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封鎖與反封鎖
葉哈雅在翰耳朵八里只呆了三天便南下大唐,他走後,翰耳朵八里又恢復了平靜,頡幹迦斯並沒有像葉哈雅希望的那樣成為一個勤勞的人,一連十天他都將自己關在宮殿之中,和一百名新得的美人飲酒作樂,將所有的政務都扔給了相國江慕賀達幹,這是他的特點,做什麼事情要盡興了才肯罷手,對於女人當然也是一樣。
這天清早,蘇爾曼和往常一樣準備去摩尼教的寺院,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葉哈雅抵達的當天晚上,他便召見了蘇爾曼,明確告訴他,他立下的功勞可以被封為布哈拉總督,但他的家族要想得到土地還遠遠不夠,他必須要讓回紇勤勞起來,努力去攻打大唐,去削弱大唐在西域的統治,如果有可能,最好能攻進大唐的腹地,這樣,他的家族才能得到大量的土地和奴隸。
蘇爾曼心煩的原因並不是不能說服頡幹迦斯進攻大唐,頡幹迦斯本身就是一個強烈的反唐者,關鍵是現在回紇不能攻打大唐,黠戛斯人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抵住回紇的後背,還有那些背叛者的牽制,讓他們怎麼能發兵進攻大唐。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蘇爾曼看錯了人,他原以為頡幹迦斯上臺後會厲兵秣馬,準備與唐軍決戰,但沒有想到他竟是個酒色之徒,整天沉溺於與女人的飲酒作樂之中,幾次談到北征黠戛斯人一事,他都藉口需要修養生息,而遲遲不肯發兵,完全忘了他年初的發誓,開春後要將黠戛斯人殺得片甲不留,除了把軍權牢牢控制在手中之外,其餘的一切政務都扔給了相國江慕賀達幹,自己什麼都不聞不問。
這樣下去,眼看他沉溺酒色越來越深,幾時才能勤勞起來?幾時才能讓自己得到布哈拉的土地?蘇爾曼實在是憂心忡忡。
剛走到大街上,迎面見一人匆匆而來,蘇爾曼立刻認出了他,他叫柯特,是回紇的第三大粟特商人,布哈拉的名望家族,因為布哈拉的緣故,蘇爾曼和他的私交頗好,此刻見他神色驚惶,蘇爾曼心中也不由有些詫異。
柯特自然就是被施洋攔截的那支大商隊的東主了,他一共有兩支這樣的商隊,往來於布哈拉和回紇之間,他的一支運送生鐵的商隊早在二十天前就該來了,可一直遲遲不來,讓他心急如焚,那支商隊中可投進了他一半的資本,昨天深夜他終於得到確切訊息,有人在沙漠邊緣發現了他商隊隨從的屍體。
這個訊息使他彷彿瘋了一般,他立即去求見回紇可汗,卻被拒絕,他又想到了蘇爾曼,便急匆匆來找他,他一眼就看見蘇爾曼,激動得大喊:“國師,求你幫幫我,我要破產了。”
蘇爾曼一怔,停住馬問他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的商隊在夷播海南面被唐軍截殺了,所有的東西下落不明,求國師幫幫我。” 柯特急得哭出聲來。
“不要著急!不要著急!” 蘇爾曼連忙安慰他,他心中已經感覺到了不妙,他知道唐軍已在夷播海建城,如果這是唐軍下的手,那回紇豈不是被全面封鎖了嗎?即使大食支援又如何,物資也無法過來,這或許是一個機會,蘇爾曼心中想到了讓頡幹迦斯勤快起來的辦法。
回紇王宮內靜悄悄的,瀰漫著刺鼻的酒味和淫靡之氣,頡幹迦斯和二十幾名美女喝酒作樂到半夜才沉沉睡去,他到現在還沒有醒來,頡幹迦斯躺在一張黃金榻上,鼾聲如雷,兩名侍從在門口探頭探腦,不敢進來,儘管國師告訴他們有大事,但他們還是不敢叫醒可汗,那就意味著他們會人頭落地,二人無可奈何地對望一眼,便轉身出去了。
宮殿外,蘇爾曼揹著手在臺階上走來走去,他等了已經近一個時辰,心中著實有些惱怒起來,這個頡幹迦斯也荒淫得太過分了,他的生活裡除了酒和女人,還有什麼?蘇爾曼第一次後悔了,他後悔自己不該擁立這個酒色之徒上位,回紇的死活他不關心,但回紇這樣不死不活地下去,不肯去攻打大唐,這會影響到他的未來。
“國師。”一名侍從終於走了出來,他無奈地對蘇爾曼道:“國師還是下午再來吧!我們實在叫不醒可汗。”
“這個混賬!”蘇爾曼終於怒了,他狠狠地一跺腳罵道:“總有一天回紇就會葬送在他的手中。”
罵完,他留下一書便轉身快步離去。
頡幹迦斯這一覺一直到中午才慢慢醒來,他頭腦昏昏沉沉,一翻身坐了起來,他卻發現身旁放著一封信,過度地放縱淫慾使他沒有精力過問國事,一見到政事他就心煩意亂,他揉了揉眼睛,見這封信是國師蘇爾曼寫來,如果是別人,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扔掉它,可蘇爾曼的信他還是要看一看。
頡幹迦斯拆開信只讀到一半就被驚得站了起來,唐軍攔截了柯特的商隊,希望他能派兵將夷播海附近的唐軍據點拔掉,頡幹迦斯當然知道這樣的後果會是什麼,唐軍禁止糧食貿易他不放在心上,他還有大食人可以指望,可現在唐軍攔截了西去的通道,就意味著他們回紇將得不到任何物資,最後只能坐以待斃。
頡幹迦斯雖然荒淫無度,但在涉及到回紇生死存亡的問題上卻不敢輕視,他走了幾步,當即下令道:“命相國和國師馬上前來見我。”
大湖城已經漸漸地收尾了,近一個月的時間裡,施洋又連續攔截了十幾批不聽警告,執意前往翰耳朵八里的粟特商隊,這些商隊的規模都不大,大多是個人組織,為錢而冒險的商人,在攔截中殺不少人,其餘也都抓了起來,隨著大湖城即將完工,這千餘名被抓的商人漸漸成為負擔,施洋在警告一番後,將他們都釋放了,
但施洋有一點卻非常清楚,他知道回紇人絕對不會坐視不管,從八月開始,他便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從水路、陸路去探察回紇軍的動靜,但令他奇怪的是,回紇軍至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動靜。
九月的一天,一名斥候來報,在距大湖城約三十里外發現了一支大商隊,近兩千匹駱駝,四百餘人,裝滿了各種貨物,施洋不由有些愣住了,這支商隊竟然是突然出現,沒有半點徵兆。
經過幾個月的攔截,他們已經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攔截流程:警告、再警告、攔截抓捕,一直都實施得非常順利,但這支大商隊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他的流程,自己安插在西面的斥候竟然沒有發現他們的出現嗎?當然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支商隊是從南面妖龍城方向來,穿越了大沙漠,但即使是這樣,妖龍城那邊怎麼沒有半點訊息傳來,若是失誤,也不至於二千駱駝的大商隊啊!
施洋做了簡單的推測,他便意識到,這支商隊必然藏有貓膩,要麼是敵人的誘餌,要麼本身就是回紇軍裝扮,但這麼明顯的誘敵裡又隱藏著什麼呢?在沉思了半晌後,施洋終於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在大湖城的三十里外便是森林和戈壁的交界,一支由兩千餘匹駱駝組成的大商隊正悠閒地向東方行走,他們似乎根本不在意唐軍斥候在森林邊緣出沒,商隊的頭領是個三十餘歲的壯漢,他雖然穿著粟特人的衣服,但他的眉眼分明就是突厥人的模樣,也沒有粟特商人應有的精明,反倒有一種軍人特有的沉穩和威嚴,他身後的隨從也個個精悍強壯,目光冷厲地望著北方,這當然不是什麼粟特商人,這是一支由回紇軍改扮的商隊,從回紇內陸而來,繞了一個大圈到達大湖城附近,駱駝背上的大箱子裡也不是貨物,而是近兩千名藏身在裡面的回紇士兵。
但他們並不是將進攻大湖城的主力,他們只是誘餌,真正的主力約一萬軍隊等候在東南方向數十里之外,他們的任務有兩個,一是打擊前來攔截商隊的唐軍,二是為即將到來的三支大商隊提供保護,至於攻打大湖城,回紇人心知肚明,如果是大唐內地的城池,他們或許能攻破,但對唐軍專門修建的軍事城堡只能望而興嘆,他們沒有能力破解唐軍的天雷彈。
這支大商隊在森林邊緣徘徊已經快兩個時辰了,始終不見來攔截的唐軍,最後領隊的回紇千夫長也開始有點沉不住氣了,他派人向主力軍隊稟報情況,但不等他的報信兵出發,主力已經發來情報,命他繼續向前走,在東面五十里開外,發現了唐軍有出兵攔截的跡象,於是,駱駝商隊再一次出發了,慢慢的、悠閒的、一步一個腳印地向東而去。
緊靠著波光浩渺的夷播海,一支千餘人的唐軍騎兵正沿著湖畔向西面疾馳,施洋一馬當先,賓士在最前方,就在一個時辰前,他得到了斥候的鴿信,在夷播海的最西南面發現了三支大型商隊,得到這個訊息,施洋立刻明白了回紇軍的真正用意,他們其實是要用軍隊為這三支商隊提供護衛,而他們的誘敵或許只是一個附加行動,他們要利用這次機會同時打擊唐軍攔截商隊的氣焰,但這樣一來,就出現了一個漏洞,那三支商隊將會在沒有軍隊的護衛下,單獨行走一段路程,從目前沿途的情報來分析,回紇人並沒有分兵去五百里外保護那三支商隊。
對這個機會施洋考慮再三,他終於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首先用船將對岸夷播城的唐軍運過來一千人,加強大湖城防禦,其次,他又派出一支三百人的虛兵在東面吸引敵軍大隊,他本人則率一千騎兵向西疾行,要趕在回紇軍抵達之前,攔截住三支商隊。
從這裡到夷播海最西面約有五百里的路程,最快也要三天才能抵達,而他的虛兵很快就會被回紇人識破,從而意識到他真正的企圖,這將是一次與回紇軍比速度、比時間的競賽,就看誰能搶先攔住這三支商隊,唐軍每人配雙馬,晝夜行軍,風馳電掣般向西奔去。
回紇軍的駱駝隊依然在不緊不慢地向東徐行,駝鈴聲清脆悅耳,叮鈴叮鈴地撩撥著森林中隱藏的唐軍,已經走了三十餘里了,唐軍攔截的隊伍依然沒有出現,而回紇軍的主力早已經衝到前方,排列呈扇形,靜靜地等待著唐軍攔截隊伍的到來。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唐軍始終沒有出現,主持這次行動的回紇軍首領叫霍爾幹達,官拜回紇左殺大將軍,是頡幹迦斯的心腹愛將,頡幹迦斯給他的任務很明確,首先要打掉唐軍攔截商隊的囂張氣焰,其次給粟特大商人的主要商隊提供軍隊護行,如果有可能,最好能拔掉唐軍入侵夷播海流域所建立的據點。
天色漸漸到了黃昏,霍爾幹達仍然在耐心地等候探子的訊息,自己誘敵的駱駝隊已經到了五里之外,但攔截的唐軍始終沒有出現,一種不祥的感覺悄悄的湧上了他的心中。
這時,遠方忽然出現了一朵黃塵,是他們的一名探子,正向這邊疾馳而來,霍爾幹達立刻催馬迎了上去,大聲問道:“探到了嗎?要攔截商隊的唐軍究竟在哪裡?”
“回稟將軍,唐軍的攔截隊伍再次向東移動,我們在五十里外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什麼!還在五十里外?”霍爾幹達憤怒得幾乎大吼起來,上午時說在五十里外發現唐軍蹤跡,現在自己的隊伍好容易趕來,他們又向東移了五十里,這不是一步步把自己向東引嗎?唐軍這究竟是在搞什麼鬼。
“大將軍,我覺得裡面有問題啊!”一名千夫長似乎已有點明白過來,他低聲對霍爾幹達建議道:“屬下有一個想法,這會不會是唐軍聲東擊西之計?”
“你是說.........” 霍爾幹達忽然醒悟過來,糟了,那三支商隊,他立即回頭大吼,“全軍立刻掉頭向西,莫達達將軍。”
“末將在!”一名千夫長縱馬奔出,在馬上行一禮,“請大將軍吩咐。”
“我命你率兩千軍,每人雙馬,不分晝夜向西行軍,一定要趕在唐軍之前接應上三支商隊。”
“遵命!”
千夫長手一揮,一支回紇應急軍立刻從隊伍中脫出,跟著他向西狂奔而去,大隊回紇軍也緊隨其後,向西去接應三支運送重要物資的商隊。
唐軍賓士在黑咕隆咚的深夜中,天空烏雲密閉,看不見一顆星星,兩旁黑黝黝的森林從他們眼前掠過,湖水拍打著岸邊,發出低沉的嘩嘩聲,彷彿黑暗之神的嘆息,軍隊在厚實的草甸上疾行,時而越過一道山崗、時而衝進一片森林,不少士兵已經筋疲力盡,他們緊緊地抱著同樣筋疲力盡的戰馬脖子,防止自己在迷糊中摔下馬去。
騎兵隊衝上了一座高崗,施洋回頭眺望東方,湖面上黑沉沉的,深不可測,偶然出現一種詭異的色斑,就彷彿那裡是地獄的入口,現在已經是夜最深的時刻,過不了多久天就該亮了,施洋默默計算了一下,三天時間,他們已經行軍了約四百餘里,粟特人的商隊應該不遠了,他立刻下令道:“全軍就地休息兩個時辰!”
士兵彷彿得到了大赦之令,紛紛跳下戰馬,簡單地餵了一下馬,倒地便沉沉睡去,他們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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