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不得不承認,收了深淵巨獸為妖寵的確是兵行險招。
他千算萬算,竟為想到在這地淵世界裡,竟還加持了一道滄南衣的劫罰之力。
百里安覺醒了前世的部分記憶,他依稀記得自己曾帶雲容師姐上崑崙淨墟,得滄南衣的暫時庇護,亦是滄南衣收留了重傷瀕死的雲容師姐。
前世今生的援手之情,百里安不得不記在心中。
至於再多關於這滄南衣的記憶,他便想不起來了,自然也不可能料想到,在這黃金海中竟還藏有一道荒劫。
百里安雖至今為止,對滄南衣的種種一切悉知甚少,可直覺裡,卻始終不肯相信,她是深淵巨獸口中所說為了投靠還恩與仙族,不惜滅殺黃金海中億萬生靈的人。
滄南衣死去沉睡的棺體空間並不大,不似百里安的黃金古棺能夠容得下四五人。
也許是因為她死後的神力只夠保護得了她一人的緣故,棺內空間格外窄小,僅僅只容納得下一人。
百里安是強擠躺進來的,自然也就不能夠再容得了這位神聖不容侵犯的崑崙神主繼續規規矩矩地以著端方的姿勢躺在棺中了。
更莫說此刻外界火浪洶湧,力道劇烈地拍打在冰棺之上,將冰棺卷拍得翻滾亂撞。
棺壁冰滑,更無絲毫著力之點,在那巨力的衝擊之下,百里安都人仰馬翻,更莫說死去毫無意識的這具遺體了。
在那劇烈的撞擊力度之下,冰棺中的兩句身體被迫糾纏擰打在一起。
就在百里安的臉頰第六次撞進崑崙神的胸口裡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出手伸出雙臂,用力抱緊她的腰身將兩人的體位控制得稍微安全了些。
百里安箍著她的身體,將她軟綿綿的身體往下摁,讓崑崙神的腦袋擱在自己的肩窩裡,一隻手掌護在她的後腦間,卸去了她身上大半的撞擊力道。
原本在百里安的計劃之中,他本可以藉助此地的黃金聖氣從而達到妖氣不絕,穩固此冰棺不融不滅,等到深淵巨獸融合肉身,死局告破的時候。
只是未曾想到滄南衣竟是在深淵巨獸的心臟之中藏有這樣一道荒劫。
縱然是百里安前世全盛狀態之下,都不敢小覷這荒劫的威力。
更莫說眼下這種情況,再添一道荒劫,無異於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冰棺在火淵之中不斷沉墜,直至一道色澤不同尋常的銀白雷火宛若流星一般從地火深處逆劈而來。
穿過眼前女子的烏黑秀髮,百里安看到那銀白色的雷火越來越近,卻無處閃躲。
他沉了沉眉目。
抱著滄南衣身體的手掌微微一緊。
這銀白雷火正是荒劫的力量具象化,若為此雷火劈中,這冰棺雖然不會就此破碎,可那雷火中所包含的破壞性卻是會實打實地傳遞在棺中來。
此荒劫的力量體系得到了滄南衣的易改,只針對妖族。
而棺中有兩名妖族。
妖化過後的百里安同樣是攻擊物件。
荒劫一旦開啟,就會不知疲倦地攻擊著身含妖氣的主體。
百里安也不會例外。
這冰棺擋得下著萬千地火,卻擋不下這荒劫的力量侵蝕。
百里安恍惚地想著……
當初滄南衣在深淵巨獸的心臟中種下此等荒劫,可有想過,會有那麼一日,自己施展的術法會攻向自己,讓自己死後的屍體都得不到完整的保留呢?
百里安在心中苦笑不已。
死去的靈魂,軀殼外表只是毫無意義的皮囊。
可是崑崙神的這具肉身卻是這世間最為完美強大的護盾。
若是藉以神軀來抵擋這荒劫,說不準他還真能夠毫髮無損地撐到深淵巨獸靈肉復甦的時候。
百里安低頭看了一眼懷中面容蒼白的絕美女人,也許是因為死去的緣故,她此刻的唇色看起來淡極了,失去了往日莊嚴肅穆的美感以及凡塵莫擾的氣質。
沉睡的她沒落在陰影裡的影子輪廓竟是柔和的,姿容靜然,卻又不知怎的,看起來有些可憐的樣子。
原本應該將她摁在身下,抵在棺底抵擋那雷火的手,卻緩緩抬起,在她臉頰旁捏出一枝盈瑩微顫的冰藍焰花。
焰花花開九瓣,散發出來的冷色光輝驅散了她眉目間的斑駁陰影,讓她看起來有些孤獨的面容也隨之生動明豔了幾分。
百里安將那枝焰花別在她的鬢角間,彎起指節在她腦袋上輕輕敲擊了一下,唇角平靜勾笑道:“嚇唬你的。”
說完,他抱起她的身體,在冰棺之中調換了一下位子,他將自己的身體墊在了她的身下。
女人身體間冰冷的重量隨之壓了下來。
百里安背後抵著冰冷堅硬的棺底,雙臂大張,將身上的這具柔軟的屍體護在懷中,氣息大開,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裡。
這一刻,他的身體就宛若繭一般,將她包裹得半點氣息不顯,完美的被他氣息包裹。
銀白色的雷火破開沉重的地火,無聲撞擊在那冰棺之上。
攔下了無數地火岩漿的冰棺面對這雷火的煅燒,竟是全無了作用,好似無物一般任由那銀白雷火穿透厚實的棺底,盡數劈打在了百里安的後背之上。
銀色的雷火在他後背砰然炸裂,那一瞬間,百里安只覺背脊之間頓時傳來一陣恐怖的擢筋剜骨的劇痛猛地襲來,直掀頭頂,劇痛猶如地裂在後背炸裂開來,隨即飛快蔓延全身。
胸口之中一股腥甜的熱意上湧,百里安無法抑制喉間上湧的血氣,唇齒之間當即就噴出一大口鮮血,帶著幾分熱意噴灑在懷中女人素色的衣衫間,沾染了一串斑斑點點的血跡。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一道劫雷竟是就破開了他的肉身防禦,劈得他意識有些難明起來。
然而這一道劫雷僅僅只是開始。
第二道更為粗壯迅疾的銀白劫雷攜著凌冽之勢,接踵而來,無淵無際的地火竟是都宛若畏懼一般紛紛避讓開來。
百里安甚至都來不及思考,肉身便已經結結實實地承受了這第二道劫雷的攻擊。
骨骼都彷彿隨之融化成灰,心口一陣窒息的疼,疼得百里安難以喘得上來氣,只覺後背那劫雷如烈火一般,自後背燒至腹中灼疼難耐。
那痛楚甚至開始瘋狂綿延筋脈,帶著糾纏不休之勢,竟是叫體內妖元以及兩顆屍珠齊齊發出劇烈的震痛!
僅僅兩道劫雷,竟是穿透了百里安身體間所有的防線,直接傷至本源。
不論是剛剛凝聚出來的妖元還是早已在這具身體之中沉寂許久的兩顆屍珠,但凡受到絲毫損傷,那都是不可逆轉的重傷!
後背皮開肉綻可見深紅之下白骨的傷疤才剛剛產生,第三道劫雷再度無情劈落在他的後背之上。
百里安面色驀然慘白驟失血色,他抱著滄南衣的身軀不住發抖,渾身的血流淌到冰棺底部,暈洇開一灘觸目驚心的鮮紅之色。
他牙關咬得格格作響,後背血流如泉,意識愈發昏聵,疼得他幾乎昏厥過去。
每一道雷擊劈落在百里安的身上之時,都無異於渡過了一場難熬的大劫,每一次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百里安卻發現自己什麼都不能做,只能下意識地將懷裡那句柔軟的身軀用力狠狠抱緊,似是恨不能揉入自己的血肉於骨髓之中用以鎮痛。
可他卻沒有任何喘息的時間,承受一道攻擊之後,下一道雷火必然會毫不留情地持續劈來。
百里安咬牙苦撐,儘管知曉只要此刻他與身上那個女人的方位對調一下,哪怕只需輪替一下,他都能夠為自己調息片刻,絕對比現在要好受得多。
一具屍體而已,對於屍魔而言,對於死後之事倒是不如人類那般看重。
只是不知為何,百里安就是不願意用她去扛自己所設的荒劫。
冰棺不斷下沉,時間不知過去多久,百里安的意識開始不受控制的模糊沉重。
身後霹靂而來的劇痛甚至都開始遠去麻木。
耳畔的聲音逐漸變輕變靜,唯聽見自己被屍珠帶動著跳動的心臟聲在腦海之中格外沉重。
百里安緩緩闔上眼眸,紛亂的銀白長髮也隨之漸漸褪色成黑。
亦是徹底陷入昏迷的百里安並未察覺到,身後雷劫翻湧的攻勢驟然停歇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棺邊四周赤金流火盡散,而那岩漿流火之下,卻是一片煌煌皓銀的雷池,雷屑如大雪紛飛,深邃翻湧著恐怖的潔白浪濤。
雷池中心,有著萬頭銀龍首尾相接,帶著翻江倒海之勢朝著上空扶搖齊絞而來!
百里安此刻瀕死而昏迷,且不說他無法再繼續汲取此地聖氣來凝練妖身,在那層出不斷的雷劫劈擊之下,他大成的妖體已然被盡數打滅。
縱然妖體未滅之下,如此衝破了束縛,足以令三途六道都盡數沉淪的荒劫起勢轟劈了上來,一切守護的力量都宛若成了徒勞無功。
萬隻銀龍共起舞,驚雷滾滾,龍吟雷動!
冰棺中人,一昏一死,再無人能夠左右這必死的定局。
若是百里安並未陷入昏迷,怕是也想不到,崑崙神竟是將那荒劫的劫海設在了這脊骨火山之中。
深淵巨獸試圖吞噬崑崙神的地兒挑得是真好。
一切都好似變得諷刺了起來。
百里安一路堅持與苦守,好似都成了毫無意義的事。
若是一開始他便藉助滄南衣的身體抵抗荒劫初開時的威力,尚且還能夠破棺而出,為自己爭得一線生機。
如今莫說搭上自己的性命了,便是連她的遺體都當真是保不下來了。
龍吟雷聲震天鳴地,白熾的死亡光輝就要將冰棺徹底淹沒。
就在這時,一道潔白的小小身影自火山上方破火衝來。
幼小的白虎渾身沐浴著蒼燃的烈火,身體落至冰棺棺面的瞬間,周身瑩白煙霧大起,身體竟是隨雲而化,滲透沒入冰棺之中消失不見。
被百里安抱在懷中的女子冰冷的身體逐漸升溫回暖,她驀然睜開雙眸,一雙飄浮著煙金色的眼眸下像是蘊藏著無窮無盡的深邃聖域。
自寬大雪白的袖袍之下,她緩緩伸出一隻宛若玉雕般的雪白手掌。
整個世界安靜了……
萬隻銀龍如銀光乍碎,化為點點雷屑粒子,不復方才那恐怖意味,如毫無重量的雪花般飄散墜下。
下方浩浩銀白雷海亦如鏡花水月的幻境一般,消散一空,裸露出火山最深處焦黑深褐色的基石大地。
砰然一聲巨響!
在火海之中輾轉許久的冰棺狠狠砸在堅硬的大地之上。
地面頓時被砸得四分五裂,碎冰飛濺,冰棺徹底坍塌破碎。
滿地霜塵裡,洇暈開來的鮮血冰冷地淌開一地,將那飛散的塵霜都染上了一片淺淺的緋意。
女人伸出去的手掌貼在地面間,微微發力,似欲撐地而起,卻發現身體竟是在地面間紋絲不動,難以起身。
她歪了歪腦袋,似是疑惑身體何以如此沉重不得動彈。
直至煙塵散盡,她才發現自己正被一名少年牢牢地箍死在懷中。
他如鐵般的雙臂穿過自己的腰身,縱然已然昏迷過去,可那雙手的力道依舊大得驚人,好似要將她深深嵌入他的身體當中去。
滄南衣呼吸微滯,眼眸危險地眯了起來。
自她初開靈智至今,她身邊的官侍皆為女子,縱然是青玄、輕水她們二人,若無召喚都不可隨意近她之身。
如若硬要說她與異性有過最緊密的接觸,卻也不過是十萬年前,她獨身一人討伐魔域荒境,覆手之間震碎了千萬魍魎!
而那魍魎一族,血脈特殊,皆為男性邪魔。
鎮殺之時,免不了手染殘肢斷臂,鮮血白骨。
拋去獸身暫且不提。
她化為人形之後,今日還是頭一次有男子敢對她行如此不敬之舉。
儘管這男子是一個不怎麼令人生厭的少年……
滄南衣纖眉微挑,秀髮與裙袍輕舞之間,她周身靈力斂蘊大起。
抱她也就算了,還抱得力度如此之大。
如今掙脫推開,難免要叫他好生吃些斷手斷腳的苦頭,讓他自嘗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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