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殺人風波
聽到喊聲,酒樓裡所有的人都湧到窗前,向下探望,崔曜和古黛也轉頭向窗外望去,遠遠地只見數十人在追砍著兩人,從他們身著的服飾來看,果然就是回紇人和吐蕃人,街道兩旁已經擠得人山人海,十幾個市署的公差跑來,可見回紇人兇悍,皆不敢過問。
崔曜大怒,一拍桌子喝道:“番邦異族竟敢當街殺人,當真以為我大唐還是在安史之亂嗎?”
他騰地站起身,大步向酒樓下走去,古黛慌忙喊他,“崔公子,等一下。”
崔曜停住了腳步,回頭肅然對她道:“古黛,你就在這裡等我,千萬不要走開,我去去就來。”
“崔公子要當心!”
崔曜點點頭,快步向樓下跑去,跑到大街上,看熱鬧的人群已經擁堵得水洩不通,他費力地擠開人群,來到街頭空曠之處,兩名吐蕃人皆已經砍翻在地,血流了一地,一人被殺死,而另一人也受了重傷,躺在地上閉目等死。
回紇人約三十餘人,為首之人正是副使康赤心,他正叉著手望著一死一傷兩名吐蕃人得意地大笑, 三天前,回紇可汗的追加命令傳來,明確了將立大唐公主為可敦,這使得康赤心十分鬱悶,一連憋悶了兩天,今天他特地帶著一群手下來東市尋釁滋事,先砸了一個攤子並打傷了小販,見無人敢管他,他愈加得意,後來在一家綢緞店他遇見了兩名正在購買蜀錦的吐蕃使臣隨從,知道唐人正和吐蕃人打得火熱,便命令手下動手殺人,一直追殺到大街上。
他此刻斜睨一眼兩旁的唐人,冷哼了一聲,‘天下腳下又如何,這數千唐人還不是無人敢管我嗎?’
“殺了他!”他下達了殺死另一名吐蕃人的命令,兩名回紇人提著刀,慢慢向未死的吐蕃人走去。
“住手!”一人衝了過來,攔住兩名回紇人,他緊捏著拳頭、怒不可遏,正是崔曜,他盯著康赤心一字一句道:“天子腳下,豈能容你們猖獗!”
“哈哈!終於來了一個敢管閒事的唐人。”康赤心仰天大笑,他笑聲忽然一斂,惡狠狠道:“小子,你不怕我連你也一起砍了嗎?”
“你敢殺我?” 崔曜也冷冷一笑,他忽然對周圍民眾振臂大喊:“二十幾年前,回紇人在長安街頭肆意殺人,凌辱我大唐婦女,今天他們又要當街殺人,欺辱我大唐,我們該怎麼辦?”
“打死他們!”周圍的民眾被勾起了慘痛的往事,憤怒地大喊起來,喊聲如山崩海嘯一般,一浪高過一浪, 康赤心和他的手下臉色大變,一步步向後退去,忽然轉身撒腿便跑,後面一陣密集的石塊追著他們砸來,一幫回紇人抱頭鼠竄逃去。
崔曜一直望著回紇人被趕走,他冷笑一聲道:“你們真以為我大唐還和從前一樣嗎?”
“崔公子。”古黛飛快地跑到他身邊,關切地問道:“你、你沒有事吧?”
“我沒事。”崔曜見十幾名市署公差正在搶救吐蕃人,他忿忿道:“雖然吐蕃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這幫回紇人竟敢當街殺人、挑釁我大唐的權威,若不好懲戒他們,真是要被他們瞧扁了。”
“那個人叫康赤心,在回紇任梅錄將軍,頗有地位,是有名的親大食派,這次出任回紇副使。”
崔曜有些驚訝地望著她,“你認識此人?”
古黛點了點頭,“你看他只殺吐蕃人便知他其實是另有深意,公子不用理會此事,我想吐蕃人也不會放過他。”
崔曜默默地點了點頭,古黛說得有道理,以康赤心的地位卻跑來東市滋事,此事必不簡單,自己倒不可魯莽了。
古黛拉著他嫣然一笑道:“公子明天就要考試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好!咱們回去。”崔曜叫了一輛馬車,在一片讚許的掌聲中,他意氣風發地帶著古黛登上馬車向崔府馳去.
當天下午,京兆尹便向張煥緊急彙報了發生在東市中的殺人案,而且被殺的吐蕃人竟是吐蕃使團的副使巴特爾,他的隨從也受了重傷。
張煥立刻意識到了此事不妙,這康赤心擺明是不甘心回紇可汗立大唐公主為可敦,藉機滋事來破壞大唐和兩國之間的關係,如果朝廷偏向吐蕃,回紇那邊的親大食派必然會找到藉口阻撓回紇的中立立場,可如果放之不管,勢必又會給吐蕃出兵的談判蒙上一層陰影。
但張煥也並不著急處理此事,他在等,一直等到黃昏時分也不見吐蕃人來投訴,他便有些心知肚明瞭,立即寫了一封密令,命人給杜梅送去。
是夜,夜色晦暗,大片的陰雲遮住了星光和月色,皇城中十分寂靜,偶然有巡邏計程車兵從大街上走過,鴻臚寺的館舍位於皇城的西南角,緊靠含光門,由數百座大大小小的院子組成,來長安朝覲的各個使團都進駐其中,就因為有他們的存在,含光門也由此徹夜不關,以方便他們的進出。
館舍中,一條筆直的大路貫穿其中,數百個院子就分佈在大陸的兩旁,回紇人來得較早,他們又是大使團,因此佔據了館舍邊上最大的三個院子,正使和副使各佔一個,其餘粗使下人擠住一個,在他們周圍,大多是安西諸小國的駐地。
夜已經很深了,時間已經到了一更時分,所有的使臣們都已經入睡,整個館舍區靜悄悄的,路上看不見一個行人,忽然,回紇人的駐地外出現大群黑影,約一百多人,他們手執利刃,正沿著牆根悄悄疾行。
“扎布論,就是這座門。”一名黑影指了指最左邊的院門,隨即幾名身材高大的黑影象猿猴一樣翻進了院牆,片刻,院門‘吱嘎!’一聲開了,為首的黑影一揮手,一百多黑影象地鼠一般鑽進了大門內,可就在他們剛剛消失在回紇人的院子裡,身後十丈外的一座房脊上卻出現了另外三條黑影,他們皆蒙著面,穿著和吐蕃人一樣的服飾,目光犀利地盯著對面的院子。
一人擺了擺手,三人立刻彷彿幽靈一般從屋脊上消失了,卻忽然又出現在回紇人屋脊上,每個人的手中出現了一把明晃晃的吐蕃短刀。
就在這時,回紇人左面的院子裡忽然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地慘叫,隨即喊殺聲大起,咆哮聲、哭聲、求饒聲、乒乒乓乓的兵器格鬥聲,響成一片、亂作一團,周圍的燈都亮了,開始有人跑去向唐軍求救,聲音忽然又安靜了,只聽一人大聲哭喊,“不好了!梅錄將軍被吐蕃人殺了。”
大隊唐軍騎兵隊的馬蹄聲開始在遠處轟然響起,而此時,屋脊上三人早已經無影無蹤。
正月初五的半夜,鴻臚寺館舍中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近百名吐蕃人夜襲回紇人的駐地,在混戰中,回紇副使康赤心被吐蕃人殺死,當駐守皇城的唐軍趕來時,吐蕃人已經割掉了康赤心的人頭,回紇人群情激昂,紛紛拔刀要和吐蕃人拼命,唐軍立即把眼看要爆發更大規模衝突的兩國使團分開來,並繳了所有人的兵器,兩國使團一直鬧到天亮,才漸漸平息下來。
天剛亮,回紇正使藥羅葛靈便正式向大唐朝廷抗議吐蕃人的暴行,吐蕃人也同時向唐廷抗議回紇人殺其副使,大唐皇帝張煥分別派崔寓和裴佑分別安撫兩國的情緒,對昨晚發生之事表示了深切抱歉,並下旨免去了負責館舍的鴻臚寺少卿一職。
當天上午,吐蕃使團便結束了朝覲之行,正式返回吐蕃,大唐吐蕃使崔寓一同隨行,為了保證吐蕃使團的安全,張煥又命三千騎兵護送吐蕃使團一行,回紇正使藥羅葛靈無可奈何,遂連夜派人向可汗彙報此事。
隨著吐蕃使團的離去和大治五年科舉的開始,此事便逐漸平息了下來,到了正月初八,大唐朝廷舉行了大治五年的第一次新年大朝,在朝會上正式決定將安西、北庭兩大都護府合二為一,成立西域都護府,其下設龜茲、高昌、碎葉、疏勒、于闐、焉耆、輪臺七大都督府,第一任西域都護由原安西節度使王思雨擔任同時兼任碎葉都督;原北庭都護辛朗任副都護同時兼任輪臺都督,原碎葉都督曹漢臣調任疏勒都督。
在這次朝會上,同時還決定從隴右、關中、劍南三地調八萬漢軍增兵安西,並向疏勒陸續傳送五百萬石糧食以及大量的軍需物資,大唐的戰爭輪子逐漸轉動起來,一批又一批的年輕官員被派往遙遠的西域赴任,他們將向那塊遙遠的土地灑下自己的青春和熱血。
這天下午,科舉考試終於結束了,崔曜興沖沖地趕回府中,他後天就要啟程去碎葉,便和古黛約好了今天考完試以後一起去曲江池遊玩。
但他剛剛進府門,大管家卻攔住了他,“長公子,太老爺請你過去一趟。”
崔曜一怔,他隨即便明白過來,這是祖父要問自己科舉的情況呢!雖然古黛還在等著他,但祖父的吩咐他卻不敢不聽。
走到祖父的書房前,崔曜輕輕敲了敲門,“祖父,孫兒求見!”
“進來吧!”屋內傳來崔圓有些蒼老的聲音。
崔曜快步走進書房,只見祖父靠在軟墊上,身子已經十分虛弱了,崔曜心中一陣內疚,自己這些天幾乎都沒有好好陪一陪祖父,而後天就要
崔曜鼻子一酸,慢慢地跪了下來,給祖父磕了個頭,“孫兒叩見祖父!”
“你這孩子,怎麼行起大禮來了!” 崔圓擺了擺手笑道:“莫非是不滿祖父沒給你壓歲錢麼?”
“孫兒不敢,孫兒後天就要走了,不能再伺候祖父。”
崔圓看著自己從小帶大的長孫,心中湧起了一股舔犢之情,想著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崔圓的眼睛也微微有些溼潤了,他向崔曜招了招手,“孩子,你過來!”
崔曜連忙爬到祖父身邊,崔圓疼愛地撫摸的他的頭笑道:“痴兒,此去安西少說也要一兩年,也不知祖父還能不能再見到你,你可不要讓祖父失望啊!”
聽見祖父這句話崔曜竟失聲哭了起來,他伏在祖父腿上哀哀泣道:“孫兒不去安西了,孫兒要留下來伺候祖父。”
“渾蛋!”崔圓忽然怒了,他一把推開孫子嚴厲地斥道:“這是我孫子說的話嗎?象個女人一樣,你給我滾出去,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
崔曜連忙跪好,忍住心中的悲傷道:“孫兒知錯了,請祖父責罰。”
崔圓盯著半晌,心中的哀傷也才慢慢平靜下來,他輕輕嘆了一口氣道:“知道祖父為什麼一定要你去安西嗎?甚至不惜厚著老臉乞求皇上,因為祖父已經看出來,大唐與大食對西域的爭奪事關我大唐的戰略利益,將是大唐二十年內最重大的事件,將來大唐的相國恐怕都會出自西域,而你只有在這次波瀾壯闊的歷史大事中磨練,你才有機會在數十年後再次登上大唐相國之位,才能真正使我們的崔家不會走向敗落,你明白嗎?祖父已經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你的身上了。”
崔曜默默地點了點頭,“孫兒明白了。”
“不!恐怕你並不明白。” 崔圓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慢慢從懷中摸出一枚美玉放在桌案上,“這是你的東西嗎?”
崔曜的心突然‘砰砰!’地劇跳起來,他這才想起,這是自己押在珠寶店裡的玉,這幾天忙於科舉竟將它忘了,怎麼會又到了祖父的手上?
“這塊玉上有我的名字,誰敢收它?”崔圓瞥了他一眼,見他面帶愧色,便淡淡道:“這是福寶記東主當天下午便親自送來,因為你要科舉,所以我也不提此事,我來問你,這塊玉為什麼會到了福寶記的店中?”
崔曜滿臉通紅,他見事情已經隱瞞不住了,便將自己給古黛買項鍊一事吱吱嗚嗚說了個大概,最後他一咬牙道:“孫兒和她兩情相悅,求祖父”
他話沒有說完,崔圓便狠狠地在桌上一拍,一陣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他腰都直不起來,崔曜慌了神,連忙上前給祖父捶背,崔圓卻一把將他掀開,厲聲喝道:“你給我跪下!”
崔曜心已經涼了,他慢慢地跪了下來,崔圓等嘶聲氣喘略略平息後,才顫抖手指著他道:“你糊塗啊!她是什麼人,是一個偏邦異族的女子,而你是什麼人,是我崔圓的嫡長孫,莫說是她,就是大唐的公主我也不會讓你娶,我崔家是大唐第一名門望族,豈能讓一個金髮碧眼的番邦女子成為家族大婦,荒唐!你實在是荒唐之極。”
此時崔曜的心已經完全墜入了寒窟,他很瞭解祖父,他竟然說出了兩個荒唐,那自己和古黛之事他就絕不會同意了,崔曜的熱血忽然湧上了頭頂,他賭氣道:“孫兒功名未成之前誰也不會娶,這下祖父滿意了吧!”
“哼!”崔圓冷冷地哼了一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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