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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雪光與血光(1/2)

作者:北獠
這一點倒是無需蜀辭來提點,在前世記憶之中,百里安亦是知曉滄南衣曾本應擁有一枚白帝之玉,只是當年父帝尚且在世,祝斬又是公之於眾的帝位繼承者。
妖仙一族雖歸仙族,可立場與血脈不論是在當世還是今世都是相當尷尬的,縱然是天命所歸,父帝做為六界真神,如何能夠願意將這仙尊之位傳於外族。
在那個萬族鼎盛的時代裡,儲君帝位者已然擇選,玄鳥自億萬星辰光輝裡銜玉而來,對於崑崙山而言,卻並非是福澤。
儘管百里安相信崑崙神主並非忌憚麻煩之人,但確實也是她親手捏碎了屬於自己的那枚帝玉。
百里安問道:“所以你這次來崑崙山,目標也是小山君?”
蜀辭眸子半闔,看著心事重重的樣子,“說是小山君也不為過,十四年前,吾輩守約完成與阿嬈之間的約定,成功將那孩子送上崑崙山中來,亦是按照她計劃的那般,成功算計到了那個老女人是不假。
可這麼多年來以吾輩對她的瞭解,卻總是覺得她的佈局不止於此,小山君至今無法修行,這也就意味著她體內的惡魂釘在這十四萬年間裡,都未能夠得到有效的拔除。
魔君阿嬈行事最是晦莫如深,埋子佈局至多叫人窺之三分,至於她掩藏起來的七分危險,便是執行任務的吾輩,也無從臆測證實。
但唯一能夠知曉的是,那小山君體內所藏隱患至深,你在這山中不明情況,吾輩擔心你會吃魔君阿嬈的虧,便想借著此番神罰試煉的機會,怎麼著也要混入這山中來,探一探小山君體內的惡魂釘究竟是怎麼一個情況。
畢竟那惡魂釘,在當年並非出自於吾輩之手。
從頭到尾,煉製惡魂釘,釘死小山君魂魄皆是魔君阿嬈的手筆,以她那瘋絕的性子,如今知曉你已身在崑崙山中,保不齊便會動用小山君這顆暗子了。”
百里安絲毫不懷疑蜀辭這些話語的真實性。
正如她所言,他身囚於崑崙淨墟之事,廣為六界所知,阿嬈在得知他身藏於崑崙山之事,甚至都已經演算出他會因這場神罰試煉而參與其中。
不惜以身犯險,入夢為籠,試圖囚他無期。
雖說百里安在夢殺境術之中,亦有所反擊,阿嬈已全然不記得夢中發生的一切事蹟,這點對於百里安倒是極為有利。
只是今日經蜀辭這般提點,他更是能夠明確,當年阿嬈佈下小山君這枚棋子,看似是為了向老魔君展示自己的實力與價值。
可是能夠值得她這般費心鑽營的,更多的便是為了今日這種情況吧?
阿嬈的執念入骨太深。
百里安對於那一點點撿拾回來的記憶碎片不甚完整,卻也能夠察覺得到,阿嬈對於他當年揹負冰棺,徒步而行天荒十萬裡冰雪之域,抵達崑崙山,為滄南衣庇佑之事,亦是有著近乎瘋魔的暴虐情緒。
可以說是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
說她在十四萬年前就開始埋子佈局,在崑崙山中提前佈置一把刀,百里安一點也不意外。
只是說來說去,還是因他之過,將小山君這樣的無辜之人牽連其中。
蜀辭似是看穿了百里安的想法,她帶著幾分憂色看了他一眼,道:“現在不是同情那孩子的時候,小山君命格過於孤煞,靠近她不會有好事發生。
若她體內的惡魂釘當真沒有煉化的話,這也就意味著她這副半仙之身極為危險。
想來這也是那老女人不讓她修行的原因所在,十四萬年,足以讓她的那顆心臟與惡魂釘融合,但凡那惡魂釘稍有異動,染上那惡煞之氣,都十分的棘手。”
倒也難怪那小傢伙終日面無血色,這麼多年來,身體幼弱無法長大成人,日夜疾病纏身,不得安寧,每隔時限,都要前往仙陵城一趟,藉以鬼山之中的萬鬼之氣,滋養身軀。
如此說來,汲取那萬鬼之氣,並非是為了拔除惡魂釘,而是為了滋補惡魂釘,使其不知衰朽。
那惡魂釘早已與她心脈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百里安若有所思,良久,他緩緩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金鴉漸西沉,自東方遠山的浩瀚長空裡,一抹濃重的夜色宛若天人潑墨一般鋪蓋而來。
崑崙山的夜晚與人間的緩慢之勢不同,可謂是來勢洶洶,在那潑墨般的夜色深重的輪廓邊緣,渡著一層昏暗的金紅色,像遠古雪夜戰場上尚未退盡的血。
冷夜沉沉,雪花鬆軟溼潤,從濃厚而低重的墨色烏雲中飄落下來,貼附在宮道間,偌大的天地白茫茫一片。
百里安伸手握了握蜀辭的手掌,發現她掌心指尖泛著冰冷,又觀了一眼她的臉色,便知她狀態開始逐漸不好了。
他目光關切,帶著不容置疑的溫和:“你已經陪我說很多話了,今夜你先回小山居中去。”
蜀辭並非是什麼扭捏的性子,她攏了攏身上柔軟的氅衣斗篷,夜色風雪裡,她鼻尖凍得微微泛紅。
一雙幽藍色的眼睛裡似有一點點殘存的溼潤,在逆光的昏暗宮道里,亮得像夜空裡的被搗碎了的星光。
她沒再如往日一般鍥而不捨、死纏爛打地黏著他,蜀辭支起身子,在他冰冷的眼角間輕吻了一下,動作很輕柔,但眼底卻透露著幾分不甘。
她低聲說道:“小東西,我知曉你心裡頭裝了很多的事兒,但有些時候,依靠一下他人,適當示弱也並非是什麼壞事。”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還未容及百里安細品此話的深意,蜀辭便已然翩然離去,化作兩尾小狐,足不沾雪地消失離去。
百里安抬起被凍得僵硬的手臂,摸了摸眼角,忽然有理解了蜀辭這話中隱藏的意思。
如今身在崑崙,受制於人。
她這是讓他在崑崙神主面前……適當服軟則個?
蜀辭的心思與城府,在面臨比自己強大太多的強敵,做小伏低,韜光養晦她自覺不恥,這畢竟也是玩弄權術你來我往最常見的手段。
縱然方才在內閣之中與滄南衣爭鋒相對,不肯退讓一步,可心中卻也清楚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倒也難怪她方才走時,是那般不甘心的恨恨模樣。
只是不甘歸不甘,對於百里安還是多有耐心嬌哄,似是唯恐他剛極易折,因今夜雪罰之事,對滄南衣心生不滿。
收不住自己的情緒,到頭來吃苦的還是受罰的他。
只不過對於百里安而言,蜀辭這倒也是關心則亂了些。
百里安雖自幼飽讀群書,他生性雖更偏於儒學思想,卻絕非迂腐古板之人。
傲骨錚錚之氣節,那就要看怎麼個氣節法。
百里安可不想因為死要面子而活受罪。
他性子堅毅,擅於隱忍,但這不代表著他喜歡隱忍。
自幼清修苦讀,捱得住寂寞,這同樣也不代表著他願意吃苦。
若能夠用最為簡單的方式來解決身上的麻煩,百里安自是不會墨守成規,不知變通的。
宮道上的雪越落越大,這場雪罰果真不愧為崑崙神主的親手手筆,一場雪落得十分玄妙。
來時,百里安丹田氣海內的血氣充盈,不覺飢餓。
如今跪至入夜,這一片片雪花傾覆落來,卻是能夠一點點地吸收他體內的血氣,腹中飢餓感與那渴血的慾望也油然而生。
雖說百里安能夠以靈力為濟,體內兩顆屍珠內所儲藏的血氣更是充沛雄渾,稍稍調動汲取絲毫,便足以解除眼下飢寒交迫的困境。
只是他現下跪在這忘塵殿中,若是妄自調動血氣,保留了自己實力修為已經恢復,怕是接下來等著他的麻煩只會更大。
這一場雪罰降臨身上,雖苦痛難當,卻也到底不過是皮肉之苦。
比起那未知的麻煩落得舉步維艱的困局。
其中如何取捨,百里安心中自然有數。
當然,百里安雖甘願跪拜滄南衣這樣活了不知多少歲月輪迴的長者前輩。
可心中到底知曉,今日之事,是她有意為難。
百里安可不是什麼坐等乖乖捱打的人。
他可以尊老,但若對方並不愛幼的話,總不能還要叫他繼續尊老下去。
畢竟接下來,他還要竊取將臣心臟,在如此重大的責任與使命面前,若是不先將這位棘手的崑崙娘娘搞定一二,他日後行事,怕還是得有許多苦頭要吃。
大雪嚴寒,天色愈發的陰暗了。
百里安在大雪之中,跪了整整一夜,同時也思考了一夜。
這一夜,他不能調以任何靈力修為來抵禦嚴寒,甚至為了不讓滄南衣看出自己已經結了月光鎖的封印,他不得不小心掩藏,將自己的身體狀況調整到與凡人肉身無異的弱小狀態。
如此一夜風雪吹打下來,便是個鐵人,也得掉層皮下來。
一夜大雪連綿未休,到了清晨天矇矇亮的時候,身體承受嚴寒冷到了極致,便不在是感到寒冷,而是令人難以忍受的灼燒烈痛。
輕飄飄的雪花垂落沾及肌膚,簡直就像是一把把燒紅的鋒利小刀,恨不能將那肌膚一片片地烙剮下來。
大雪並未轉晴,深宮中長懸的明燈也一夜未熄。
未得人語,只聽風雪的長宮之中,卻是在晨曦啟明裡,漸漸迴響起了人聲細語。
空曠無人的忘塵殿中,不知何時出來了許多掃雪剪燈的宮人,她們身著統一的宮侍服飾,素色衣袍間繡有淡淡流火玄奧紋路。
那紋路閃爍之間,使得這些宮人似乎不大受這崑崙雪寒的惡劣天氣影響。
聽著遙遠宮道盡頭傳來的細微動靜,百里安跪在大雪之中,並未起身,也未抬眸,身下厚厚的積雪經了一夜怒下之後,幾乎沉沒至腰,將他整個人都半埋於雪中。
遠道間,一路掃雪的宮人很快來到此間,她們本是忘塵殿侍奉的宮人,昨夜傳召乃是私下傳召,除了輕水青玄二人,旁人概不知曉。
她們顯然沒有想到,在這偏僻的宮道之間,竟會跪著一人。
宮侍們悄然無聲地偷偷打量著百里安,只見他重雪披身,霜雪滿頭,清晨黯色的天光照在少年人的半邊側臉上,更顯得他唇色極淡,眉目如畫。
她們都是從不出山的妖仙一脈內侍,修行侍奉神主多年,極少見外客男子,更莫說還是如此好看的少年郎了。
不由多看了幾眼,雖滿腹疑惑,但是卻無一人敢上前去問個究竟。
有極個別心軟的女侍官,見他大雪埋身,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惻隱之情。
雖也猜想到,能夠跪在此處者,必然是領了娘娘的責罰,自是無人敢上前擅自施以援助。
不過若是能夠藉著素日裡的掃雪職責,上前掃去他身邊積雪,這少年應當也能少吃些雪寒之苦。
動了憐憫之心的女內侍尚未來得及有所動作,只見宮道盡頭,遠遠行來一尊白玉描金的宮輦,以八名內侍抬之,前後再隨四人。
今日伴駕陣仗並不浩蕩,可相隨行之的,卻有青玄輕水兩名女官。
步輦之上,娘娘歪著身子慵懶逸坐,她半支起頭,斂著寬大的衣袖,盛裝出行。
想要上前掃去百里安周身積雪的那名女侍官不知為何,心底就是莫名一寒,還不容多想,身體已經本能地隨著其他宮人侍官一起浩浩蕩蕩地跪了下去。
“恭迎娘娘。”
步輦在眾人的恭迎聲裡漸漸靠近過來,行至半路,忽然停下。
百里安跪在宮道中央,擋住了去路。
娘娘卻是連眼皮子都沒撩動半分,視線自然也未落在百里安的身上。
她正要擺手喚人,跪在雪地裡宛若雕塑一般的少年,卻是在這時,身體輕輕一動。
宛若冰封已久之人,在這一刻漸漸有了一絲生機般,身上覆蓋的重重厚雪簌簌而落,裸露出了比雪還要蒼白幾分的冰冷膚色。
百里安並未起身,以膝就地挪動,背脊卻是筆直如竹,與那些朝拜的內官們不一樣,他不曾壓彎半分腰脊,將身子移至道旁,很自覺地讓開了道路。
他跪了一夜,膝蓋早被地面的寒冰積雪凍結在了一塊,這般驟然移動,與積雪厚冰粘在一塊的血肉綻裂撕破,於是在雪地裡留下了道道醒目的血痕。
跪在地上的內官們見狀,人人屏息凝視,心臟咚咚跳動,只得將頭顱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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