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曼已經走進了營帳,他不露聲色地瞥了一眼大唐公主的送的禮物,仍然堆放在那裡,那壺酒也沒有被動過,離忠貞可汗的座位僅五尺遠,他滿臉笑容地坐下,關切地問道:“可汗即將大婚應該高興才對,怎麼心情變得這般糟糕,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那個公主實在是傲慢,我真受不了她。” 忠貞可汗酒喝多了,舌頭開始有些打卷,他紅著眼瞥了蘇爾曼一眼,“來!你也喝一杯。”他向手邊找了一圈,酒杯卻沒有了,他正要叫人去拿,蘇爾曼卻伸手將旁邊那隻金盤端了過來,笑道:“不用了,這裡就有。”
他取過兩隻杯子,將金盤隨手放在一旁,又拎過忠貞可汗的酒壺倒了兩杯酒,他端起酒杯笑道“不管她再怎麼傲慢,但她總歸是可汗的女人,等進了可汗的後宮,到那時可汗再關上門好好收拾她也不遲。”
忠貞可汗將手中酒一口喝掉,嘆口氣道:“一個女人我是沒有將她放在心上,可我擔心大唐將越來越強勢,回紇只能躲在其羽翼之下,百年後,說不定回紇就會被它吞併,我是為這個而煩惱。”
“可汗的擔心也是有道理,其實不止是可汗,老可汗在世時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所以制定了西進的國策,遠離大唐,但當時葛邏祿人卻成了絆腳石,現在葛邏祿人已經消失,可唐軍又佔領了伊麗河流域,從他們修伊麗城來看,唐軍顯然是打算與回紇爭奪夷播海,既然如此,可汗為何不和大食聯手呢?”
蘇爾曼一邊說,一邊拎起了金盤上的瓷壺給忠貞可汗倒了一杯酒,這一瞬間,他眼睛裡閃過了一絲難以發現冷意,卻笑著繼續道:“不知可汗有沒有想到,只要吐火羅還在大食人手中,唐軍就不敢全面西進,所以我敢斷言,大唐與大食在幾年後必然還有一戰,可汗難道不想一想自己在這場戰役中該扮個什麼樣的角色嗎?”
這時,忠貞可汗已經端起了酒杯,聽了蘇爾曼的話,酒杯卻又停在半空中,他遲疑著問道:“你是說我與大食聯手嗎?”
蘇爾曼點了點頭,他也端起了酒杯,“不錯,大食人需要一個能在東方鉗制大唐的盟友,吐蕃顯然不符合條件,那只有我們回紇了,這樣一來,夷播海、伊麗河流域甚至碎葉,大食都會交給回紇,然後我們再聯手圖安西和北庭,到那時‘天可汗’的稱號應該是歸可汗您才對。”
‘天可汗!’忠貞可汗喃喃地念了兩遍,猛地將手中酒一飲而盡,杯子重重向桌上一頓,咬牙道:“不錯,這次本來我們是有機會,就怪該死的黠戛斯人,開春我首先就要剿滅他們,把黠戛斯人殺得一個不留。”
“好了,我就不打攪可汗休息了。”蘇爾曼站了起來,慢慢走到帳門口,他又停下來回頭瞥了忠貞可汗一眼,發作的時間應該到了。
忽然,忠貞可汗臉色大變,他猛地掐住脖子,直瞪瞪地盯著蘇爾曼,手顫抖著指住他,他已經從蘇爾曼的眼中看出了一絲冷笑,一下子明白過來了,但這時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可汗,你怎麼了。”蘇爾曼衝了過來,他抱著忠貞可汗大聲叫喊,“來人,快來人!”
從大帳外面搶進來幾十名侍衛,早埋伏在附近的頡幹迦斯也帶人衝進來,他見可汗已經不行了,猛地拔刀指著蘇爾曼大吼,“你說,倒地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蘇爾曼舉著手緊張地答道:“可汗在喝酒,就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他眼一掃,忽然指著酒壺喊道:“就是這個酒壺,可汗喝了它裡面的酒就倒下了。”
頡幹迦斯一把將酒壺拎起,看了看道:“這是大唐公主獻給可汗的酒,怎麼會有毒?”
“來人!”他回頭大吼一聲,“牽一條狗來。”
片刻,一名侍衛牽來一條狗,頡幹迦斯摁住它的頭,將酒灌進它的口中,很快狗掙扎了幾下,便氣絕身亡。
“該死的大唐人,竟敢害我家可汗。” 頡幹迦斯狠狠將酒壺摔在地上,“馬上去調兵,把大唐人全部給我抓起來。”
這時整個營地已經沸騰起來,無數士兵拿刀向公主駐營這邊衝來,就在裴明遠剛剛聽到異動衝出帳之時,數十匹戰馬疾奔而來,藥羅葛靈在馬上招手大喊,“你們快逃,回紇發生了內亂,頡幹迦斯派人殺你們來了,你們快向東面逃,我會派人保護你們離境!”
裴明遠早有準備,他立即翻身上馬,向藥羅葛靈高聲道:“我們也得到訊息,有近八萬回紇大軍正向翰耳朵八里開來,這一定是頡幹迦斯要奪可汗之位了。”
喊罷,他縱馬向東疾馳而去,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藥羅葛靈愣了半天也沒有說話,他忽然狠狠地抽了一鞭戰馬,向東北方向狂奔而去。
大治五年十二月,在回紇迎接大唐公主的當晚,回紇忠貞可汗突然暴斃而亡,蘇爾曼和頡幹迦斯將可汗之死栽贓給了大唐公主,激起了回紇軍方與粟特人的強烈憤怒,他們紛紛要求追殺大唐公主和使者,藥羅葛靈見事態危急,親率本族人保護大唐公主一行逃離了回紇,隨即回紇軍方、粟特人、摩尼教一致擁立頡幹迦斯為新可汗,命名為聖武可汗,就在頡幹迦斯即位的當天,他正式宣佈廢除與大唐的聯姻,同時宣佈回紇視大唐為敵,廢除與大唐簽訂的一切友好條約,他本人則迎娶忠貞可汗遺留下來的大食公主為可敦,並派人去巴格達與大食正式結盟,翰耳朵八里的劇變意味著回紇正式投靠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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