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糧三十兩一石,他們是要賣二十五兩的。師師笑著點頭,心中對這幾人卻是頓生厭惡,你過去施糧放糧,那叫行善積德,平日二兩多一石的糧拖過去十倍賣,這行的什麼善積的什麼德。
那年輕人說完以後,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妥,開口補充幾句,想要更正。師師撥弄著琴絃,微笑著符合幾句。幾位年輕人便互相之間說了起來,過了一陣,有一個言辭比較清晰的年輕人說出來的話,才讓她指下的琴絃微微一顫。
“……這次的事情,師師姑娘也知道的嘛,畢竟便是竹記在後頭安排的嘛,這次賑災,要是沒有他們的人。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北面那些人,真是苦啊……”
旁邊一人道:“也不算竹記,竹記背後不就是當朝右相嘛,最上面都是右相安排的。若非有右相,我們進得去河東?”
說起這個,先前的年輕人頓時激動起來:“怎進不去,要是早知道那麼多饑民,我死了也要將糧運進去!他們有種打死我好了啊!#¥%&*(開始罵人)”
師師皺了皺眉:“北方現在……怎麼樣了?”
“河東路?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兩邊都在使力呢。咱們運糧過去。這賊……賊天氣又降了這麼多,本來糧價下來一點點,然後又漲上去了。那些狗大戶,不許我們壓糧價。四處找茬。上次我三哥就是被他們打了。好在竹記那邊也有準備。那位姚掌櫃叫了大夫,然後又叫了官府,把他們人給抓了。哼。這次咱們北上,三哥傷還沒好,又吵著要去呢。”
一個年輕人臉色通紅地站了起來:“那位姚掌櫃說得對,這就是打仗!”
旁人附和:“怕他們是孬種啊!這次咱們人還少嗎!他們的地頭?惹急了我我弄死他們!”
師師卻是疑惑起來。他們說的是什麼?她以往知道,這些年輕人是最容易被某些事情影響的,暴躁衝動也是常有。但眼下看起來卻又不同,汴梁城中,有一批學子,以陳東為首的,常常憂國憂民,慷慨激昂,他們連蔡太師、高太尉這些人都敢罵。此時看來,這些讀書不多的年輕人,情緒竟像是有些陳東他們的氣息。
他們賣個糧,怎麼能賣成這樣的?看起來簡直是被什麼人煽動了一樣。
她試探著問道:“幾位公子,也去施了粥飯?”
“自然去了,每日都去!”幾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著,隨後有人道,“但是竹記的寧東家說得對,終究不可能全都熬成粥吧,唯有把價格壓下去,其他人才有一條活路。師師姑娘,你認識那位寧東家,你說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
師師看著他們,隨後輕聲道:“對那……把價格壓下去,其他人才有活路的道理,我卻始終不太明白。”
其中一個想要表現的于姓公子大聲道:“嗨,這有什麼難明白的,我這麼笨,都明白了。師師姑娘你想啊,那裡的糧價要是三十兩一石,賣糧多有錢啊,這麼賺的生意,那些狗大戶、狗官還不得拼了命啊。朝廷上兩位相爺就算豁出命去,也擋不住這麼多人的貪心。可要是糧價下去了,賺的不多了,再加上官府有些清官,才能讓那些大戶少插手。寧東家說過的,要是糧價繼續漲,官府的賑災糧,能發到百姓手裡的十不存九,要是被打下來了,也許就能保下一半或者更多,到時候咱們再去多施粥,就有很多人能活下來了!所以啊,這次我們賺到了錢,又回來運第二批的米糧上去,咱們還買了冬衣……哼,這次過後,咱們還得上去第三次,於家是男人的,都要去!”
這人滔滔不絕,旁邊一人說道:“就怕下雪以後,路難行了。”
“別說下雪封路,哪怕凍死,我都要把糧拖過去,我就不信,弄不過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畜生——”
師師的腦袋裡嗡嗡的,她是聰明人,有些事別人一點,她也就知道了。隨後,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中,她也逐漸的、一絲一毫地拼湊起來一個已經在她身邊發生了近三個月的、巨大“戰場”的輪廓,而這個輪廓的點點滴滴,她原本是感受到了的,只是那時並未在意。隨後,在心的底層,恐懼感湧上來,她明白過來,那個幾乎已經被她放在了“絕交”定位上的商人,曾經的朋友,在這三個月內,觸動了多大的一塊利益,得罪了多少的人……
她終於明白,那些豪族入京,是要幹什麼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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