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從魯班說起,又談到墨家各種守城器物之術,接著引出二月底的西南望遠橋……
眾人同樣目瞪口呆起來,忍不住看這新聞紙的開頭,待確定這是福州的新聞紙,心頭更加疑惑起來。臨安朝廷與福州朝廷如今固然是對立的姿態,但雙方自稱繼承的都是武朝的衣缽,與西南黑旗乃是不共戴天之仇當然,最主要是因為臨安的眾人知道自己投靠的是金國,想要靠到黑旗,實在也靠不過去。
但自己是靠不過去,福州打著正統名號,更是不可能靠過去,因此對於西南大戰、漢中決戰的訊息,在臨安至今都是封鎖著的,誰想到更不可能與黑旗言和的福州朝廷,眼下竟然在為黑旗造勢?
他們想要投靠華夏軍?
前太子君武原本就激進,他竟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投靠黑旗!?
有人想到這點,脊背都有些發涼,他們若真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來,武朝天下固然喪於周君武之手,但江南之地局勢危殆、迫在眉睫。
眾人這樣猜測著,旋又看看吳啟梅,只見右相神色淡定,心下才稍稍靜下來。待傳到李善這邊,他數了數這新聞紙,一共有四份,乃是李頻手中兩份不同的報紙,五月初二、初三所發,他看著報上的內容,又想了想,拱手問道:“恩師,不知與此物同時來的,是否還有其它東西?”
“思敬想到了。”吳啟梅笑起來,在前方坐正了身子,“話說開了,你們就能想清楚,為何福州朝廷在為黑旗造勢,為師還要說是好訊息這自然是好訊息!”
老人大笑著揮了揮手:“前太子君武性情本就激進,建朔朝堂仍在時,便常與朝中大臣交惡。這是因為,建朔帝接皇位,本就是半路出家,前太子自幼所學,也並非是堂堂的帝王之術,他年紀尚輕,局勢已危殆,只以為是文臣誤國,故此專注于軍務,到得女真南下,他活躍於陣前,更顯鐵血,建朔帝與龍船離開後,他在江寧破釜沉舟,擊敗過宗輔一次,後來江寧繼位,他整軍、收權,殺了不少人,韓、嶽二將帶著他一路殺出,最後到福州,他是嚐到這一言堂的甜頭了!”
吳啟梅揮了揮手,話語越來越高:“然而為君之道,豈能如此!他打著建朔朝的名頭,江寧繼位,從去年到如今,有人奉其為正統,福州那頭,也有不少人,主動過去,投靠這位鐵骨錚錚的新君,可是自抵達福州起,他手中的收權愈演愈烈,對於過來投靠的大族,他給予榮譽,卻吝於給予實權!”
“在福州,軍權歸韓、嶽二人!內部事務他好用吏員而非文臣!對於身邊大事,他信任長公主府更甚於信任朝堂大員!如此一來,兵部直接歸了那兩位大將、文臣無權置喙,吏部、戶部權力他操之於手,禮部形同虛設,刑部聽說安插了一堆江湖人、烏煙瘴氣,工部變化最大,他不光要為手下的匠人賜爵,甚至於上頭的幾位主官,都要提拔點匠人上去……工匠會做事,他會管人嗎?胡扯!”
吳啟梅手指敲在桌子上,目光威嚴肅穆:“這些事情,早幾個月便有端倪!一些福州朝廷的大人哪,看不到將來。千里當官是為何?縱然為國為民,也得保住家人吧?去到福州的許多人家大業大,求的是一份允諾,這份允諾從何處拿?是從說話算話的權力中拿來的。可這位前太子啊,表面上自然是感謝的,實際上呢,給你位子,不給你權力,打江山,不願意一道打。那……我以國士報之,您不以國士待我啊。”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後放下,慢條斯理,一字一頓:“周君武啊,寒了眾人的心。”
……
外頭下的雨已漸漸小起來,院子裡風景明澈,房間之中,老人的聲音在響
“……這些事情,早有端倪,也早有許多人,心中做了準備。四月底,漢中之戰的訊息傳到福州,這孩子的心思,可不一樣,旁人想著把訊息封鎖起來,他偏不,劍走偏鋒,趁著這事情的聲勢,便要再度革新、收權……你們看這新聞紙,表面上是向世人說了西南之戰的訊息,可實際上,格物二字藏身其中,革新二字藏身其中,後半幅開始說儒家,是為李頻的新儒家開道。周君武要以黑旗為他的格物做注,李德新欲用革新為他的新儒學做注,嘿嘿,真是我注五經,何如五經注我啊!”
“……五月初二,漢中戰果公佈,福州譁然,初三各種訊息迭出,他們引導得不錯,聽說私下裡還有人在放訊息,將當初周君武、周佩在那位寧先生座下學習的訊息也放了出去,如此一來,不管輿論如何走,周君武都立於不敗之地。可惜,世上聰明之人,又何止他周君武、李德新,看清楚局勢之人,知道已無法再勸……”
吳啟梅從衣袖裡拿出一封信,微微的晃了晃:“初三下午,便有人修書過來,願意談一談,順便奉上了這些新聞紙。今日初六,福州那邊,前太子必然連消帶打,這類書信在路上的恐怕還有不少……唉,年輕人總以為世情硬朗如刀,求個勇往直前,然則世情是一個餅,是要分的,你不分,別人就只能到另一張桌子上吃餅嘍……”
吳啟梅沒有傳閱那封信函,他站在那兒,面對著窗外的天光,面目冷峻,像是天地不仁的寫照,閱盡世情的眼睛裡流露了七分從容、三分譏誚:“……取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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