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的方面,基本上不需要憂慮。
武朝的戰鬥力,打過幾仗之後,他心中便有底了,一國之力,弱到這種程度,說實話,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除了以練兵的心態駐紮於此,對於女真軍隊來說,這些時日裡另一個目的,便是獵奇了。往周圍掃蕩的過程裡,女真人搜刮了不少好東西,也抓了不少人,好吃的、好玩的如今正在軍營裡流行,好在宗望如今威望甚足,稍稍放鬆的同時,一眾將領也都讓麾下士兵保持著足夠的訓練和緊張感。
十一月裡,眼見便要下雪了,平平無奇的這一天,漢軍都統劉彥宗與將軍活裡改在軍營裡巡視時,活裡改倒是隨口提起了一件事。
“這周圍的漢人,已越來越少了。”
“嗯?”劉彥宗皺眉。
“昨日派出去三千人,巡周圍五十里,竟一無所獲。”活裡改道,“空手而回。”
劉彥宗笑了笑:“我朝大軍已來了這麼些時日,周圍人該走的,也都走了,有何可怪的。”
活裡改搖了搖頭:“往日裡這周圍水土肥沃,就算大軍過來,躲進山裡的人也是不少,如今便是往山裡搜,也搜不出人來。末將倒是不擔心他們是被嚇跑的或是被殺掉的,只是聽抓來的一些人說,武朝官員之中,至此時仍有人在疏散周圍百姓、糧食,範圍或已擴大至百里方圓以上,目的便是為堅壁清野,斷我軍糧草來源。若是真事,或許該重視一下。”
劉彥宗皺眉想了想,隨後還是輕鬆地笑起來:“堅壁清野之事,武朝人必然是要做的,如今我軍糧草尚夠數月之用,派人出去轉,也不過為了活動筋骨,如今這糧草之事,不必過慮的。”他隨即壓低了聲音,“武朝偏南,冬日裡寒冷滲骨,雖與我遼東之地不同,但終究並非大礙,一待這攻城器械做足,大軍隨即攻城。武朝軍隊,士氣全無,只憑堅城抵擋,一如遼國上京,若非是為了使用這些器械,它恐怕早已破了,如今且先等等吧。”
女真人攻遼國上京時,不計代價,上京也是堅城重鎮,當時半日便被攻破。這其中當然也有諸多複雜的原因,但是在汴梁城下陸續打敗了幾十萬軍隊之後,女真人便大都有這樣的自信。若非是大帥要訓練攻城器械的用法,也是不計代價的攻城,汴梁恐怕也撐不了幾天,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不必什麼跳樑小醜都放在心裡。
這只是小小的插曲,一時間無人記在心中,活裡改雖然說了出來,但他的心裡,也不是太擔憂的,說出口來不過是出於謹慎的習慣而已。在這之後,也就不再對此認真,而當這件事再被提起來時,已經是一段時日以後,女真人不得不認真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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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北岸。
一支馬隊正在渡河。
這支馬隊大約兩千餘人,河邊的方陣整齊,佇列安靜肅殺,後方還用車子拉了些東西。
負責運送他們過去的船隊乃是附近縣令安排的,由於位處黃河渡頭,又是戰時,最近這段時間,船隊老大已經不知運過多少人過去,又運了多少人回來,只是過去的乃是整支的軍隊,回來的卻往往是潰兵、傷兵以及屍體。
運過這麼多軍隊之後,船老大基本也能認出這些軍人的素質了,不過,眼前的這支馬隊,有些古怪。他們當中計程車兵,看起來都是飽經風霜、殺戮的老手了,在武朝軍隊之中,這樣的往往是精銳、親兵,但每每是這樣的精兵,也容易出那些吊兒郎當、什麼都無所謂的兵痞,而保持嚴肅、戰戰兢兢的,往往是那些新兵,雖然看起來聽話、整齊,但這樣計程車兵往往在上了戰場之後整個隊伍崩潰掉,有些連逃跑都沒有章法,傷亡往往是最高的。
這一支隊伍,卻兼具了兩種特質,一方面,他們的隊伍整齊得就像是畫出來的,另一方面單個看起來,他們的每一個組成,又都不像是庸手。
船老大看過他們的編制之後,知道這是北方招安時歸順的義軍——但老實說,這就更奇怪了——所謂義軍,往往是山匪土匪組成,這些隊伍紀律更差,女真人打下來,各地義軍雲起,但真正敢追上來找女真人火拼的,卻少之又少,不過是口頭上說得好聽些而已。若按照寧毅的說法,那些人都是“至少愛國”的典範,但是,若說得嚴厲點:到底做過多少虧心事的人,才會“至少愛國”呢?
但無論如何,他的船隊還是規規矩矩將這支隊伍運了過去,臨別時,也詳細地跟對方說了女真人的情況,要他們小心,不要重蹈前方軍隊的覆轍。
“我們是不同的。”將作為渡船之資的幾錠銀子放到船隊老大的手裡時,這軍隊中名叫韓敬的那位副將如此說了一句,船老大心道那最好是,嘴上自然不做反駁,心中倒也記住了這支據說是從呂梁山過來的隊伍。他偷偷地朝佇列前方看,那位披著斗篷的為首的將領,看起來竟像是個女的。
他先前在黃河那邊時看過對方一眼,斗篷下的那道目光望過來時,他覺得眼睛像是被針扎一般的嚇了一跳,那女將軍身上透的殺氣,令他許久都不敢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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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黃河南岸的一道谷地,樹林與山谷延綿,此時,這裡已經成為臨時的屯兵之所,谷地外圍,拒馬與壕溝一道一道地延綿開去,將這裡變成了最不適宜馬戰的場所。
自九月二十四的晚上,女真人展開攻勢以來,到十一月的現在,汴梁以北原野上,數十萬的軍隊都被打垮了。許多人的屍首如今就在那片原野上,也有許多潰兵四散逃離,失去了蹤跡。但總還有幾股力量,能夠暫時的收攏人群。
眼前的這片地方,是原本武瑞營的一支,打著這個名義,又收集了其它的不少潰部,最終在這裡駐紮下來,如今,整日裡都在做訓練。
這裡稍顯難啃,距離牟駝崗和汴梁城不算非常遠,女真人知道他們的存在,但看見外面重重疊疊的壕溝和拒馬後,暫時懶得強攻進來。
寧毅站在河岸上,臉色有些蒼白,他微微咳嗽了幾聲,身邊的,是屬於竹記的幾個人——並非武者,多是賬房、參謀之類的人物。
“……我問過了,現在是枯水期,所以水位這麼低,開春以後,會漲上來。”寧毅回頭指了指南面,“如果在水位最高的時候掘開這個提防,黃河改道,大水會直衝汴梁城,到時候……”
他頓了頓,吸一口氣,揮手:“到時候,水退了,沃野千里……就可以養活很多人。”
幾個人都在朝河水那邊看,只有寧毅面對著那谷地的方向,遠處一道道的壕溝與拒馬、防禦工事、整個山谷裡的人,他的臉色蒼白,目光也有些蒼白,那是死的顏色。
儘管自詡心狠手辣,也曾主宰過許多人的生命,但這一個多月裡,他所見過的死亡,也已經遠遠超過過去的總和了。包括他自己,也已在生死麵前,走過了幾遍。
在杞縣的那一晚,他身上受的傷甚至到現在都未好得完全,而更多的人,則連傷愈的機會都不再擁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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