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言談下來,百里安的外衣裡衣早已給輕水女官扒了個乾淨,僅剩一條單薄的白色長褲穿在身上。
溼潤澄澈的液體蜿蜒而下,百里安流於表層的魔氣與血氣被經書清洗壓制下去。
身體肌膚間隱隱透出幾分微微刺痛之感。
百里安陡然意識到這崑崙之巔淨雪所化的水,能夠淨化壓制邪魔之氣。
如此儀式,他倒是有些印象,在前世裡,他在崑崙山中,亦是見過一些被壓制送至崑崙淨墟內來的一些戾氣深重的妖魔,皆會受以此水洗身淨魂,再行鎮壓。
百里安前世是劍主,自是不必受此儀式。
可今生,他為屍魔,在入山之日卻不知為何,娘娘並未命令以此水淨他之身,方再行鎮壓之事。
他入山中時日也近一年,如今才想起來走這個過場,屬實有些古怪……
直至那清澈冰冷的液體蜿蜒向下流去,百里安忽然察覺到自己身體某處陡然傳來一陣灼燒般的刺痛。
他眉頭猝然緊皺,好似忽然想起什麼似得,卻還來不及做出反應。
素來敏銳的青玄女官便已經發現了百里安身體間的異樣,深深皺起了眉頭,厲聲道:“你的身上,為何會有魔君留下的‘真名’印記?!”
說話之間,只見她翻手一轉,朝上的掌心裡凝聚出一把霜雪冰刃。
這把冰刃比方才在殿外凝聚的那把要小巧精緻許多,看起來不甚起眼,可環繞著冰刃刀鋒間,卻是流淬著異樣金色遊絲光輝,隱隱蘊藏著不同尋常的威壓與力量。
輕水被青玄這架勢嚇了一跳。
竟是連本命道兵都祭獻了出來,何以竟是能夠讓青玄露出這般如臨大敵的神色。
她眼眸低睨之間,卻是看見百里安腰間兩側那深紅的烙印痕跡,面色亦是為之大變。
輕水女官那雙溫婉似江南春水的眸子在這一刻也不由陡然多了幾分凌厲。
她雙手如電探出,從百里安身後將他雙手反剪壓制。
百里安雙手被反剪擰死於背後,手臂傳來一陣骨骼反擰的劇痛,他面上卻不見多少吃痛之色,神色更多之間是難以言說的尷尬。
青玄女官冰冷的眼神帶著幾分危險之意,死死盯著百里安身上的印記。
那眼神讓百里安感受到了極其不妙的感覺,他此刻體內的雪罰之力尚未完全拔除,身體孱弱乏力得很,發生這樣的突發狀況,若是叫青玄女官下一刻直接拔刀揮下。
他兩邊的腰子怕是都能給她直接掏了去還全無還手之力。
好在青玄女官並非莽撞之人,並未第一時間動手。
百里安喉嚨不動聲色地滾了滾,忙開口道:“這是不可抗力。”
一向會多少幫著他說話的輕水女官,此刻言辭立場卻是格外的冰冷堅定:
“魔君落印真名,既是將你標記成為她完全的附屬品,落下真名,哪怕是魔君,也極其耗費她的靈魂之力。
而且觀此印記的魔氣之強盛,縱然你此肉身道隕消散,重入輪迴,那魔君也能夠憑藉此道印記,將你找到。
你若是與那魔君毫無干係,她又怎會不惜耗費這般巨大的心神,種印於你身?!”
百里安張口正要解釋,青玄女官幽幽抬起眼眸,目光冰冷如刀地看著他:
“別說什麼身不由己,是她強迫於你的鬼話,魔君落以真名之印,固然能夠單方面地施以印法,可其中代價實在過於龐大。
冠以真名,便如同打下自己的靈魂標記,這也就是說,自落印之日起,你的身體沒承受的一份傷害,她都將會分化替走你一半的痛苦,那魔君身為魔界之主,生性冷酷殘忍,便是連生父兄長都能加害。
若說你與她之間並無任何齟齬交易,她怎麼可能做出這般巨大的犧牲?!”
犧牲?!!!
對於其他魔族來說,或許覺得這是犧牲。
可對於他家那個變態小徒弟來說,可真算不上是什麼犧牲啊!!!
百里安至今難忘那個宛若噩夢般的夜晚,阿嬈藉以夢生煙羅,將自己的‘真名’,種在了他身上時那病態火熱興奮的眼神,夾雜著暴虐的情緒,當真是擇人而噬。
那是她能力有限,若是再修行個幾千年,怕就並非是拿著那夢生煙羅的菸斗了……
怕是就能夠直接以臼齒為筆,在他身上每一處部位都噬咬啃種上屬於她的‘真名’,印滿章子。
不過……
百里安聽聞青玄的話語,心頭仍舊是忍不住微妙一顫,不知為何,他有些不是滋味。
心情複雜得讓他一時之間,竟是忘記了自己此刻身處的險境。
忍不住下意識地問道:“魔族真名不是主要做以標記之用的嗎,為何還能夠分擔宿主身體所受到的傷害與痛苦?”
他知曉阿嬈瘋,而且瘋得毫無底線。
可是百里安一想到,她竟是瘋到可以不惜將自己的性命這般死命地玩,心中還是不由生出幾分怒其不爭的憤怒來。
見百里安這副模樣,青玄冷笑一聲,道:“在這世上,不會有人甘願像是一個附屬品般,受魔族標記以真名。
若非你知曉此真名的契約形勢是能夠分擔你身體的一半傷害與痛苦,你又怎會願意讓魔君種下此等屈辱性的印記?
怎麼,竟是這般的貪生怕死,屍王將臣受以你了屍魔的不死之身,你還不放心,竟是還同那魔君做起了交易。
若是叫那將臣知曉,甚至都無需我們崑崙山來操心你的來去了,他怕是第一個就想直接滅了你去。”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百里安一時之間不太想理會青玄女官的冷嘲熱諷,他有些不耐煩道:“我問的是,這印記,當真能夠分走宿主的一半傷害?”
話音剛落,百里安雙手被身後的輕水女官折擰得更甚,一股鑽心的筋骨錯位之痛傳來。
百里安眉頭微皺,就聽見身後輕水女官漸冷的嗓音也慢慢響起。
“你覺得我們是在同你玩笑嗎?青玄乃是崑崙山司璽女官,掌崑崙山案牘三千萬,對於天下辛秘,世間咒法,皆瞭然於心,她有必要欺騙於你嗎?”
百里安抿緊嘴唇,還未說話,下巴就被一根冰冷纖細的手指抬了起來。
眼前是青玄女官那張白皙剔透的臉容,她眼底含著明顯的冷笑,淡淡說道:
“娘娘在仙陵城的時候就動過收你為徒的心思,對此,關於你的一些事蹟,我亦是多有關注。
五年前,天璽劍宗屍禍之亂,你引動萬屍歸於亂幽谷,身軀盡為冥鴉所食,靈魂盡為屍焰所噬。
若非有此印記分擔你一半傷害,縱然那太陰大帝有著通天召靈縫魄的本事,你也無力還天。
事實證明,屍王將臣賦予你的長生之力,在真正的死亡面前,卻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所以你不妨同本官說說,你與那魔君是達成了怎樣的協議,竟是讓她不惜耗費這般代價,也要將真名賜予你?”
倒也不外乎輕水青玄二女反應如此之大了。
當年阿嬈借自身血脈,將蜀辭從泰器山中解封放出,歸於自由,蜀辭自認欠她一場天大的恩情,不惜自斬一尾,化出身外化身,偽裝成為神侍,徒步而行冰域十萬裡,將小山君的半屍之身送上崑崙。
也是藉此手段,可謂是將滄南衣真正地算計了一筆。
旁人或許不知此事,可是輕水青玄二女是看著小山君長大的,如何不知這其中因果算計。
她們對於那魔君阿嬈,可謂是恨之入心,這筆帳在心中可謂是清清楚楚地記了整整十四萬年。
如今再從百里安身上見到關於魔君阿嬈的痕跡,而且這痕跡還是如此的突出強烈。
先頭已經有了血一般的教訓,如何還不會引起重視?!
光是憑藉百里安身體上的這道印記,便足以叫二女將他視為畢生之大敵。
此刻在她們眼中,百里安與那即將插入娘娘心臟裡的一把利刃無異!
畢竟,他是娘娘親召入忘塵殿的人。
娘娘只吩咐青玄為他沐浴更衣,除此之外,並非再吩咐其他。
今夜星晷自是不在娘娘的命令範圍之中,而這淨雪之水,自然也非娘娘的命令。
若非是她們二人存了為娘娘多做‘打算’測試百里安道行的那層心思,故此特用這淨雪之水淨身檢測。
卻不料,竟是檢測出這般深藏不露的殺局來。
原本輕水覺得青玄只是想得太多,如今看來,當真是一點也不多。
幸虧如此,如若不然,她屬實不敢想象這小子帶著魔君真名入娘娘鳳鸞紅帳,以如此一個糟汙的身子去侍奉娘娘,究竟會引發怎樣的可怕後果來。
百里安在青玄女官的話語之中,震驚得久久難以回神。
直至感受到二女體內難以掩飾壓制的殺機,百里安這才陡然反應過來,他強行將心中動盪的心緒壓制下去。
果然,那夜對阿嬈那逆徒的冰酒懲罰還是輕了些!
這膽大包天的小變態,行事當真是一點度數都沒有了!
換做以往也就罷了,可百里安如今已然想起了今生前世,心中更是深然知曉,阿嬈此番重生的機會有多麼難得。
她竟還這般不知珍惜,肆意揮霍自己。
也是……
這小變態何時顧及過,入夢之時,她那孤注一擲的瘋狂心理,可是給自己絲毫的退路都沒有留。
百里安心中無力至極,又恨怒至極。
可是現在,還是需得先解除當下難事才是。
百里安強行壓下心中對阿嬈的諸多想法,神情恢復平靜,抬首認真看著青玄女官,認真說道:“娘娘今夜招我入殿,你不能殺我?”
對於輕水青玄二女的深深懷疑之心,百里安卻是並未給出太多的解釋。
而是一語正中二女要害。
她們是崑崙女官,對於娘娘的命令無所不從,不得有任何的違背。
果然,百里安的發言讓青玄女官眼皮狠狠一跳,她面無表情地將手裡的冰刀抵在百里安被落在了魔君真名的那處印記上。
冰刃散發的刺骨寒意凍得百里安打了個顫,渾身的寒毛都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
青玄女官嗓音幽冷,道:“娘娘可沒說不準我傷你,你此處汙穢,本官憂心臟了娘娘的眼,一刀剮了去,也省的乾淨。”
百里安:“……”
這話說得,他跟阿嬈那小變態似的。
百里安只能無力辯解道:“那可是娘娘啊,便是再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在娘娘面前寬衣解帶吧,二人大人放心,對於勾引娘娘這件事,那是十萬分不可能的。”
儘管說方歌漁總是一口一個面首叫他叫得歡,但百里安也清楚知曉,滄南衣這樣的女人絕不可能是沉迷於世間好看皮囊的世俗性子。
他還不至於不自量力到這種程度,覺得憑藉自己這張臉,行那男寵面首之事,便可以將她哄得神魂顛倒,自覺地交出將臣的心臟。
不過百里安也未想過自己這無力又蒼白的解釋能夠打動二女什麼。
畢竟在她們二人的心中,無非是覺得他深藏魔君的不淨之名,此番潛入崑崙,必是如那蜀辭一般,對娘娘起了什麼算計加害之心。
百里安在心中飛快盤算著對策。
然而卻不料,這一句話,卻是正好擊中青玄的內心,激得她手腕輕抖,竟是真的將手裡的刀移開來了。
是啊,這小子對娘娘有著大用,娘娘既召他入殿,想必是已然到了強弩之末。
他又怎可為了一時意氣之爭,壞了娘娘的計劃。
娘娘法眼通天,一雙慧眼,比起這淨雪之水還要厲害。
在他入山的那一日起,娘娘又怎麼可能看不透他身上所藏的真名秘密。
所以,當初在入山之時,娘娘才省了這淨雪之水濯身的過程吧?
這般一想,青玄女官心中縱然有著千般不甘,卻也不敢私下妄做決斷了。
在這崑崙山上,還無人能夠做得了娘娘的主。
百里安見她沉默著移開了手中利刃,驚愕不已。
屬實不知自己方才哪一句話說得奇巧了些,這般簡單地竟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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