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百里羽自巨大的爆破聲中被驟然驚醒,他驀然從地上彈坐而起。
身體傳來驟然劇烈的痛苦時,卻發現原本身上所受的創傷已經得到了極好的止血處理。
大風呼嘯,風中劍意漫漫,刮過他的臉頰,眼角竟如刀割一般地裂疼。
髮絲在獵風中被吹得狂亂,百里羽撐起身子,睜大雙眸看著無數斷藤殘葉交織里,一道身影站得如利劍筆直挺拔。
他逆著光,一步步走出長陵,由陰影走向光面。
一雙幽幽黑瞳深處,漫漫暈開一團鮮紅的血色。
在暗夜裡,那雙眼瞳之下彷彿鑄出一片血與火的鮮烈色澤,這一刻,人類的情緒好似徹底從他血肉裡洗去。
只餘下單一而純粹的冷冽戰意。
金仙豐虛立在這間長陵的入口間,神情依舊凌厲肅殺。
黑灰二色摻雜的長髮在大風中獵獵飛舞,他與華胥離戟鬥了整整一日,離戟的召喚體已被他的雷霆劍意徹底粉碎。
而他,卻除了鼻樑間依稀可見裂開的一道小小劍口,身上竟是再無一道多餘的傷痕。
可他此刻眼神卻是冷極,充滿殺機地死死盯著破碎的藤蔓結界下的那道身影,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劍。
隨著手背鼓起的動作,他枯瘦的肌膚驀然裂開無數宛若被細小刀片切開的傷口,傷口鮮紅,細小如紅線。
顆顆渾濁的血珠從傷口中滾滾而落。
很顯然,他將離戟的召喚體斬滅於劍下,也並非贏得全然輕鬆。
至少此刻,他於道幻象鏡中召喚的無數身外化身,已經一具不剩,只餘本體。
更讓他憤怒的是,他耗費了半日的功夫,竟都無法攻破那藤蔓結界。
他引以為傲的天雷之火劈在其上,竟也不過是在表層落下一道深深焦黑的痕跡。
而那藤蔓的木生之力,生生不息,週而復始,此處又位於大海之中,水靈之力極強。
水靈生木靈,就地取材,其靈力簡直用之不竭。
一個呼吸的功夫,那片焦黑枯死的藤蔓便被新地鮮綠藤蔓所覆蓋。
此時此刻,金仙豐虛的每一道靈力都珍貴異常,他需要儲存實力來馴化龍魚鯨渡海越門。
在沒有采補到嬴姬那珍貴的尊仙血脈之前,他所耗費的每一道靈力對他而言,都是極大的風險。
他不是沒有能力在頃刻之間破開藤蔓結界,殺入其中。
只是這樣以來,對他身上的損耗未免有些巨大。
金仙豐虛只能以保守的攻勢寸寸瓦解。
正如九十九的人偶爐心運算那般,他需要以五日之功,方能攻破這道防線。
她的運算不會出錯。
可是現在才一日堪堪過去,長陵大開,藤蔓散去,並非是金仙豐虛攻破成功。
而是百里安,主動撤下了藤蔓結界。
百里安緩緩行至光幕之下,他抬起猩紅平靜地雙瞳,對上金仙豐虛殺機騰騰的目光,“現在,獵手該換人了。”
金仙豐虛面無表情地看著百里安,內心卻是有所震動。
以他如今這樣至高偉大的境界修為,能夠將百里安的境界一覽無餘。
這才不過一日功夫,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竟從魂啟一品直接晉升至了九品之境!
放眼整個六界四海,出了天地五尊仙之外,誰的修行之路敢如此豪橫不講道理的提升?
儘管區區魂啟九品境在他眼中仍舊不夠看,但如此超乎常理的成長速度,卻是不得不讓人頭皮發麻。
若是這小子今日逃過一劫,未來怕是會成為一個極大的隱患。
只是很可惜,他不會有這個機會。
在這世上,總有一些人覺得自己是這世間獨特特殊的存在。
只是這世間天才,比比皆是,如過江之鯉,越階挑戰者自古以來也不佔少數。
金仙豐虛能夠做到如今這個位置,自然不會迂腐自大到認為在這世間,境界能夠說明一切。
只不過那隻僅限於一個大境界裡的十品小境之間,相互越級挑戰。
從古至今,能夠跨越一個大境界無視這天地規則與上位者與之一戰的存在,可謂是鳳毛麟角。
能真正記住名字的,也不過寥寥數幾。
傳說中的天道三子,亦或是三宗之首,或許在帝尊的命法加持下,能夠生跨一個大境進行挑戰。
但眼前此子,顯然不在其列。
退一萬步說,即便他天賦尚能媲美這天道三子。
可那又如何,他到底不過只是魂啟之境,與他通瞑十品巔峰境,尚且隔著四個大境。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是在千山萬海之間,叫他一時走快了些,才堪堪翻過半個山頭罷了。
想到這裡,金仙豐虛忍不住冷哼一聲,道:“本座不知你遇到了何種機緣,一日生跨九品境,的確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但若因此而得意忘形,偏就覺得自己可以創造出蜉蝣撼天的奇蹟。”
豐虛緩緩抬起一隻手,他單單不過是以金仙之軀立在這裡,抬起了手指。
這片天地間的一切真理、法則彷彿都凝聚在他的那根手指間。
他淡淡說道:“你,還沒有資格,在本座面前成為獵手。”
看著主動撤去藤蔓防禦的百里羽表情說不出地怪異,他聽到百里安的那一席話,看他的目光更是像在看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他張起結界是為了保護嬴姬,眼下撤去結界,一身凜然殺機,難不成是嬴姬她……
百里羽不敢繼續往下細想,眼神變得慌亂起來,正欲四處張望去尋她身影的時候。
下一刻他的目光驟然僵凍住一般,不可置信地看著百里安抬起一隻手臂。
他掌心向上,一枚碧綠色的扳指自他掌心漂浮而起。
靈光閃爍之間,一柄紋路古樸的黑金長劍飛掠而出,穩穩落在百里安的手掌之中。
看著那熟悉的碧色扳指,百里羽腦子轟然一聲,彷彿被閃電擊中了背脊,“碧水……生玉?!!!”
竟是碧水生玉!
碧水生玉乃是小千界寶,一旦認主,旁人再也無法驅使。
而整個人間,僅有一對碧水生玉。
再看到那柄熟悉古樸的天策鈞山劍的時候,他只覺自己眼睛被那劍鋒深深刺痛。
一時間,悲痛的淚水竟難以抑制順著臉頰滾滾而落。
百里羽眼神顫抖,近乎瘋狂地向前踉蹌兩步,目光落在百里安的背影上,又彷彿在透過這個身影在看一個遙不可及的故人。
他無言地張了張口,一時間千頭萬緒如烈火灼燒般湧上心頭。
看著百里安拔劍相向,金仙豐虛目光薄嘲,道:“一日之間,你從魂啟一品生跨魂啟九品是不假,很可惜的是,你太過心浮氣躁。
分明還有四日時間,你卻急著打破結界,急切與我一戰。
你剛剛升境,修為尚自虛浮不穩,想來也不過是藉助外力來強行提升自己的境界修為。
若你再給自己留三日時間,鑄穩根基,對你會有利很多。
當然,不管怎樣,你卻選擇了一個最糟糕的方式,向本座提出決鬥。
對於這種愚蠢的行為,本座只能說,你當真是讓自己走上了一條不歸的死路啊。”
金仙豐虛將手中劍往地上一插,雙掌交疊於劍柄之上,目光嘲意深濃地瞥了百里羽一眼。
“怎麼不見嬴姬?看你這樣子,應該是試過取針之法了。倒也難怪你修為如此精進迅猛。
整個長陵之中只有你們三人,百里羽這個劍都不敢拔的廢物受了重傷,才剛醒來,怕是想救人,也有心無力。
不過很可惜,你不是尊仙血脈,擅自救人,只會讓她反而深陷其害。
此刻,她怕是被本座的金針反噬得極為不輕吧?
小子,就憑你的本事,你是無法救護她性命的,而且還十分愚蠢地為自己樹了百里羽這麼一個大敵。
你若當真在乎中幽女帝的性命,此刻儘快將她獻於本座之手,普天之下,也唯有本座能夠救她性命。”
原本在看到碧水生玉時,內心無比激盪的百里羽聽了這話,無疑又是一場晴天霹靂。
他只覺自己身體中,血液裡的溫度只覺一瞬間消失了個乾乾靜靜,劇烈的寒意從大腦散發出來,如一把利劍從上至下貫穿凍僵全身。
百里羽眼眶驀然赤紅地看向百里安。
視線尚未落定,百里安就已經化為一道纏影,欺身而上。
平靜的千魂陵,瞬間肅殺之意大盛!
身著一襲白衣,周身靈氣熠熠劍意森然閃爍的百里安在身體動的那一刻,宛若成為了被烏雲遮掩的星光與月華。
身影驟然暗淡,甚至是消失。
金仙豐虛眼皮一挑,掌下一震,插在大地之中的劍驟然間如電光般豎立而起。
大地隆隆作響,唯有海外世間在這一瞬方能看清。
在金仙豐虛起劍瞬間,平靜的海面,萬頃海水沖天而起,宛若巨龍藏空吸吞海水一般,說不出的波瀾壯闊。
可想而知,這一劍不知蘊藏了多少天威。
百里安了無煙塵地自夜幕中出現在了金仙豐虛的身側一方。
比起那浩大的聲勢,天策鈞山劍無聲無息卻快若雷霆地在自己身側下方一兜,在黑暗中劃破出一道半圓如殘月般的冷弧。
反手一個彈劍叮在金仙豐虛豎於胸前的那柄劍上。
金仙豐虛手中長劍間繚繞如群山巍巍的厚朴古老劍勢,卻被那看似不起眼的黑金長劍撞得劍勢驟然潰散。
他只覺那柄古樸長劍裡似蘊藏著無窮的重勢,這股可怕重勢單靠毫無花哨的重力,竟就能穩穩崩亂他的巍巍劍勢。
金仙豐虛難以控制地雙腳往大地一沉,身體在地面間犁出兩道深深的痕跡。
而百里安手中瀟灑彈出的那柄劍,卻彷彿死死粘在他的劍上一般,他的身影如甩不開的幽靈一般,緊隨而上。
金仙豐虛顯然吃了一個出其不意的啞巴虧。
百里安手中那把天策鈞山雖然無法附靈,從本質而言是一把殘缺的廢劍,但再廢的一把劍,卻是出自於崑崙。
甚至是出自於崑崙神主之手的一把劍。
重如山海,勢定乾坤!
金仙豐虛那山巒疊嶂的劍勢,若單拼劍勢,則一攻既破。
可是那除了重便不剩什麼優勢的重劍,落在了百里安的手中,卻是輕巧得如一片羽,他得心應手地起劍一翻。
劍鋒交接,擦出劇烈的劍火。
橫切於金仙豐虛手中劍鋒上的天策鈞山飛快旋轉而起,厚朴的劍鋒如掌嘴的戒尺,重重抽打在豐虛的臉嘴之上。
啪的一聲脆響,金仙豐虛定住身形後,百里安繞後一圈,收回天策鈞山。
他側眸看著被一劍彈飛出去嘴唇紅腫翻飛的金仙豐虛,眼底冷冽的猩紅之意未褪,聲音冰冷:“閣下的嘴真是髒啊。”
劇痛襲來好一半天,金仙豐虛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不可置信地觸了觸自己的裂紅的腫嘴。
他勃然大怒!
“小子!你竟敢……”
他口中的話,在看到自長陵入口間的那一道紅衣身影時,戛然而止。
金仙豐虛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嬴姬:“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
嬴姬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底下那一層青灰死意已經消失不見,而且觀她氣息,顯然正在逐漸恢復生機。
他猛一回首,看著百里安慢慢轉著手裡頭的金針,低垂的眼眸冷冽:
“很遺憾,你那齷蹉的心思,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實現了。”
百里羽看著安然走出來的嬴姬,整個人如置身大夢之中,腦子都是恍惚混亂的。
他快步迎上去,胸口的灼燒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似有無數問題要問。
那樣的眼神,混亂、糾結、焦灼、潮熱,重重複雜交織在一起。
極其讓人不愉快。
嬴姬鳳眸威嚴凌厲地斜了他一眼:“百里羽,你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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