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南衣坐鎮崑崙淨墟已有百萬年的歲月光陰,在這百萬年以來,大亂潮音已經不知爆發了多少個輪迴。
縱然她每每都如渡劫一般,需要熬過那漫長的三年歲月,可至今為止,崑崙淨墟從未發生過任何動盪變故。”
“所說那三年是你唯一的機會,但你想要下手,依舊艱難。”
“所以……”
九十九眼眸輕抬,又露出了百里安與她初見之時高深莫測滿腹城府的陰險模樣:
“你要做的,不僅僅只是單純地等待時機,去往了崑崙,在大亂潮音爆發之前,你還需要好好籌謀一番。”
百里安默然了下來。
他知曉,九十九的籌謀,必然暗藏算計,這是魔族人慣用的陰謀論。
他幾乎是一點就通。
百里安沉吟道:“你是想說,上清仙界與崑崙淨墟貌合神離,從仙尊祝斬對我阿翁的態度就不難看出,這位帝尊大人十分排斥非我族類的異仙。”
身為中幽皇太子的百里安,自幼耳濡目染,知曉看似光鮮強大的九幽冥府,實則在其他仙族之中永遠都是異類。
九幽於上清仙界而言,正如同當年的中幽皇朝與天璽劍宗尷尬的氣氛一般。
而崑崙淨墟,卻為上古遺留下來的神墟淨土,這位神主與父帝幼子又有著姻親之情。
看似與仙族祝斬的關係匪淺,乃為五尊之中地位最尊崇的一個。
可仙尊祝斬對滄南衣提防猜忌之心,怕是比起他的阿翁更甚。
九十九淡淡一笑,道:“只要仙尊祝斬在這至尊帝位上一日,這妖仙一道就永無出頭之日,這份矛盾,看似並不存在,卻早已根深蒂固到了一種不可化解的地步。”
百里安懂她的意思:“無人知曉君皇娘娘曾經擁有過一塊帝玉,甚至連仙族祝斬都不曾知曉。
他善於猜忌,若是在大亂潮音爆發之時,我順手推舟,將這訊息想辦法散播出去,必會創造出一個更大的疏漏。”
此計甚毒。
“不僅如此。”九十九用眼神掃了一眼,百里安手裡的帝玉。
她淡淡說道:“帝玉之間有著相互召引共鳴的力量,滄南衣的帝玉雖說已碎,可你若是能夠集齊完整的青帝之玉,便可令她的帝玉重新凝聚修復,至於這其中時機,也需要你來好好掌控。”
百里安手中這半枚帝玉是從青銅門下世界的大蛇腹中尋得而來。
並不存在於這個世上,無人知曉其存在。
若是想尋到餘下半枚青帝之玉,若按常理來論,必然難如登天。
儘管此刻百里安是知曉餘下的半枚青玉在何方,可他從未與外人提及過。
世人都不知曉的存在,即便是對於九十九而言,想要在幾年時間尋到此物,絕無可能。
可她卻偏偏提出這個點子來,那雲淡風輕的語氣,宛若只要她想,便可尋來一般。
看見百里安沉默了下來,九十九抬起了眼簾,語氣平淡,清冷的嗓音裡有種捉摸不定的縹緲之意:
“不要太小看主人留下的爐心知識了,關於青銅門的一切,我的確不知,可遺落在人間的那半枚來歷不明的青之帝玉,恰巧是瞞不過主人的眼睛的。”
九十九看了一眼百里安,語出驚人道:“那半枚青帝之玉,是在蒼梧宮九殿主林曦身上,可對?”
百里安身體一下子繃直了,眼神有了變化。
九十九曬然一笑,繼續石破天驚道:“不必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不僅知曉這青帝之玉在她的身上,我還知曉她是因何而瞎,又是緣何會為蒼梧宮的傅清雪所撿。”
她定定地看著百里安,笑著說道:“我所知曉的秘密,遠比你想象地還要多,所以,你只要按照我的佈局去行事,至少有著七成機會能夠助你成功取得屍王將臣的心臟。”
百里安並不懷疑九十九話中的真實性。
她佈局手段之高明,即便是寧非煙怕是也難以比擬。
她心思之縝密無情,算計起一切來,無可不能為,甚至連自己都不放過。
正比如這十方城的一場災禍,她險些連仙尊祝斬都算計了進去。
她若是想要算計君皇娘娘,不說當真能夠叫她神隕,讓她好好掉幾斤骨頭怕都是輕的了。
百里安良久沒有說話。
九十九神情漸冷,一瞬間似是明白了什麼,她唇角勾起一個淡淡地譏諷冷笑。
“也是,你是世家出身,自幼受到良好的君子教義,如此禍害人的行徑,必然是做不出來的。”
百里安道:“君皇娘娘謀我青銅門,謀我血羽河故授我鑑字決,其中並無私恩,但她終究未曾謀害過我,亦無私怨。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的處境與我九幽冥府一般,若是我以著這世間對於異類的偏見來算計與她,那我與那些傲慢之人,又有何分別?”
聽這話的意思,是在暗諷她與那些傲慢之人才是一丘之貉?
九十九的神情更加冰冷了,她冷笑道:“你是想說,你與我,道不同不相為謀?”
如此,今夜她還真是自作多情白來一趟了。
九十九知曉這世間大多的規範君子都極其厭惡不擇手段的算計之人。
九十九從不在意在旁人面前暴露自己拿張牙舞爪的野性與殘酷。
只是今日,聽著百里安最後那一番話,心中卻滿不是滋味。
彷彿她毫不設防地將自己最鋒利醜惡的人性一面展露在他的面前,為他謀劃後來,卻理所應當地遭人厭棄一般。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想到這裡,九十九不自覺地攏了攏自己的衣襟,面容之間已是含霜帶雪,冷冷起身想要就此離去。
誰曾想,百里安卻是眼疾手快地伸手捉住了她衣裙下未著靴襪的小腳,及時制止了她起身的動作。
“什麼道不同不相為謀,為何說得好好的就紅了臉?我可從未說過這些話。”
九十九冷哼一聲,腳下動作冷冷掙扎得厲害,似是有些厭倦在這裡待了。
“你雖未說,可你心中卻是這般想的。”
百里安捉住她那隻往回收的腿,卻耐不住此刻修為受到了限制,九十九雖並未動用任何修為,可這種力氣對他而言,卻是大得出奇。
那冰冰涼涼的玉足好似一尾細小的游魚,險些就要從手掌心裡滑脫而去。
百里安知曉她是抱著好意而來,恐她話未說清楚便帶著芥蒂冷臉離去。
他只好反手緊緊抓住她那幼瘦的腳踝,往懷中用力一帶,不許她逃。
九十九脾氣上來了,纖眉緩緩醋氣,眼神里都快蹦出冰渣子來,她反腳在百里安的胸膛上重重踹了一腳。
雖並未動用任何修為靈力,但那力道足以叫百里安氣血翻騰,狠狠吃了一番苦頭了。
可握著她纖細腳踝的手掌儘管顫抖得厲害,也並未就此鬆開。
百里安忽然抬起另一隻手掌,托起女人小巧精緻的足弓,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附身在她潔白如玉的腳背上吻了一下。
裹著涼意的柔軟落在了那雪白的肌膚上,一觸即分。
九十九身體驟然僵住,宛若躍動的傀儡一下被人勒緊了了控身的絲線一般,不得動彈了。
百里安手腕間那掙扎的力道同時也驟然消失了,他握著她的腳踝不鬆手,抬起頭來,朝她微微一笑,道:“我心中哪般想的?我怎麼不知道?”
脾氣不大好的人偶小姐莫名其妙地變得安靜了下來,於是百里安得寸進丈。
他有意靠近過來,握著九十九的腳腕子,將玉白的腳掌心往自己的心口處貼。
融合了緋櫻炎樹靈力的她,體溫比起尋常人偶略高一些,掌心的體溫十分溫暖。
百里安學著九十九的小習慣,將腦袋歪向一方,那雙在夜明珠的光輝下渡盈上了一層暖橘色淺光的眼眸不再如方才那般乖巧認真,他垂眸輕笑,輕微散漫。
“分了一半心在你那,你我之間又怎會道不同不相為謀?”
九十九動作很輕微地抿了抿唇,她那張清冷的臉上難得出現了近乎迷茫失措的怔愣表情。
但是很快,她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鼻音裡發出了一絲很輕很輕的氣音哼聲。
腦袋偏到一邊去。
“在人偶傀儡的世界之中,從來不會有心思歹毒亦或良善的觀念區分,只會分析利弊,怎樣的思考方式,行動方式對我們最有利,我們便怎樣做。”
她淺淡地側過眸子,瞥了百里安一眼:“所以,即便你給了一顆溫暖的心臟給我,我也永遠不可能變成一個真正的人類,我的思維也與你永遠存在無法理解的差異。”
這是種族的差異。
九十九一番話分明是說給百里安聽的,可百里安聽完卻一副宛若沒聽懂的樣子,一臉的無動於衷。
反倒是九十九自己把自己給說出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淡淡失落感來。
察覺到自己心情異樣的九十九:“……”
有病!
她的城府心計從來都是用以攻擊別人的。
怎麼今日開始無差別攻擊起來,把自己給說喪氣了。
百里安看著九十九那副分明很‘幽怨’卻不得不故作清冷孤高的模樣,便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九十九來這裡這麼久了,百里安便是再遲鈍,也能夠察覺捕捉到人偶小姐一些不體現於表的小情緒。
正比如方才兩人相對而坐時,百里安乖巧認真聽她說話,坐得端端正正,她的眼神就很冷很疏遠。
眼下這般同她親親貼貼,人偶小姐儘管面部神情依舊雲淡風輕冷漠自然,看不出半點變化,但那小眼神卻活過來了似的。
她似乎……並不喜歡他規規矩矩,認認真真端坐在她面前的樣子。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
雖說九十九長著一張與雪城主一般老成沉穩的成熟模樣,可若真正計算起她的年歲來的話,也才不過是一個幾歲的小人偶罷了。
即便有著爐心充沛的知識與智慧加成,可內心深處的心性仍舊有些孩子氣。
百里安不應該將她當做一個長者前輩對待。
他索性換了一個隨意的姿勢側躺了下去,嗓音也隨著他擺爛的姿勢逐漸放得輕鬆起來。
“何為歹毒?何為良善?”
百里安俊朗的眉毛一抬,笑著說道:“於我好便是良善,於他人壞亦非歹毒。
你字字句句皆為我考慮,我這時候若是還要說你一句歹毒,那我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些。”
九十九終於將臉頰轉了過來,看著百里安肯定說道:“對付君皇娘娘,必須以非常手段,否則你無法成事。”
這人偶小姐在算計諸神以及真祖邪神的時候,怕也是這般孤注一擲的極端想法吧……
百里安側肘撐著面頰,懷中抱著她柔軟雪白的小腳,藉著她的體溫暖著心口。
他淡淡一笑,道:“眾生講究因果業報,正因為君皇娘娘她並非是常人,其命格足以影響蒼生六道,我若以極端之法算計於她,即便成功,卻也不過是一時得失。”
更何況,崑崙神主若是隕落,她所鎮壓的黃金海,大亂潮音便無人可鎮。
若是迎來亂妖時期,如此便是天大的罪過,不知會殃及多少無辜。
百里安並不想沾染這樣的因果。
九十九見他態度這般堅決,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淡道:“除此之外,難不成你還有更好的辦法來取得將臣的心臟?”
百里安托腮笑道:“對付真祖邪神,我不也有更好的辦法嗎?總而言之,車到山前必有路,有時候看似機會,實則未必是機會。”
九十九終於縮回腳,面上冷淡道:“既然你自己有了主意,今日算我多事了。”
百里安坐直身子,態度誠懇道:“怎會是多事呢,今日你為我帶來的訊息十分重要,日後待我前往崑崙,定然會減少不少沒必要的麻煩。”
百里安誠懇的態度卻並未換來九十九的好臉色,她眼皮垂了下來,涼幽幽的目光視線似是落在了地毯上,長長的眼睫覆落下了一層陰影。
她一動不動地盯著地上的毛毯,胸膛微微起伏。
人偶小姐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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