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所知甚少,九十九快速翻閱爐心知識也未能搜尋出來此物為何。
九十九抬眸看向朝她投來關切目光的六識。
或許開啟了情感模式的六識應該知道這是什麼。
可九十九卻並未開口向她詢問答案,只是下意識的覺得若是叫六識看見了她掌心溼潤的溫度後,免不了又是一場奇怪的麻煩事。
掌心淺薄的溼潤很快被風吹涼吹乾,消散無痕。
九十九手掌收攏,淡淡的發號施令:“繼續進擊。”
話音剛落,身後的廢墟里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好似是那些坍塌的鬆垮石塊雕樓被某種活物不小心觸碰到了發出來的聲音。
九十九幽黑的目光陡然銳利。
立於她身側四方的人偶傀儡們也暴然而起,手中武器朝著看不見的廢墟陰影處齊齊刺殺而去。
“慢著。”九十九清冷命令嗓音卻是讓那十幾名人偶傀儡瞬間停了下來。
她並未感受到巫瘟感染體的氣息。
機甲傀儡算不得活物,而在這城中的活物,只會是人類。
人偶傀儡的誕生意義是為了守護十方城,已經城中的百姓。
這是主人在進入那高高的寒塔之前,注入到她們體內的最後一道命令。
保護人類是她們存在的意義。
儘管九十九對於人類這一種族,並未存在著任何特殊的情感意義。
但只要是主人留下來的任務,她便會認真完成。
她自廢墟高處躍下,來到那聲音的源頭處,目光冷漠地抬起一腳,動作可謂是粗暴簡單地踹開身前的遮掩體。
戰火的餘輝從她身側照了過來,從那零落的廢墟石木之間,她看到了一雙稚嫩漆黑的大眼睛。
一個……孩子?
作為縱覽全城視角的百里安看到這一幕,便認清楚了這雙眼睛的主人是誰。
是方歌漁。
幼童時期的方歌漁。
九十九看清楚了廢墟下藏著的那隻小東西,臉上髒兮兮的,像是一隻小小的流浪狗。
九十九微不可查地皺了驟眉頭,她歪著腦袋,瞳若墨玉沉水,不含感情的看著那隻髒兮兮的小東西。
她似乎不能理解為何這裡會有孩子,緩緩啟唇道:“人類……幼崽?”
她清冷的面容含著一絲疑惑。
在這場戰爭之中,存活率極其之低,作為剛剛誕生於世的人偶熒惑,實力盡管不俗,卻也沒有到達能夠撼動百萬鐵軍的程度。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算得上是一隻傀儡界的‘幼崽’。
但即便她是人偶幼崽,依舊可以藉助天生的能力與天賦,擁有著領袖的實力。
可在她的認知裡,人類本身就是一個脆弱易死的生物,幼稚更甚。
在這樣的戰爭之下,保全一個孩童的難度,可是在保全一個健全不通修為的百姓十倍之上。
能夠在街上碰到人類幼崽的存活機率,可謂是一個奇蹟了。
儘管這隻人類幼崽窩在廢墟之下,並未流露出像其他人類被她獲救時的恐懼與絕望神色。
她那雙烏圓的大眼睛黑白分明,說不出的乾淨,有著超越同齡孩子的冷靜。
聽到九十九那清冷的嗓音,她似是覺得有些意外地抬起目光.
視線落在九十九的那張臉上,一下子就粘在上面,好似怎麼也挪不開了。
九十九覺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不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百里安卻能夠理解方歌漁為何會露出這樣的神態。
因為九十九擁有著與她孃親相同的容貌與嗓音。
見她一副看呆了的樣子,九十九隻當她是嚇著了。
她蹲下身子,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方歌漁嬰兒肥的臉頰,淡淡說道:“和家人走散了?”
嗓音不算溫柔,是刻板性的公事公辦的詢問。
對於九十九的問題,方歌漁想了想,然後點點頭。
九十九心想這是來活了。
她嗯了一聲,喚來兩名人偶護衛,道:“那你隨著她們入主城吧,運氣好的話,你應該可以活下來。”
方歌漁上下認真打量她許久,沒說話。
只是伸手緊緊捏住她的袖口,不肯離開,像是在戰爭之中被嚇壞的孩子,彷徨無措。
九十九眯起眼睛。
這可真是一個稀奇事兒。
因著她自我隔絕情感的緣故,她就像是一個冰冷完成任務的器具,儘管她有著出眾的容貌,可願意親近她的人類基本為零。
更莫說這種小孩子了。
她思索片刻,將方歌漁這種行為理解錯了,嗓音生冷道:
“你不願入城也沒有辦法,你這般小,家離此處定然不遠。
可此街之中,除你以外,再無其他倖存者,你若是想留在這裡等你爹孃來尋,怕是不可能了。
他們應該沒你這麼好的運氣,他們怕是早就已經死了。
眼下你最優先的選擇,應該是想著要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勸孩子是這麼勸的嗎?
六識一時之間竟都分不清楚九十九這傢伙是來救人的還是來掏心掏肺的。
她表情扭曲了一下,唯恐下一刻那孩子嚎啕大哭起來,她趕緊快步來到這邊。
“胡說八道什麼呢?小妹妹別急著哭,莫要聽她胡言嚇你。
你阿爹阿孃怕是早就在主城之中等著你呢,你乖乖隨著這兩個姐姐入城,定能與親人重逢的。”
九十九回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那隻眼睛看到她哭了。”
蹲坐在廢墟之下的小姑娘目光清湛,表情清澈平靜,宛若完全不知死亡為何物。
六識呃了一聲,頓時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九十九見她絲毫沒有起身的意識,接著又道:“活著才有希望,十方城的福利素來很好,不日戰爭結束,你重歸外城,定有城中軍領著你來尋找親人屍身,運氣好些,說不定還能撿到些胳膊腿兒什麼的帶回家埋起來。”
剛剛出生一個月,並未開啟情感模式洗禮的九十九可謂是情商堪憂。
然而她自己卻全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還用一副‘這活下來的條件是不是很誘人?’的眼神來引誘著方歌漁。
方歌漁完全不為所動,甚至反向引導。
她直起身子,拽過九十九與六識的袖子,奶聲奶氣道:“我阿爹的確在主城之中,你們若是願意受我保護活下來,我便答應你們我的阿爹隨便給你們怎麼埋。”
這孩子怎麼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便是九十九也給這驚駭世俗的發言給整懵了一下。
不過聽她這話的意思,這孩子竟是居住在主城中的孩子,只是不知為何,竟然遺散在了外城之中。
九十九將自己的袖子從那孩子的手中抽了出來,她脾性不似六識那般親和溫柔,對於這種軟小的幼崽並沒有任何多餘的憐惜情緒。
城中倖存的百姓已經不多了,死的死,退的退,唯有部分符修還在外城之中負隅頑抗。
她沒有過多的時間同一個小傢伙在這消耗時間。
她須得儘快找到城中散落的符修與之回合,儘可能地拖延戰局。
也不管這小傢伙願不願意,她拎起小傢伙的衣領就往旁邊的人偶屬下懷裡扔去。
淡聲道:“她就叫給你們二人了,務必將她送回主城之中。”
六識見她一副好像擺脫包袱的行為,扔給那兩隻人偶後,轉身就走,甚至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她唯恐那小女孩心中生出被人遺棄的感覺,面上堆出笑容正欲安撫她的情緒。
誰知那小傢伙前一刻還緊緊粘著九十九,此刻被扔出去後,竟也未哭未鬧,任由人偶下屬抱在懷中,靜靜的看著九十九。
若非能夠感受到她體內的氣血生機,六識簡直懷疑這小傢伙是不是同她們一樣,是一個尚未開啟情感模式的小人偶了。
百里安從未想過,方歌漁竟是以這種方式與她們二人相遇的。
初時,百里安還以為雪拂城主創造出九十九與熒惑的初衷目的,是為了在自己道隕之後,能夠讓九十九與六識保護方歌漁周全。
可如今看來,事實非是如此。
雪拂城主作為熒惑之主,似乎並未下達任何有關於保護方歌漁的命令。
甚至,她們都不認識方歌漁。
而這場戰爭似乎發生在十幾年前,那時候的九十九還並未擁有著現世那般強大撼動六界的力量。
面對那百萬鐵騎,她號召三千人偶軍,儘管配合城中所剩無幾的符修,撐過了整整一日光景。
金鴉西沉,夜色漸濃。
九十九身邊的人偶護衛換了一批皆一批,縱然她的人偶軍相較那百萬鐵軍而言,數量格外稀少。
可作為巫瘟之源的方青卻是被這三千人偶以著獻祭流的方式,生生在外城之中困了這麼久的時日,他已逐漸不耐。
城中巫瘟的毒素濃度越來越濃厚,九十九身邊的人偶一個皆一個的倒下感染。
可饒是如此,獨步天下的人偶熒惑縱然年紀尚有,卻仍舊能夠利用自己身邊被感染的傀儡大軍,將之身體一一拆解化為符陣製作成陷阱,藏於城中各處。
如此冷酷近乎無情的物盡其用方式很符合九十九的作風。
儘管六識對於她的作法十分難以接受,卻也不得不承認,九十九藉以那些感染體的屍體材料,確實為十方城爭取了最大的時間。
在百里安的視野之下,這場漫長的戰爭時間確實過得極快的。
他並未親眼看見九十九身邊的人偶們是如何一個接一個的犧牲倒下。
只是在這個朔風如刀的夜晚裡,偌大的十方外城之中,只剩下了九十九與六識兩人。
而城中所買下的符陣陷阱,也快被敵軍破壞得差不多。
九十九垂眸將自己反向折斷的手臂面無表情地擰轉回來,人偶傀儡受傷,人類用以的多數靈藥她們用不了。
她對待自己的身體就像是對待損壞壞掉的器件,敲敲打打一番,使得陣列迴路強行復位之後,便理所當然地繼續消耗使用著這具身軀。
直至這具身軀完全失去價值,變成廢品,她這一生也就可以到此結束了。
九十九受傷的那隻手捏了捏拳頭,確認手臂的靈魂迴路並未受到完全性的損毀,還能繼續使用,她這才抬起目光,看了一眼暗無天日的夜色。
口中喃喃道:“都來這裡一月有餘了,說什麼南城有雪,我信你個鬼。”
這樣的人間夜色,真的是一點也不好看。
六識反手將插在自己後肩的金屬殘片用力拔了出來,關閉痛感的她,並不會有太多強烈的感覺。
正如九十九強行折回自己的手臂一般,面上情緒淡然得近乎變態。
咔嚓……
就在這時,某處廢墟之下,又是傳來了一陣熟悉的細微動靜。
九十九與六識同時轉過目光,似是有所預測。
她們二人同步皺起了眉毛,相視一眼,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無奈的神色。
仍舊是九十九快步行過去,面色淡然冷漠地抬起一隻腳,踹開廢墟的掩體。
果然,不出意外的,對上了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和一張髒兮兮的小臉蛋。
也是。
在這城中,哪裡還有什麼其他的存活者。
九十九漆黑的墨瞳往那人類幼崽的身側淡淡掃了一眼,在她身邊,有著兩名身軀完全受到了感染的人偶傀儡倒在了地上,已經完全斷絕了生機,迴路盡數斷毀。
六識迎上來,見此一幕,只覺骨鯁在喉:“這是……”
九十九淡道:“城中的巫瘟毒素越來越濃厚了,若是未能及時退入主城之中,感染異化是遲早的事。”
“所以……”
九十九收回目光,神情平靜:“人偶不可傷害無辜的人類,這是人偶誕生的準則之一,在將這小傢伙交給她們的時候,我下達了一個命令。”
那便是在自己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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