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祝斬掌下的諸天萬界似是對他的消耗量極大,並未維持很久,便消散而起。
凝滯靜止的世界開始重新進入時間的軌跡開始運轉起來。
風起雲動,草長鶯飛。
十方城內,忽然多出來的一道青衣身影讓太陰大帝的視線都不由僵凝了一下。
百里安所經受的一切看似漫長,可對於其他人而言,卻是比一瞬還要短暫。
眾人根本不知曉發生了什麼事,甚至連太陰大帝都是意識渾濁了片刻,才捕捉到天空之上有著刑天巨斧劃破蒼穹空間的軌跡。
他目光越過崑崙神滄南衣,直徑看向自己的孫兒,只見百里安單膝半跪在地,單薄勁瘦的肩後竟是不知何時被兩隻彎彎的銀月彎鉤貫穿鎖死琵琶骨。
在那彎鉤後方,延伸出了兩條細細長長的月光鎖鏈。
見到這一幕,太陰大帝臉色瞬間冰冷下來:“仙尊竟是開啟了諸天萬界,真是好看得起本座的孫兒啊!”
嗓音滾滾,滿是憤怒。
說完,他又看了一眼漂浮虛立於百里安身前的滄南衣一眼,冰冷的神情稍稍收斂了幾分,淡淡說道:“九幽欠崑崙一個人情。”
論仙階尊位,他與滄南衣同為天地五尊之一。
五尊仙之中,並不存在清晰的修為力量的高低列序,單論仙階位分,五尊仙仙階並無尊卑之分。
但論修為強弱,五尊之中,獨屬崑崙神主滄南衣獨佔鰲頭。
即便太陰大帝生性桀驁不馴,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的實力略勝他一籌。
但這並不是她能夠在仙尊祝斬的諸天萬界之下還能夠隨意行走的理由。
諸天萬界掌眾生億萬生靈的命格,是父帝創世之際,創造萬物蒼生,開闢陰陽,鑿啟龍門,所譜寫的眾生因果命格皆入掌紋天理之中。
世間萬物的創造與誕生,就會呈現於那雙藏有‘諸天萬界’的帝手之中。
縱然是太陰大帝的‘名字’也在其中,不能免俗。
而滄南衣雖是五尊仙之一,但她竟似乎不受那諸天萬界的影響。
這也就意味著,她的命格與‘真名’並未被記載入天理之中。
太陰大帝心中暗自思索。
以著仙尊祝斬那最不能容忍變數發生的性子,又怎會容忍身為五尊仙之意的滄南衣成為這樣一個變數?
“太陰大帝客氣了,先別急著認領這人情,吾來此地,可不是多管閒事救你孫兒的。”
滄南衣緩緩抬起一隻手掌。
在她抬起手掌的瞬間,蜿蜒委於地面之間的月光鎖鏈也受到招引一般虛浮而起,落入她的掌心之中。
滄南衣握住那兩道鎖鏈,手臂收攏輕輕一拽。
月光鎖鏈在夜下發出清脆的撞擊之聲,百里安身體猛地被拽得一個踉蹌不穩,朝前撲去,姿態有些狼狽地摔倒在那襲青裙之下。
嬴姬顯然也未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能夠接二連三地引來仙族的大人物。
看著這位崑崙神主的態度,方才雖說出手從仙族祝斬手下救下了百里安,但她的來意似乎也是為了收服他這隻屍魔王族而來。
可是……
分明她與仙族祝斬的目標一致,可不知為何,太陰大帝對她的冷漠敵意卻是明顯要收斂了幾分。
就連嬴姬都看得出來,此番君皇娘娘來此,便是為了將百里安收服帶回崑崙淨墟。
崑崙淨墟乃是六界不守之地,位於天外之天,海外之海,樓外之樓,用以鎮壓屍魔王族以及他體內的邪神隱患,自然遠比上清仙界更為合適。
嬴姬雖不知為何太陰大帝對崑崙神主與對仙尊祝斬的態度有著微妙的不同,但她卻發現,對於君皇娘娘忽然而至,打斷仙尊祝斬親手鎮魔除邪的無禮行為。
仙尊祝斬面容也並未有太大的不滿之意。
甚至因為這位崑崙神主的橫插一手,太陰大帝與仙尊祝斬二人之間那爭鋒相對、不讓分毫的氣氛卻是明顯得到了鬆弛與緩和緩和。
太陰大帝不再那麼劍拔弩張。
而仙尊祝斬也並未再繼續急於鎮毀百里安的肉身,將他魂魄拘入上清仙界之中。
他幽邃的目光意味深長地看著滄南衣:“崑崙君何以會出現在人間十方城。”
五尊仙不可妄自干涉人間事,是仙界鐵律。
縱使太陰大帝這般桀驁不羈,在此之前,也嚴守此律,明白自己若妄入人間,必然會擾亂紅塵秩序。
以至於即便當年嬴姬在天璽劍宗吃了那麼多年的苦頭,身為九幽之主的太陰大帝都未擅自離開冥府,擾亂人間秩序。
若非此番,上清仙界對百里安嬴姬母子二人咄咄相逼,他也不會隨意出山現世人間。
而作為鎮守六道天外的崑崙之主的滄南衣,如此毫無徵兆地來此十方城,卻也是件奇事。
難不成她當真是為了區區一隻屍魔王族,而現身於此的?
即便這隻屍魔王族體內的真祖邪神至關重要,可這到底不是該崑崙該操心的職責。
在眾仙的心中,都覺得她此番行徑到底有些過線了。
可到底是五尊之一,群仙雖心有疑惑,卻也不敢在她面前展露出半點質疑之色。
雖說有著天道法則的約束,到了五尊仙此等層次的仙人不可妄自入凡擾亂天機氣運。
可這天道法則的約束再強,這五尊仙若當真不管不顧地入了人間紅塵,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也無人敢去置喙什麼。
只是如今滄南衣所面對的,並非是凡夫俗子,而是天道至宰仙尊祝斬。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對於他的質疑,她必須給出一個像樣合理的解釋。
如若不然,即便崑崙淨墟更適合封印看管這隻屍魔,仙尊祝斬也不可能輕易將百里安毫無理由地交給她。
滄南衣手掌心裡握著的月光鎖鏈鬆了鬆,但並未完全鬆開。
她抬起目光,唇角含著一絲淡漠的笑意,碎冰般的淺色眼眸裡閃爍著晦暗的天光。
而她的視線目光卻是朝著試圖將自己的身影往仙堆裡隱藏的君皇乘荒身上投望過去:
“數月之前,聽聞君上下界遊歷至十方城,不甚中了千刀萬剮之丹毒,訊息傳於崑崙。
吾則命山中醫仙開爐煉藥,而今藥以大成,卻不知君上安否,吾只好攜藥下界,親自接君上歸山了。”
當滄南衣那淺淡的視線鎖定在君皇乘荒身上的那個瞬間,乘荒便知曉自己這次是逃不掉了。
他面色有些僵硬,尤其是在崑崙神主開口說話的時候,他身邊的仙友們都紛紛帶上了異樣古怪的目光朝他投望過來。
做為與仙尊一母同胞的仙胎兄弟,父帝幼子,繼任五尊仙之位的君皇乘荒。
種種高貴的身份加持,儘管他修為最弱,但在五尊仙之中,他仍舊是身份背景最強,最高不可攀的那一枝。
他在仙門之中的威望聲勢也決然不低,素日裡行事也是頗為端莊穩重。
唯有那風流愛女人之名,在仙界同樣是盛名了。
如此不大好的風評在仙友們的眼中早已是習以為常。
上清仙界分高低貴賤,六界同樣亦有三六九等之分。
君皇乘荒為人素來自負清高又驕傲,他認為仙界至清,紅塵至濁,素來不屑以身入紅塵,悟大道,染濁息。
若他身在人間這萬里山河裡,必然是性子乏味了,吃慣了仙界裡的那些個山珍海味,一時興起,便想泡一泡這人間的富貴花溫柔鄉。
十方城做為人間最富饒的城池,這裡的秦樓楚館也是最為聞名天下。
君皇乘荒尤愛美人。
他來此,還能是做什麼?
所以君皇娘娘,這是來捉夫婿歸山了?
這可是千萬年來,頭一遭啊。
君皇乘荒面色僵硬歸僵硬,但心中同樣是格外費解。
他在成親之前性子便野,成天是泡在美人堆裡不挪窩的,他與崑崙神主乃是政治聯姻,是由當年父帝歸隕之時親自指的婚。
滄南衣本就在當時就有反對之心,只是後來兄長繼位成仙帝,秉承父帝遺願,不容又任何反悔之念,仍舊下旨勒令完婚。
對於君皇乘荒而言,滄南衣美則美矣,可女強男弱,做為浩瀚不可侵犯的崑崙神主。
對於世間任何男子而言,在她的威儀之下,只得生出敬畏之心,實難生出夫妻之情。
加之滄南衣雖不會像其他那些出塵離世的仙子們故作孤高畫質冷。
但與她做了這麼多年夫妻的君皇乘荒卻知曉,她其實是一個外熱內冷的神明。
也是在那個漫長的歲月裡,讓他知曉,在這個神明的心中,是容不下任何人的。
並非是因為傲慢,僅僅只是單純地因為……那些感情於她而言,很乏味。
作為天外之天的神明,執掌著十萬大山命數的神主,她這一生不可能為任何人駐足,更不可能對任何人生髮了情愛。
君皇乘荒並不喜歡這種抱起來身體溫熱內心冷寒的女人。
一是沒那個興致,更重要的是……他沒有那個膽量。
同為五尊仙,君皇乘荒有種超強的直覺與本能,他能夠無比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與這個女人之間存在著怎樣的天壤之差。
這種感覺就像是鬣狗仰觀雄獅,巴蛇俯望深海之中盤踞的巨龍。
那種感覺就像是渺小人類面對深海巨物的恐懼。
世間的男子,尤其是擁有著極高權利地位的男子,本就不喜歡無法掌控的事物,尤其是自己的女人,他們更喜歡無害纖柔的順從美好。
對於這位崑崙神主,君皇乘荒可生不起任何征服的心理。
對他而言,有著如今的身份地位,天上天下六界之中的女人這麼多,弱水三千,何必在一棵霸王樹上吊死。
婚前原本還擔心這棵霸王樹因礙於顏面,如此高貴身份,必然不會允許他在外頭沾花惹草。
初時他因為畏懼忌憚崑崙之名,也老實了幾年。
後來實在耐不住寂寞,便悄然養了個仙子在自己的仙島之上,被她身邊的輕水君抓了個正著。
君皇原以為會引來雷霆雨怒。
可是滄南衣知曉此事後,並未有任何表示,甚至沒有任何怨懟亦或是嚴厲的教育。
自此以後,他徹底無所畏懼,行事也就不再遮掩。
上清仙界的仙子,魔界裡的魅魔,有時候興致起了九幽黃泉之下的英靈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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