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嚷嚷,或許是因為寧忌也沒法殺人的緣故,兩人偶爾的對罵,放在一片嘈雜的人聲中,倒也算不得什麼了。過了一段時間,直到曲龍珺作為外交官出面斡旋,跑去胖大媽那邊買了兩碗米糕,又交談了一陣,這番因地盤而起的針鋒相對才漸漸緩和。
按照曲龍珺帶回來的訊息,那大媽倒也不算本地人,是從廈門過來福州這邊討生活,只是在市場上經商兩年,算得市場上的老人了,寧忌則表示對這些訊息一點興趣都沒有,並且跟曲龍珺強調如果對方會武功,早就被他一拳打死了,曲龍珺也只好笑著安撫。
無論如何,兩人在福州城內的擺攤生活就此展開,或許是因為夜間燈火昏暗,馬車兩邊掛上的大逆不道的字號一時間倒是並沒有什麼人過來抗議。
寧忌板著一張殺氣凜然的臉,整個晚上都不太滿意,有兩名女子好他這口的,過來攀談和詢問價格,寧忌最討厭女人了,用極不配合的語氣將對方罵走,倒是樣貌俊逸態度又和善的曲龍珺,之後又成交了幾筆單子。
他們車上的東西都是寧忌從戰場上卷下來的小物件,有不少確實算得上是珍物,但看曲龍珺一晚上成交的客人都是女子,一時間也分不清對方是真的來買東西的,還是看上了曲龍珺的容貌。
“你這是出賣色相,是勾引他們。”雙方交接財物時,寧忌指出了重點。
“女人很好哄的,你不願意,就由本少爺來啦。”曲龍珺手中扇子舒展,莞爾一笑,樂在其中。
如此到得這一晚的亥時左右,終於有看起來像是要找茬的綠林人來到了這邊。
那是一名年紀二十餘歲,一身短打的兇惡漢子,或許是才在市場端頭的炸魚攤吃了宵夜,叼著根草,一面剔牙,一面與市場上的人打著招呼過來了。他在一個攤位前拖了張凳子,走到寧忌與曲龍珺的攤位前,坐下了:“聽說,兩位是從外地過來的?”
這般大搖大擺的模樣,想來便是收保護費之類的地痞無疑,曲龍珺目光挑了挑,一瞬間變作冷若冰霜的睥睨神色,隨後道:“小弟,打發一下。”
寧忌板著臉從裡頭出來了。
那樣貌兇惡的綠林人便是一拱手,笑了起來:“好,我聽說市場上來了兩位賣尖貨的小兄弟,如今看來,果然一表人才。兩人可知道,南人歸南,北人歸北的事?”
寧忌眉頭便是一蹙!
只見那綠林人一笑:“哈哈,這件事情,想來兩位是知道的,靖平之事後,武朝失卻半壁江山,數百上千萬人不得已背井離鄉,來到臨安等江南之地,然而江南本地人並不樂見此事,對北人時常便加以驅趕,建朔十年間,南人北人之衝突,於江南等地時常可見,這等情況,在今日之福州,又何曾少見呢?”
“什、什麼意思……”寧忌盯著他。
“兩位自然知道。”那綠林人嘆了口氣,“我等外來之人,到了福州,福州本地佬,也未必就看我們順眼,兄弟陳華,祖籍臨安,現為歸泰盟金銀堂走卒,今日聽說兩位兄弟遠來,因此便過來打個招呼,兩位,世道不太平,因此我等同屬外來人,才需要守望相助,往後兩位若遇上什麼事情,可以報我歸泰盟陳華的名字。”
這人說完話,等待著寧忌等兩人的理解,隨後便往懷中準備拿出來什麼東西。對面寧忌聽到這裡,倒笑了起來:“懂了。那搭搭手吧。”右手伸了過來。
這陳華左手正往懷中掏東西,下意識的起身,伸出右手也是順勢的一握,下一刻,他的屁股碰的坐回了凳子上,左手從懷中掏出來一張紅紙,沒能拿穩,掉在了地上。再過得一刻,他身體扭曲,腿往地上一跪,被寧忌握住的右手咔咔作響,臉也漲成了通紅的顏色。
後方曲龍珺站在那兒,雙手負在背後,嘴角噙著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一副寂寞高手天下有雪的模樣,不遠處米糕攤位後,胖大媽伸長了脖子,張著嘴巴看著這邊。
寧忌將對方的手握了片刻,那陳華將左手伸上來連續拍打寧忌的手背:“懂、懂懂懂……懂了、懂了。”
這邊倒是沒有放開他,寧忌蹙眉問道:“不是說鐵天鷹治理福州很嚴,他也準你們成立這樣的幫派啊?”
“……啊?”陳華想了想,之後哭喪著臉,“哪、哪裡都有這樣的事情的啊少俠,咱們有幫派,有事情了就能坐下來講數,出事了也能找到人,對那……那什麼鐵、鐵老大他們來說,總、總比沒幫派好啊少俠。”
“原來是這樣,有道理。”
寧忌點了點頭,陳華繼續拍打他的手背:“少俠,放一放放一放,要斷了啊少俠,我只是來打個招呼,打個招呼而已啊,你不喜歡我就走啦……”
“哎,不要走。”寧忌將他拉了起來,隨後伸手便攬住了他的肩膀,“跟我來,咱們詳細聊聊。”
他摟著對方的肩膀便朝攤位裡頭走去,走到攤位之間的通道時,一個白眼,屁股一頂,便將胖大媽的攤子又頂回去了一些,抓著那一臉喪氣的陳華進去了。
“說說吧……你們老大是誰?附近都有哪些幫派……還有你們這邊,平日裡,架打得多嗎?那都是怎麼打的啊……”
夜依舊潮溼且悶熱,街市嘈雜,過得一陣,在對方陳懇的回答中,寧忌又一如往日般迅速地交上了江湖間的朋友。待到陳華交代完畢從這邊離開,寧忌望著對面嘴角抽動目光迷惑的胖大媽,“哼”的一聲,挑了挑眉。
“甲飯配狗塞……”
胖大媽偏過頭,便是一聲咕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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