君,方有顯著之法。
本君只是說沒有十足的把握,蓮月道君此言卻大有連試都不願意讓本君一試的意思,如此豈非是要將小山君殿下唯一的希望拒之門外了?”
蓮月道君頷首垂眸道:“試?原來在堇府君心中,山君殿下的性命大事,竟是可以隨意於你輕試的?”
堇府君滿身少年人心性,論城府口才,如何比得過這種過了幾百萬年的老仙怪物。
他頓時被噎得啞口無言,靜默半晌,還是不死心為自己爭取辯解,道:
“可不管怎麼說,只有本……”
蓮月道君一臉淡漠,毫不客氣地大亂了他的話:“堇府君大可不必一口一個“只有你”了。
我們入崑崙山,需化解的是山君殿下體內的惡魂釘,本座不妄下虛言,對於惡魂釘,確實無術可解。
可是堇府君你,不也一樣是無法化解這惡魂釘?
若你當真有本事,方才出手那一刻,便是一次證明你實力的機會,你大可直接從根源病灶處下手,自是可以省了這番口舌。
不過是有法子引渡那惡魂釘中爆發而起的大煞之氣於自身體內化解罷了,若僅僅只是針對於這大煞之氣的話,本座仙洞之中,有一方仙隱池。
此池在本座的仙力加持之下,亦是可封大煞,只要山君殿下願意拜吾為師,這仙隱池不僅吾願雙手奉上,亦願意耗費萬年修為,只為與殿下續命。”
“是了是了……”
長樂仙人亦是閒然一笑,道:“這般治標不治本的法子,只是太過稀罕,卻也並非除了這嫁接之術以外,並不存在其他的法子了。
本仙山中亦是有靈鳯果千枚,可為殿下續命千年,今日本仙到此,不論殿下是否拜本仙為師,這千枚靈鳯果,本仙都願意傾囊獻上,只願殿下能夠平安康樂。”
這位長樂仙人分明是衝著收徒而來,可這漂亮的話,卻是說得極其打動人心。
鐮華尊者也不甘屈於人後,亦是昂首負手而立,淡淡道:“本座有三十萬年靈獸犭攏一隻,可以食煞,小殿下若願玉趾臨門,本座願贈此靈獸,只願與殿下結一個善緣。”
三名隱士大仙接連出場,丟擲極其令人震撼的條件。
且不論那仙隱池、靈鳯果以及三十萬年靈獸犭攏是六界奇珍,只是存在於舊典古籍中的傳說珍物。
竟是全然拿來為了暫時鎮壓那惡魂釘中的大煞之氣。
要知曉那大煞之氣極為不詳,一旦沾染,這三件奇珍必然就此廢去無用。
眾仙也因此,再度見識了山君小殿下的熾手可熱。
三名大仙老怪開了口,瞬間打消了這些許多人心中收徒的積極性。
他們竟如此捨得下此血本,更為難得的是,他們個個身份、地位、以及影響力,都遠在堇府之上。
可他們卻能夠禮賢下士,態度誠懇有禮,全然不似堇府那般桀驁張狂,上來就讓人跪下。
高低可謂是瞬間立下。
三仙現了身份,開了口,便是梵殊真人也不由陷入了良久的沉思與掙扎。
散仙地位,見識,以及學識涵養,皆在堇府之上,且各自皆有著為小殿下續命的法子。
只是此法,卻依舊無法治其根本,不過也是叫她拖著這虛弱殘病的身子再苟活千年罷了。
只是那時候,聖人娘娘已去。
她是否還會為人這般重視?
而那堇府君,雖年紀尚幼,定性心性皆要有所考量,可他卻是比那三名大仙老怪,更有潛力與希望能夠幫助小殿下解決這惡魂釘之危。
可他到底心智比之那三位,遠不及他們成熟沉穩,在育人教導方面,怕是有所欠缺。
如今看來,這四人各有所長,又各有所缺。
梵殊真人難以抉擇,索性將選擇權交給小山君她自己。
她低頭看向懷裡不吭聲好久、一副置身事外樣子的小山君。
梵殊真人低聲問道:“擇選師長,終歸是殿下你自己的事,貧尼覺得他們四位道友皆很不錯,足以解你此刻的燃眉之急,只是貧尼無法為小殿下做出決斷,不知小殿下自己,又是想拜何人為師呢?”
聽聞此言,小山君的耳朵尖尖動了動,她好似終於從看戲的身份立場中醒悟了過來。
小山君抬起清澈卻不見底的烏黑眼眸,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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