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既然抱有如此誠心,那也就是說,對本小姐提出的要求必是無所不應了?”
風度翩翩的牧雲夜微微一笑,道:“只要並非違反天道只是,三小姐若有需求,吾皆有所應。”
方歌漁將手中杯酒一飲而盡,眼眸明亮地看著他笑道:“如此說來,即便是我養面首,你也全不在意咯?”
語出驚人!
這般直白露骨且放肆的要求,莫說席面間那些求親者面色大變。
便是連方佑也開始嘴角抽搐,忍不住挑起來去抽她腦瓜。
“在這說什麼混賬胡話!看來這些年爹爹是太慣著你了!!”
容不得方佑失色大變,要知曉,在座的除了姬惜年以外,皆是來自上清仙界的仙人之子。
若非誠心有意與十方城結下姻親,以著這些個個心高氣傲不得了的主兒,如何能夠願意自降身份來著濁世走一遭。
如今這夫婿還沒挑好,上來便提要求自己要養面首。
豈非是將這些仙族貴子們的臉給摁在地上狠狠地踩了?
怎可這般失禮!
果不其然,席面原本平靜的氣氛開始躁動不安起來,那些身份尊貴的求親者們聽了這話,眉頭大皺,好似受到了極大的羞辱一般,面色也不由漸漸冷沉下來。
他們來此求親,入贅十方城本就是給足了顏面。
豈料竟如此得寸進尺,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
這裡又非魔界,她這難不成是將自己當成了那高高在上的魔界女尊不成,要招攬個三千王夫面首才肯滿足是嗎?
簡直目中無人!
他們都是出身尊貴之仙,豈容她這一小小女娘這般羞辱,被當做那婦人妾室一般如此輕視對待。
比起那些沉沉將怒的道仙之子們,牧雲夜英俊的面容始終平靜,一雙眼睛寧靜如湖。
他毫無情緒地笑了笑,微斂起首,道:“三小姐是吾心中所求之人,若有幸能得三小姐成全回應心中之景願。吾願以真心交付,三小姐生平所求所願,雲夜皆願為小姐一一完成。”
場間因這一句話,瞬間平復了躁動。
就連其中最為桀驁不馴的司徒也也宛若一下子被鬼掐住了脖子似得,將口中的怨懟之言,盡數吞入腹中。
這位仙界天才、金仙之子牧雲夜都將態度放得如此誠懇寬容。
尊貴如他,都為顯出半點怨氣怒容來。
他們又如何好繼續發作。
司徒也滿肚子惱火憋屈,心道自己終究是急躁了些。
就方才那一下子,他怕是同這些蠢貨一般,一起給這牧雲夜當了跳板使。
且不先說那方家三小姐當真敢不敢納了仙家貴子之後還去養面首。
光是憑牧雲夜方才那誠意十足飽含情深的告白之言,便已經博得了方歌漁的好感。
若是繼續下去,拔得頭籌,一騎當先的,怕是隻有他牧雲夜了。
對於牧雲夜那驚人又放縱隨和的發言,方歌漁面上不見任何動容波瀾。
她目光平靜地笑了笑,端著空酒杯的手指輕鬆,酒杯自纖白細膩的指尖滑落,無聲摔在了柔軟名貴的地毯間。
“牧仙君的誠意,本小姐已經看到了,只是想要迎娶本小姐,光是誠意可不夠。”
牧雲夜目光淡然自信:“任憑接受三小姐的一切考驗。”
看到這裡,司徒也藏在暗處裡的拳頭不由緊張蜷握起來。
看兩人這般氣氛,顯然這位方三小姐對牧雲夜漸生好感起來。
白日裡宴席開場那麼久,那牧雲夜看似沉默寡言,極少發話,怎想的這一出手便這般讓人姑娘招架不住。
那方三小姐也是,宴席之上,思維跳脫,說話亦是語出驚人。
可司徒也看得真切,這個看似不著調的方三小姐,實際上由始至終未將任何人放在眼中。
即便是迎合攀談,也全憑心意,同每個人真正一次性交流下來也絕不會超過三句話。
吝嗇又公平得緊。
可她與這牧雲夜,顯然已經遠遠超過三句話了。
看來,金仙之子的這個身份,即便是對於十方城而言也是極具誘惑力的啊。
一臉風流相的‘容黎君’早早在開席沒多久就蹭到了百里安這邊的席面上來,將他剝好的核桃仁倒在手心裡,一顆顆地咬著吃。
“我說蠢貓兒,你家那位惹人憐愛的大小姐都要給人拐進碗裡給燉了,你還在這不急不忙地剝核桃,就不怕她給你扣一個大大的綠帽子?”
百里安斜了她一眼:“吃核桃都堵不上你的嘴。”
寧非煙搖頭晃腦道:“以本君多年征服女人的經驗來看,接下來,那位大小姐必是會讓牧雲夜替她撿起掉落的酒杯。
那牧雲夜自是無所不從,順之尊之地貼心撿起,彰顯君子氣概與風度。
大小姐微微一笑,將酒杯推送出去,亦視交好之信物。
如此臺階備足之下,兩人之間的關係定然微妙,而那牧雲夜今夜自然也就不成了唯一一個能夠近身靠近大小姐的人。
如此一來,塵埃落定,這大小姐的入幕之賓,自然也就要從九人變作一人了。
畢竟有些多餘的人,看著實在礙眼不是嗎?”
百里安又不急不緩地取來一顆核桃,手指輕捏細剝,一顆完完整整的核桃仁便又剝好出來。
“嗯,不錯,這宴席上的一些人看著實在礙眼,來……張口。”
他舉起手,將那顆剝好的核桃仁喂至她那喋喋不休的淡色嘴唇下,慢條斯理地沿著她稜角分明的唇線輕輕划動。
百里安眼角的弧度微微彎起,那弧度襯著疏朗的睫毛顯得有些柔軟。
那眼神好似逗弄貓兒似得狗尾巴花,軟乎乎地在人心尖上輕輕一撓,又帶著隱晦的邀請和曖昧。
那樣的目光屬實惱人,卻是叫一些生了貓兒屬性的小動物難以拒絕。
分明知曉他這是在有意逗弄人,可寧非煙還從未頂著男身同人這般光明正大在無數雙眼睛下如此調情戲弄。
畢竟以往,調情戲弄的事都是她來做的。
寧非煙給那酥脆甜香的核桃磨得面頰微暈,有意修飾成男兒色澤淺淡的唇竟是變得嬌豔起來,一點點染深暈溼,紅得嫵媚,柔得妖嬈。
她抿合唇際,眸光顯得有些羞赧難以應對,下意識地張唇去含咬那核桃仁。
誰知先頭還磨得繾綣悱惻的那隻手指忽然一收,居然咬了個空。
以往都是寧非煙逗弄別人的份,如今可真真實實給百里安調戲逗弄了一回。
她抿緊了紅潤的唇畔,臉頰滾燙,那雙美麗動人的情人眸裡羞惱之意大作,恨恨地瞪著百里安,寫不盡的嗔怒。
百里安反手一拋,將那塊核桃仁扔進自己的嘴巴里,唇角彎起,道:“既然這核桃仁堵不上容黎君的嘴,那還是不強人所難了吧。”
寧非煙吃癟的模樣,盡數落在了尹白霜的眼中,她裝模作樣地自己剝著核桃,笑嘻嘻道:“還好本仙君的話不多呢。”
寧非煙又惱又羞,反手擦了擦嘴唇,低聲恨恨道:“笑吧,笑吧,待會兒你那大小姐給人拐走了,我看你這蠢貓子還笑不笑得出來!”
百里安深深低斂的眸子幽靜,他並未過多關注在意牧雲夜,只是低頭倒酒,語氣淡淡。
“道心似鐵,靈法如爐,善化不足,惡化有餘。牧雲夜他……走不上去的。”
寧非煙眼波流動,這道心似鐵,靈法如爐莫不是指的是方歌漁?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就這樣肯定牧雲夜成不了事?”
百里安搖首:“即便是仙人之子,深淵在前,如何能越?”
“考驗談不上。”果然,方歌漁的聲音淡淡響起,她玩趣似地踢了踢腳底下的金盃。
“牧仙君若是願意紆尊降貴走到這裡,彎腰為我撿起這杯子,我便相信,牧仙君待我有幾分真心在裡頭。”
方佑站起的身子又慢慢坐了回去,他長舒了一口氣,終於放心下來,小聲朝著身邊侍奉的秦樓執事笑言道:
“小歌漁是在玩欲擒故縱這一套呢,好一個先抑後揚。
如此一來面子裡子都爭得足足的,你瞧下頭那些個仙界來的意氣風發的仙君們,都看傻眼了吧?
哪裡想得到堂堂金仙之子,天界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在小歌漁面前也能這般放低姿態。
面首!她要養面首他的依著她呢,這不是縱溺是什麼!這不是縱溺是什麼!
小歌漁也定是瞧上他了,偏偏又拉不下臉來承認。
女孩子臉皮薄嘛,可以理解,便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來,表達心意。
好!甚好甚好!真沒想到啊,這才第一日,小歌漁便如此慧眼如炬,相中了其中最為優秀的牧雲夜,好好好,也算是了卻了我的一番心願。”
秦樓嘴角扯了扯,心道這九人之中,有七人是道仙之子。
還有一人完全不夠看,不過是地仙太玄九經收的一個小小弟子。
還是一個腳踏兩條船的斷袖,看著就是拉過來湊數的。
但凡長眼睛的都知曉,這裡頭唯一一個金仙之子的牧雲夜,不論是從天資、修為、學識、還是背景都是這些人最優秀最強大的。
怎就慧眼如炬了。
這也能尬誇?
還有,她臉皮薄?
一個口口聲聲當著自己未來夫君的面說要養面首小郎君的人,哪裡臉皮薄了啊?!
牧雲夜目光在地上毛毯間淡淡一掃。
儘管心中已經確定了方歌漁的選擇,他面上也未顯露出半點被選中的得意來。
平淡的神色裡的自信好似與生俱來。
那是一種真真切切明白自己有多優秀強大,在眾人之中拔得頭籌已經成常態所養成的自信平淡。
可是儘管如此,對於方歌漁的要求,哪怕是一個極小的要求,牧雲夜仍舊持有極其認真用心的態度。
他仔細整理儀容,拂衣起身,跨出席面,朝著方歌漁有禮有節的微微頷首一下。
然後上前,踏入金玉臺階之上,朝著方歌漁步步行去。
犰皮而制的雲靴踏在厚實而柔軟的名貴毛毯上,並未發出任何聲音。
牧雲夜步步沉穩,背脊挺拔,步履卻極為優雅,每一步,都如踏雲端之上的俊逸仙人,舉止更是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盈清仙氣逐漸靠近,方歌漁踢著腳下金盃的動作也隨之頓住停收。
“臺階位高,雲毯柔滑,牧仙君,可要當心腳下啊……”
方歌漁似好心提醒一般,緩緩抬起了眉目,目光視線彷彿穿透遠古,悠悠定格在牧雲夜的身上。
她眼瞳裡的黑意褪去,化為一種純粹的黃金瞳,一股蓬勃而煌厚的力量在瞳中滋長。
明亮而龐大的意識在那雙眼瞳中漸漸凝聚成萬古經緯的痕跡,宛若深不見底的謎題。
她居高臨下地睨視著他。
牧雲夜腳下一頓,剎那之間,只覺得自己身子彷彿一矮,在方歌漁的視線下變得極其渺小。
他勉強抬起頭來的那一瞬,對上那雙寫滿聖紋的金色雙瞳,心中只生出一種自己在這雙眼瞳的注視下卑微如塵的可怕錯覺來。
或許……
那不是錯覺!
此刻她正低低睨視俯瞰著他,金瞳冷漠超然,卻又是那樣吸魂奪目的美麗。
她面上人類的情感已然消失殆盡,讓人無法感知、揣度她眼底的情緒。
只餘下一種非人類,超越一切生靈的淡然悲憫,俯瞰著眾生人間裡的一粒微塵。
牧雲夜面上一片空白,來不及生出任何應對的反應,以至於此刻他的狀況落在了別人的眼中,只是以一副平靜自然的姿態停下了腳步。
可是無人知曉,他後背的汗水在這一瞬間,狂湧泛起!
只覺得那淡然的視線宛若一片悽惶無邊的滄古之夜,朝他寂寂幽幽地籠罩而來。
這一瞬剎那,牧雲夜好似經歷了永恆的恐懼!
那深海般壓抑的恐懼讓他的身子簌簌顫抖起來,渾身宛若凍僵一般。
就在眾人好奇不能理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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