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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二〇章 無形之物(1/2)

作者:憤怒的香蕉
下午的陽光曬進院子裡,母雞帶著幾隻小雞便在院落裡走,咯咯的叫。寧毅停下筆,透過窗戶看著母雞走過的景象,微微有些出神,雞是小嬋帶著家中的孩子養著的,除此之外還有一條名叫啾啾的狗。小嬋與孩子與狗現在都不在家裡。
隨後秦紹謙過來了。
獨眼的將軍手裡拿著幾顆瓜子,口中還哼著小曲,很不正經,像極了十多年前在汴梁等地逛窯子時的樣子。進了書房,將不知從哪裡順來的最後兩顆瓜子在寧毅的桌子上放下,然後看看他還在寫的稿子:“主席,這麼忙。”
“處理家事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推了十幾個會,少寫了很多東西,現在都要還債。對了,我叫維文去追寧忌了。”
“小傢伙沒出息,被個女人騙得跟自己兄弟動手,我看兩個都不該留手,打死哪個算哪個!”秦紹謙到一邊取了茶葉自己泡,口中如此說著,“不過你這樣處理也好,他去追上寧忌,兩個人把話說開了,以後不至於記恨,或者秦維文有出息一點,跟著寧忌一起闖闖世界,也挺好的。”
“別說了,為了這件事,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麼開導他娘。”
“他娘是誰來著?”
“……”
寧毅看著秦紹謙,只見對面的獨眼龍拿著茶杯笑起來:“說起來你不知道,前幾天跑回來,準備把兩個小子狠狠打一頓,開解一下,每人才踢了一腳,你家幾個女人……好傢伙,就在前面擋住我,說不許我打她們的兒子。不是我說,在你家啊,老二最受寵,你……那個……御內有方。佩服。”他豎了豎大拇指。
“秦老二你是越來越不正經了。”
“說點正經的,這件事得上下封口,我那邊已經下了嚴令,誰傳出去誰死。你這邊我不擔心,怕老大那裡沒經驗,你得提醒著點。古往今來但凡帝王之家,子嗣的事情上沒有落得了好的,你如今換了個名字,但權力還是權力,誰要讓你心亂,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先讓你家宅不寧。老實說,維文落進這件事裡,是對他的考驗,對小忌,那得看造化了。”
寧毅點了點頭,倒沒有多說什麼,隨後笑道:“你那邊如何了?我聽說最近跟陸橋山關係搞得不錯?”
“還行,是個有本事的人。我倒是沒想到,你把他捏在手上攥了這麼久才拿出來。”
“從和登三縣出來後第一戰,一直打到梓州,中間抓了他。他忠於武朝,骨頭很硬,但平心而論沒有大的劣跡,所以也不打算殺他,讓他到處走一走看一看,後來還發配到工廠做了一年事。到女真西路軍入劍門關,他找人申請希望去軍中當敢死隊,我沒有答應。後來退了女真人以後,他慢慢的接受我們,人也就可以用了。”
寧毅笑著說起這事。
西南之戰結束後,華夏軍一方面面對的是地盤的急劇擴大,另一方面則要面對自身兵力銳減的狀況。去年成都大會之前,幾支軍隊首先是全力的整編俘虜兵,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遣散,惡跡斑斑的要受到懲罰,到得成都大會後,則進入振臂一呼,收練新兵的階段。
在這個過程裡,第五軍的基本盤仍舊留在成都平原到劍閣一線,而由於西南大戰最後收尾在漢中,那麼從劍閣往漢中方向,華夏軍又多出了一塊直通漢水的地盤,這一片通商也是未來可能展開徵戰的橋頭堡,目前是交給第七軍鎮守的。
漢中之戰裡第七軍損傷過半,後來除收編了王齋南的部分精銳外,並沒有進行大規模的擴充。到得今年春天,才由陸橋山領著整編與訓練過後的一萬二千餘人併入第七軍。
對於這些投降後接受整編的軍隊,華夏軍內部其實多有些瞧不起。畢竟長期以來,華夏軍以少勝多,戰績彪炳,尤其是第七軍,在以兩萬餘人擊潰宗翰、希尹的西路大軍後,隱隱的已經有天下第一強軍的威勢,他們寧願接受新參軍的意志強烈的新兵,也不太願意待見有過投敵汙跡的武朝漢軍。
不過,當這一萬二千人過來,再改編打散經歷了一些活動後,第七軍的將領們才發現,被調配過來的或許已經是降軍當中最可用的一部分了,他們大多經歷了戰場生死,原本對於身邊人的不信任在經過了半年時間的改造後,也已經大為改善,隨後雖還有磨合的餘地,但確實比新兵要好用無數倍。
另一方面,作為華夏軍對外延伸的一部分,第七軍如今所在的地盤目前兩年肩負的主要是外交、商貿、物流等工作。這些具體事務固然不是軍隊主導,但需要第七軍參與的地方仍舊不少,而整個第七軍的作風過於硬朗,殺人奪城一把好手,與周圍人妥善交流是不太會的。寧毅與秦紹謙幾度溝通,將陸橋山派過去之後,由這位看似身段柔軟實際目的明確的武朝降將來負責部分事情,倒是讓商客們的投訴少了許多。
“……將陸橋山派過去的考慮有幾個,現在看起來效果還行,你看看這份稿子。”寧毅說著,開啟身邊的抽屜,給秦紹謙遞過來兩張紙。
秦紹謙接過看了幾眼,其中一份是針對先前大戰傷員,在各地建立第二批療養院,同時增加兵員待遇的稿子。另一份則是關於肅清軍紀,看起來四平八穩,實際上內外都透著血腥氣的計劃了。
“這是準備在幾月公佈?”
“再等兩個月吧。”寧毅道,“自古以來佔了外貿關卡的軍隊油水都是最多的,去年打敗女真人之後,我們有過一段時間的平靜期,傷兵在修養,軍隊等整編,但接下來誘惑就來了。第七軍那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不代表他們永遠反應不過來,去年年末你處理的那兩件違紀,簡直是明搶,好在沒有殺人。但你知道你手下那些人,往後他們覺出錢的好了,不會吝嗇殺人的。”
秦紹謙將稿紙放到一邊,點了點頭。
“所以我把陸橋山的人派過去,還有那些整編過來的……兵其實是好兵,但裡頭有些領頭的,以前見過世面,去年的整編,不見得就能把他們穩定下來,現在有了個好地方,他們心裡蠢蠢欲動……我知道在第七軍裡頭,也有人抱怨說這些降兵過來,佔了他們的油水。這些油水,就要變成斷頭臺了。他們就是給猴子看的雞,要沒有這些雞,我們就得殺抗金功臣了。”
“這是好事,要做的。”秦紹謙道,“也不能全殺他們,去年到今年,我自己手下里也有些動了歪心思的,過兩個月一起整風。”
“嗯。”寧毅點頭笑道,“今天主要也就是跟你商量這個事,第七軍怎麼整風,還是得你們自己來。無論如何,將來的華夏軍,軍隊只負責打仗、聽指揮,一切關於政治、商業的事情,不許參與,這必須是個最高原則,誰往外伸手,就剁誰的手。但在打仗之外,光明正大的福利可以增加,我賣血也要讓他們過得好。”
“倒是陸橋山背這個鍋,有些可憐……不過倒也看得出來,你是真心接納他了。”秦紹謙笑著,隨後道,“我聽說,你這邊可能要動李如來?”
“陸橋山有骨氣,也有本事,李如來不同。”寧毅道,“臨戰歸降,有一些貢獻,但不是大貢獻,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人覺得殺人放火受招安是對的,李如來……外頭的風聲是我在敲打他們這些人,我們接納他們,他們要展現自己應有價值,如果沒有積極的價值,他們就該圓滑的退下去,我給他們一個善終,要是意識不到這些,兩年內我把他們全拔了。”
“不怕外頭說我們過河拆橋?”
“政治體系的原則是為了保證我們這艘船能好好的開下去,哥們義氣都是給別人看的。有一天你我無用了,也應該被排除出去……當然,是應該。”
秦紹謙笑著,說了不同的看法:“好看也很重要。”
寧毅想了想,心悅誠服地點頭。他看著桌上寫到一半的稿件,嘆了口氣。
“其實,最近的事情,把我弄得很煩,有形的敵人打敗了,看不見的敵人已經把手伸過來了。軍隊是一回事,成都那邊,現在是另外一回事,從去年擊敗女真人後,大量的人開始湧入西南,到今年四月,來到這邊的儒生一共有兩萬多人,因為允許他們放開了討論,所以新聞紙上唇槍舌劍,取得了一些共識,但老實說,有些地方,我們快頂不住了。”
寧毅說起這些,一邊嘆氣,也一邊在笑:“這些人啊,一輩子吃的是筆桿子的飯,寫起文章來四穩八平、引經據典,說的都是華夏軍的四民如何出問題的事情,有些方面還真把人說服了,我們這邊的一些學生,跟他們坐而論道,覺得他們的論點振聾發聵。”
“你從一開始不就說了會這樣?”秦紹謙笑。
“各種論點會在論戰的廝殺裡融合,找出一種大量儘量能接受的前進方案來,我想到過這些,但事情來的時候,你還是會覺得很煩啊。我們這邊用戲劇、白話、新聞這樣的方式團結了下層人民,但下層人民不會寫文章啊,我這邊速成班教出來的學生,體系不夠完善,筆桿子好到能跟那些大儒斗的不多,很多時候我們這邊只有雍錦年、李師師這些人能拿得出手……”
寧毅手指在稿子上敲了敲,笑道:“我也只能每天匿名下場,有時候雲竹也被我抓來當壯丁,但老實說,這個拉鋸戰上面,我們可沒有戰場上打得那麼厲害。總體上我們佔的是下風,之所以沒有一敗塗地,還是託我們在戰場上打敗了女真人的福。”
秦紹謙蹙了蹙眉,神色認真起來:“其實,我帳下的幾位老師都有這類的想法,對於成都放開了新聞紙,讓大家討論政治、方針、政策這些,覺得不應該。縱觀歷朝歷代,統一想法都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百花齊放看來精彩,實則只會帶來亂象。據我所知,因為去年閱兵時的演練,成都的治安還好,但在周圍幾處城市,幫派受了蠱惑私下裡廝殺,甚至一些命案,有這方面的影響。”
“百花齊放會帶來亂象,這句話沒錯,但統一思想,最重要的是統一怎樣的思想。過去的朝代在建立後都是把已有的思想拿過來用,這些思想在混亂中其實是得到了發展的。到了這裡,我是希望我們的思想再多走幾步,穩定放在將來吧,可以慢一點。當然,現在也真有螞蟻拉著車輪拼命往前走的感覺。秦老二你不是儒家出身嗎,以前都扮豬吃老虎,現在兄弟有難,也幫忙寫幾筆啊。”
“可惜我大哥不在,要不然他的筆桿子好。”秦紹謙有些惋惜。
“你爹和大哥要是在,都是我最大的敵人。”寧毅搖搖頭,拿著桌上的報紙拍了拍,“我今天寫文駁的就是這篇,你談人人平等,他引經據典說人生下來就是不平等的,你談論社會進步,他直接說王莽的改革在一千年前就失敗了,說你走太快要扯著蛋,論點論據齊備……這篇文章真像老秦寫的。”
秦紹謙拿過報紙看了看。
“孫原……這是當年見過的一位世叔啊,七十多了吧,千里迢迢來成都了?”
“你看,就是這樣……”寧毅聳聳肩,拿起筆,“老東西,我要寫篇刻薄的,氣死他。”
“這些老人家,修養好得很,一旦讓人知道了反駁文章是你親筆寫的,你罵他祖宗十八代他都不會生氣,只會興致勃勃的跟你坐而論道。畢竟這可是跟寧先生的直接交流,說出去光宗耀祖……”
“所以我匿名啊。”寧毅狹促地笑。
“會被認出來的……”秦紹謙咕噥一句。
“……會說話你就多說點。”
“不是,既然總體上佔下風,不要用點什麼私下裡的手段嗎?就這麼硬抗?過去歷朝歷代,尤其開國之時,這些人都是殺了算的。”
“思維體系的延續性是不能違背的法則,如果殺了就能算,我倒真想把自己的想法一拋,用個幾十年讓大家全接受新想法算了,不過啊……”他嘆息一聲,“就現實而言只能慢慢走,以過去的思維為憑,先改一部分,再改一部分,一直到把它改得面目全非,但這個過程不能省略……”
“但過去可以殺……”
“因為過去每一個掌權者的改革,他的所謂新想法都是以儒家舊思維為憑的。”
“你……”
“我跟王莽一樣,生而知之啊。所以我掌握的先進思想,就只能這樣辦了。”
寧毅站起來,擺了擺手,開了個耍賴的玩笑,隨後給自己的茶杯添上熱水:“還好,論戰講究引經據典,但也以現實成果為基礎,再過幾年,格物的成果大規模推展出去,咱們再在戰場上多打贏幾仗,論戰的劣勢自然而然的會變成優勢,這個過程,也會是大家不斷被影響的過程,希望還是有的。現在的話……男人嘛,唯死撐爾。”
他這番話說得樂觀,倒完熱水後拿起茶杯在桌邊吹了吹,話才說完,秘書從外頭進來了,遞來的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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