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後來寧毅弒君的許多助力,就都來自於方臘作亂的餘孽。”
老人站了起來:“而今長沙之戰的統帥陳凡,便是當初匪首方七佛的弟子,他所率領的額苗疆軍隊,不少都來自於當年所謂的霸刀營,而霸刀營的首領,如今又是寧毅的妾室之一。當年方臘起事,寧毅落於其中,後來起事失敗,城破之時,說寧毅還為我朝立了功,但實際上,當時的寧毅便已接了方臘起事的衣缽。”
“他受了這‘是法平等’的啟發,弒君之後,於華夏軍中也大談平等。他所謂平等為何?就是要說,天下人人皆平等,市井小民與皇帝天子平等,那麼他弒君之事,便再無大錯了!他打著平等旗號,說既然人人皆平等,那麼爾等住著大房子,家裡有田有地,便是不平等的,有了這樣的理由,他在西南,殺了不少鄉紳豪族,隨後將對方家中財物充公,如此便平等起來。”
“當然,此人深諳人心人性,對於這些平等之事,他也不會大肆張揚,反而是暗地裡悉心調查大戶大族所犯的醜事,只要稍有行差踏出,在華夏軍,那可是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啊,大戶的家產便要充公。華夏軍以這樣的理由行事,在軍中呢,也厲行平等,軍中的所有人都一般的艱苦,大家皆無餘財,財物去了哪裡?悉數用來擴充軍資。”
“這放在朝堂,叫做窮兵黷武——”
“用平等之言,將眾人財物悉數充公,用女真人用天下的威脅,令軍隊之中眾人恐懼、害怕,迫使眾人接受此等狀況,令其在戰場之上不敢逃跑。諸位,恐懼已深入黑旗軍眾人的心底啊。以治軍之法治國,索民餘財,厲行苛政,去民之樂,增民之懼,此等事情,便是所謂的——暴虐!!!”
吳啟梅的聲音振聾發聵。眾人到得此時,便都已經明白了過來。
“秦始皇窮兵黷武,終能一統六國,理由為何?因其行苛政、執嚴法,秦朝之興,因其暴虐。可秦二世而亡,為何?亦是因其行苛政、執嚴法,人人皆畏其暴虐,起身反抗,故秦亡,也因其暴虐。歸根結底,剛不可久啊。”
“黑旗軍自起事起,常處四面皆敵之境,眾人皆有畏懼,故上陣無不奮戰,從小蒼河到西南,其連戰連勝,因恐懼而生。不管我們是不是喜歡寧毅,此人確是一代梟雄,他征戰十年,其實走的路子,與女真人何其相似?今日他擊退了女真一路大軍的進攻。但此事可得長久嗎?”
吳啟梅搖頭:“不行。逆境之中,將人壓榨太過,到得順境,那便過不去了。寧毅兇殘、奸狡、瘋狂、暴虐……此等魔頭,或可逞一時兇蠻,但縱觀千年史冊,此類魔頭可有成事者麼?”
他笑了笑:“西南距江南數千裡遠,且不說戰況尚未底定,即便西南黑旗真的抗住宗翰一路大軍的進攻,接下來元氣也已大傷。更何況擊潰女真之後,黑旗軍心中恐懼已散,此後幾年,無非論功行賞,暴虐之人行暴虐之事,便要受其反噬了。我等縱能見其一時強悍,但接下來,便是墜落之時,此事千年史冊有載,再無其他結果。”
“有關於西南、寧毅、黑旗軍之事,我這幾日便在著人整理,此後便將黑旗軍之暴虐行徑大宣天下,有了這些東西,我武朝諸公必能看清這天下局勢之後的走向,那寧毅的‘是法平等’,老夫相信,可沒有人敢去湊什麼熱鬧啊。老夫接下來也會修書,與我武朝幾位肱骨大人詳談此事,黑旗一時兇蠻,難以久長,諸位不必過於擔心。但也得取其長處,借鑑自身……”
外頭的細雨還在下,吳啟梅如此說著,李善等人的心中都已經熱了起來,有了老師的這番陳述,他們才真正看清楚了這天下事的脈絡。沒錯,若非寧毅的兇殘暴虐,黑旗軍豈能有這般兇殘的戰鬥力呢?可是有了戰力又能如何?假如前太子君武的那條路真能走通,武朝諸公也都變成殘暴之人即可。
可是這樣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長久的啊。就連女真人,如今不也走下坡路,要參考儒家治國了麼?
這一刻,吳啟梅的話語衝散了眾人心中的迷霧,猶如一盞明燈,為眾人指明瞭方向。這一日回到家中,李善等人也開始撰寫文章,開始討論起黑旗軍內部的暴虐來:推行平等、渲染恐懼、剝奪私產……
此後半月時間,對於華夏軍這種兇殘形象的塑造,隨著西南的戰報,在武朝之中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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