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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九五章 孩童與老人(上)(1/2)

作者:憤怒的香蕉
天明,熱鬧的城市一如既往地運轉起來。
負責夜間巡邏、衛戍的捕快、軍人給白日裡的同伴交了班,到摩訶池附近聚集起來,吃一頓早餐,此後再度聚集起來,對於昨夜的整個工作做了一次彙總,再行解散。
有人回家睡覺,有人則趕著去看一看昨夜受傷的同伴。
巡城司那邊,對於抓捕過來的亂匪們的統計和審問還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許多訊息一旦敲定,接下來幾天的時間裡,城內還會進行新一輪的抓捕或者是簡單的喝茶約談。
幾處城門附近,想要出城的人流幾乎將道路堵塞起來,但上頭的公告也已經發布:猶如昨晚匪人們的搗亂,成都今日城內開啟時間延後三個時辰。部分竹記成員在城門附近的木樓上記錄著一個個顯眼的人名。
階段性的彙總訊息在早餐過後已經在巡城司附近的臨時指揮部裡進行了一遍複核,第一批要抓的名單也已經決定下來。不多時,寧毅等人抵達這邊,連同眾人聽取了昨晚整個混亂情況的報告。
“……昨天晚上混亂爆發的基本情況,現在已經調查清楚,從戌時一刻城北玉墨坊丙字三號院的爆炸開始,整個晚上參與混亂,直接與我們發生衝突的人目前統計是四百五十一人,這四百五十一人中,有一百三十二人或當場、或因重傷不治死亡,抓捕兩百三十五人,對其中部分目前正在進行審問,有一批主使者被供了出來,這邊已經開始過去請人……”
情況彙總的報告由寧曦在做。儘管昨晚熬了一整晚,但年輕人身上基本沒有看到多少疲倦的痕跡,對於方書常等人安排他來做報告這個決定,他覺得頗為興奮,因為在父親那邊通常會將他當成跟班來用,只有外放時能撈到一點重要事情的甜頭。
“有四百多人啊……”寧毅說了一句。
“主要集中在戌時混亂忽起以及子時這兩個時間。”寧曦說道,“戌時左右城內忽然有了動靜,不少人都出來看熱鬧,有一些是跟我們起了衝突,有一些因為事先的安排被勸退了。這段時間真正起衝突的統計起來大概接近兩百。子時因為任靜竹的煽動,又有一百出頭數量的人試圖搞事,目前已經調查清楚,主要來自於關山海、黃南中這兩撥人……其餘時間零零散散的有一百多人的數量,當然,巡邏隊報上來的數量,可能會有重疊的。”
“……另外關於戌時一刻玉墨坊的爆炸我們也已經調查清楚。”寧曦說到這裡笑了出來,“據說租住這邊院子的是一位名叫施元猛的悍匪。”
他目光盯著桌子那邊的父親,寧毅等了片刻,皺了皺眉:“說啊,這是什麼重要人物嗎?”
寧曦笑著看了看卷宗:“嗯,這個叫施元猛的,逢人就說當年父親弒君時的事情,說你們是一道進的金鑾殿,他的位置就在您旁邊,才跪下沒多久呢,您開槍了……他一輩子記得這件事。”
“……哦,他啊。”寧毅想起來,此時笑了笑,“記起來了,當年譚稹手下的紅人……接著說。”
“他想報仇,到城裡弄了兩大桶火藥,做好了準備運到綠水橋下頭,等你車架過去時再點。他的手下有十七個信得過的弟兄,其中一個是竹記在外頭安插的內線,因為當時情況緊急,訊息一時間遞不出去,咱們的這位內線同志做了權宜的處理,他趁這些人聚在一起,點了火藥,施元猛被炸成重傷……由於後來引起了全城的騷亂,這位同志目前很內疚,正在等待處分。這是他的資料。”
由於做的是間諜工作,因此公開場合並不適合說出姓名來,寧曦將火漆封好的一份檔案遞給父親。寧毅接過放下,並不打算看。
“他只是執行任務,沒有什麼過錯,而且爆炸得也是剛剛好,這幫傢伙雷聲大雨點小,再不發動,我都想幫他們一把了。”寧毅笑著說道,“繼續吧。”
“嗯,昨夜的混亂,我們這邊也有傷亡……按照目前的統計,士兵犧牲四人,輕重傷勢一共三十餘人,情況主要出現在對付一些擅長偏門功夫的綠林人時,有些時候沒有防備……犧牲的名單在這裡……另外……”
寧曦一五一十地將報告大致做完。寧毅點了點頭:“按照預定計劃,事情還沒有完,接下來的幾天,該抓的抓,該約的約,該判的判,但是審判務必嚴謹,證據確鑿的可以定罪,證據不夠的,該放就放……更多的暫時不說了,大家忙了一晚上,話說到了會沒必要開太長,沒有更多事情的話先散吧,好好休息……老侯,我還有點事情跟你說。”
眾人開始散會,寧毅召來侯五,一道朝外頭走去,他笑著說道:“上午先去休息,大概下午我會讓譚掌櫃來跟你接洽,對於抓人放人的這些事,他有些文章要做,你們可以合計一下。”
侯五點了點頭,譚平是目前竹記管理成都宣傳的管事人,但與明面上官方宣傳的雍錦年等人不同,譚平管理的是暗線,如報紙上的輿論引導、諜報線上的訊息傳播等。如果說以雍錦年、李師師等人為首的文化宣傳是潤物細無聲地影響人心,譚平這邊便是以紙為刀、以言殺人。最近這段時間城內進行的輿論引導能如此成功,也是他的功勞。
對於譚平要做怎樣的文章,寧毅並未直說,侯五便也不問,大致倒是能猜到一些端倪。這邊離開後,寧曦才與閔初一從後頭追上來,寧毅疑惑地看著他,寧曦嘿嘿一笑:“爹,有點小事情,方叔叔他們不知道該怎麼直接說,所以才讓我私下裡過來彙報一下。”
“……什麼事?”
“嘿嘿。”寧曦撓了撓後腦勺,“……二弟的事。”
“……他又搞出什麼事情來了?”
“二弟他受傷了。”寧曦低聲道。
寧毅白他一眼:“他沒死就不是大事,你一次說完。”
“……昨天晚上,任靜竹鬧事之後,黃南中和關山海手下的嚴鷹,帶著人在城裡到處跑,後來跑到二弟的院子裡去了,挾持了二弟……”
“挾持?”
“就是挾持,一共有二十個人,包括受了傷的陳謂和陳謂的師弟秦崗,他們是在比武大會上認識的二弟,所以過去逼著二弟給人治傷……這二十人中途走了兩個,去找人想辦法,要逃出成都,所以後來一共是十八個人,大概凌晨快天亮的時候,他們跟二弟起了衝突……”
寧曦的話語平靜,試圖將中間的曲折一筆帶過,寧毅沉默了片刻:“既然你二弟只是受傷,這十八個人……怎麼樣了?”
“跑掉了一個。”
“跑掉了一個?”
“爹你不要這樣,二弟又不是什麼壞人,他一個人被十八個人圍著打,沒辦法留手也很正常,這放到法庭上,也是您說的那個‘正當防衛’,而且跑掉了一個,其餘的也沒有都死,有幾個是受了傷,也有兩個,巡邏隊過去的時候還活著,但是血止不住……房間裡陳謂和秦崗幾個重傷員死了,因為二弟扔了顆手榴彈……”
樹蔭搖晃,上午的陽光很好,父子倆在屋簷下站了一會兒,閔初一表情肅穆地在旁邊站著。
“這還一鍋端了……他這是殺敵有功,之前答應的三等功是不是不太夠分量了?”
“爹,這個事情還不是最要緊的。”寧曦斟酌一下,“最有意思的是,這當中有個女的,廝殺當中被砍了兩刀,二弟把她給救了,後來還給這個女的做了擔保,說她不是壞人……爹,是這樣的,這個女的叫曲龍珺,經過二弟的坦白,這個女的是跟隨一個叫聞壽賓的書生進到城裡來搗亂的,主要是想把她介紹給……我。然後到咱們華夏軍來當個間諜。”
寧曦說著這事,中間有些尷尬地看了看閔初一,閔初一臉上倒沒什麼生氣的,一旁寧毅看看院子一旁的樹下有凳子,此時道:“你這情況說得有點複雜,我聽不太明白,我們到旁邊,你仔細把事情給我捋清楚。”
“情況是很複雜,我去看過二弟之後也有點懵。”秋日的陽光下,寧曦有些無奈地在樹蔭裡說起二弟與那曲龍珺的情況:“說是二弟回來以後,在比武大會當軍醫……有一天在街上聽見有人在說咱們的壞話,這個人就是聞壽賓……二弟跟著去監視……監視了一個多月……那個叫曲龍珺的小姑娘呢,父親叫做曲瑞,當年帶兵打過我們小蒼河,稀裡糊塗地死了……曲龍?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d29092">[email protected]#¥#@%……聞壽賓就@###¥%&……再然後二弟&&&&%¥¥¥%##……然後到了昨天晚上……”
他一番描述,寧毅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頗為無奈。寧曦也一樣無奈,二弟怎麼就攤上這麼些事情了呢:“所以現在的情況是,想要鬧事的,主要是聞壽賓,二弟監視了那邊一個多月,發現人家小姑娘,沒有找事的主觀意願,中間還自殺了一次。現在聞壽賓也死了,小姑娘重傷,二弟有意保她一命,這個事情……”
小年青以眼神示意,寧毅看著他。
“……”
過得片刻,寧毅才嘆了口氣:“所以這個事情,你是在想……你二弟是不是喜歡上人家了。”
“哎,爹,就是這麼一回事啊。”訊息終於準確傳遞到父親的腦海,寧曦的表情頓時八卦起來,“你說……這如果是真的,二弟跟這位曲姑娘,也真是孽緣,這曲姑娘的爹是被我們殺了的,要是真喜歡上了,娘那邊,不會讓她進門的吧……”
“何止這點孽緣。”寧毅道,“而且這個曲姑娘從一開始就是培養來勾引你的,你們兄弟之間,若是為此反目……”
“爹,我沒見過那位曲姑娘啊,我是清白的,只是聽說很漂亮,才藝也不錯。”
“你一開始是聽說,聽說了以後,按照你的性格,還能不過去看一眼?初一,你今天早上一直跟著他嗎?”
閔初一看著寧曦,皺眉想了想:“去看二弟以後,有一小段時間……”
“我那是出去檢視陳謂和秦崗的屍體……”寧曦瞪著眼睛,朝對面的未婚妻攤手。
“……”
“這下我也幫不了你了。”寧毅從兒子手中拿出關於曲龍珺身世的那份情報,坐在那兒看了看,過得一陣,方才交給閔初一,“好了,寧忌跟這位曲姑娘的事情,初一你來處理。”
“啊?”閔初一紮了眨眼,“那我……怎麼處理啊……”
“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支援你。”
“爹,關係到二弟的終身大事,你不能這麼兒戲吧。”
“他才十四歲,滿腦子動刀動槍的,懂什麼終身大事,你跟你二弟多聊幾次再說吧。”
寧毅對長子的婆媽嗤之以鼻,甩手走開,聽得寧曦跟初一在後方打鬧起來。過不多時,他在門外遇上陳凡,將寧忌今天凌晨的壯舉與陳凡說了。
“……我等了一晚上,一個能殺進來的都沒看到啊。小忌這傢伙一場殺了十七個。”
他嘆一口氣:“看來是該早點送回學校裡了……”
****************
日頭升上中天,城市一如往昔般的擾擾攘攘。
澄淨的天光裡,寧毅走進了次子受傷後仍舊在休息的小院子,他到病床邊坐了片刻,精神並未受損的少年便醒過來了,他在床上跟父親一五一十地坦白了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心中的迷惑與隨後的解答,對於陳謂、秦崗等人的死,則坦誠那為了防止對方傷愈之後的尋仇。
聽寧忌說起不是請客吃飯的理論時,寧毅伸手過去摸了摸寧忌的頭:“有能說服的人,也有說不服的人,這中間有方法論的區別。”
他隨後詢問了寧忌跟黃南中那幫人的聯絡,寧忌坦白了在比武大會期間販賣藥物的那件小事,原本希望籍著藥物找出對方的所在,方便在他們動手時做出應對。誰知道一個月的時間他們都不動手,結果卻將自己家的小院子當成了他們逃跑途中的庇護所。這也實在是有緣千里來相會。
有緣千里……寧毅捂住自己的額頭,嘆了口氣。
相對於一直都在培養做事的長子,對於這正直純粹、在家人面前甚至不太遮掩自己心思的次子,寧毅一向也沒有太多的辦法。他們隨後在病房裡相互坦誠地聊了一會兒天,待到寧毅離開,寧忌坦誠完自己的心路歷程,再無心思掛礙地在床上睡著了。他沉睡後的臉跟母親嬋兒都是一般的清秀與純淨。
……
城市裡,更深層次的變化正在發生。
嚴道綸走出客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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