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信感染了,對方只來了三千人,自己未必不能抵擋,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扭頭向郭牧望去,他才是最後的決定者。
三人默默地注視著郭牧,等待著他的決定,這時,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勇氣忽然湧進了郭牧的內心,他的胸中燃起了為國家報效的渴望,這一刻,他的新婚嬌妻也被拋在在腦後,他鄭重地點了點頭,一字一句道:“這一戰我們打!”
兩名商隊的頭領臉色慘白地聽完了郭牧的通報,葛邏祿人要來襲擊他們,那是比野狼還要兇殘百倍的民族,他們所過之處,一切都蕩然無存。
“我們向大唐帝國繳了稅,你們會保護我們的,是吧!”康國商隊首領首先反應過來,站在自己面前的可是大唐的騎兵隊,他用結結巴巴的漢語表述了自己的願望。
波斯商人也能聽懂一些漢語,可是他不會說,他雙掌合什,用祈求地目光望著這位年輕的大唐官員。
“我們既然遇到一起,就應該同舟共濟、共度難關。”郭牧誠懇地向他們講述了唐軍的策略,最後道:“雖然你們將有些財物上的損失,但我們會幫你們補回來,怎麼樣!願不願意一齊幹?”
兩個商人首領面面相視,他們不想幹,可是,他們似乎已經沒有了選擇。
西方的半輪明月已經被一塊巨大的烏雲吞沒了,大地上一片漆黑,遠方可以隱隱看見輪廓的烏茲曼山也消失在黑霧之中。
一支黑色的軍隊如水銀洩地從高崗上席捲而下,直向三里地外的金龍道狂馳而去,這是一個葛邏祿三姓中謀剌族的一個部落,嚴冬的提前到來扼斷了他們牛羊過冬的草料,他們只能南下謀生,但葛邏祿人天性的貪婪使他們不僅看到了肥美的草原,更看到了一隊隊滿載貨物和金錢的駱駝商旅,早在吐蕃人佔領安西時,絲綢之路被迫北移,那時的葛邏祿人便是絲綢之路上的一群惡狼,屢遭粟特商人的憎恨。
但多年前北庭的一場惡戰,使葛邏祿人陷入低潮,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葛邏祿人的少年開始長大了,葛邏祿人的爪子又再次鋒利起來。
率領這支軍隊的首領是便是他們的酋長,名叫達布林,他們軍民一體,閒時為民、戰時為軍,家家戶戶都有盔甲和戰刀,他們所有的家財,糧食、金銀、奴隸、瓷器、綢緞都是靠搶來,這就是形成了葛邏祿人貪婪的本性。
達布林陰冷的目光已經看到了一里外的營帳,聽見了商人們焦急的呼喚聲,駝鈴聲在風中遠遠送來。
“殺!”他一聲嗥叫,鋒利的戰刀在黑暗中劃過,數千葛邏祿騎兵瘋狂起來,他們沒有時間打掃戰場,更不會把戰利品拿出分享,自己所搶就是自己的財富,騎兵陣型散了,三千人彷彿滾滾而來的洪流,瞬間便撲到了紮營處,商旅已經騎駱駝逃離,滿地都是丟棄的貨物和箱子,葛邏祿人瘋狂地劈開箱子哄搶,一匹匹厚實的棉布、精巧的薩珊銀器、來自西方的玻璃器皿、還有一袋袋大食的金幣,丟棄在無數的磚石之中,葛邏祿人沸騰了。
忽然,有人驚叫起來,地上的許多長條型的東西不是磚石,竟然是一塊塊銀錠,每一塊少說也有二十斤重,分佈在二、三里長的河灘上,天降橫財,葛邏祿人貪婪的本性被徹底地激發了,他們忘記一切,跳下戰馬在河岸邊尋找,將一塊塊沉重的銀錠塞進懷裡、塞進皮囊中,隊伍越拉越長,兩三里的河邊佈滿了探寶的葛邏祿人。
酋長達布林搶得了兩袋大食金幣和五把薩珊銀燈,隨著銀錠被發現,他也投入了瘋狂地收羅之中,他已經搶到五錠銀塊,重達百斤,他的馬幾乎都馱不動了,這時,他開始有些回味過來,這些商人帶這麼多銀錠來做什麼?而且都是尚未精煉過的粗銀,這些粗銀應該是,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急忙將一塊銀錠翻過來看,上面果然鑄有一行字,藉著火把,他看見了一個唐字。
“不好!”達布林大吼一聲,“快上馬!快上馬!有唐軍。”
但是已經晚了,黑暗中一支唐軍無聲無息地殺來,箭如雨發,密集地射向河邊的葛邏祿人,中箭的哀叫聲頓時響成一片,唐軍的騎兵雷霆萬鈞般衝過來了,儼如一條奔騰的洪流,他們一隊隊在河岸邊疾馳,手中的戰刀在葛邏祿人劈砍,河岸上的戰馬四散驚逃,他們的主人在後面拼命追趕,但隨著一隊唐軍騎兵的衝過,人頭滾滾落地。
騎上馬的葛邏祿人開始撤退,但他們心已膽寒,多年前唐軍在北庭已經把他們殺破了膽,很快,撤退變成了潰退,他們四處逃竄,扔掉沉重的銀塊、扔掉礙事的棉布,恐懼地號叫,發瘋似的狂奔亂跑,很快便被唐軍斬落在馬下,倒地死去。
月亮出來了,清冷的月光下,沿河一帶已經宛如人間地獄,屍橫遍野,殘肢斷臂隨處可見,到處都是葛邏祿人的人頭。
此刻的戰場已經成了一邊倒的屠殺,唐軍訓練有素、陣型整齊,一千人分成十隊,摧枯拉朽一般將葛邏祿人殺得七零八落,尤其是一個極年輕的唐軍,他手執鋼弩,騎射極為熟練,每一箭射出,必然有一個葛邏祿人慘叫著倒下,片刻時間,便射死了四五十人。
“厲害!”都尉韓越見施洋如此神勇,驚得吐出了舌頭。
施洋已經射光了兩壺六十支弩箭,他將鋼弩背起,橫槍馬上,冷冷地尋找著大的獵物,忽然,他看到了,十幾名葛邏祿騎兵簇擁一個首領模樣的男子向東北方向逃竄,他一縱馬追了上去,韓越怕他有失,連忙率領一隊唐軍緊緊跟隨。
施洋的馬是一匹阿拉伯馬,速度極快,彷彿騰雲駕霧一般,片刻便趕上了敵酋,他所追擊的人正是酋長達布林,達布林倉惶而逃,他聽見後面有馬蹄聲追來,忍不住偷偷向後瞟了一眼,見只有一名唐軍士兵,他立刻停住戰馬,對周圍人喝道:“殺了他!”
十幾名葛邏祿人一擁而上,施洋毫不畏懼,他利用馬速極快的優勢,槍挑刀砍,頃刻間五名葛邏祿騎兵翻身落馬,這時,韓越已經率人追了上來,另外幾名葛邏祿騎兵見勢不妙,皆大喊一聲,轉身便逃。
這時,達布林已經逃出五十步外,人影已經模糊,施洋一擺手,止住了要追擊的唐軍,他接過一把弓,從地上挑起一壺箭,抽箭搭弓,弓弦漸漸拉成了滿月,他手一鬆,一支箭脫弦而出,如閃電般劃過夜空,竟一箭射穿了達布林的脖子,達布林手抓住透脖而出的箭桿,慢慢從馬上栽落下來。
天漸漸地亮了,唐軍騎兵護衛著銀車隊已經走出了十里之外,兩支商旅緊緊地在後面跟著他們,遠方,葛邏祿人被焚燒的屍堆仍然在冒著滾滾黑煙,一夜的無情殺戮,三千葛邏祿人只有一百多人逃回北方,沒有一個戰俘,全部被唐軍殺死,在功勞簿上,施洋更是以殺敵六十七人的輝煌戰績榮登榜首。
此刻,這位年輕的騎兵正低著頭一言不發,彷彿在思考著什麼大事,又走了數里路,前方的真珠河大橋已經清晰可見。
“我決定留在碎葉!”施洋終於說出了他最後的決定,他抬起頭注視著崔曜,用他從未有過的堅定語氣道:“請轉告皇上,我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天地。”
崔曜忽然理解了他的決定,他默默地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保重!”
施洋也笑了,這一絲笑容是如此燦爛,就彷彿初升的朝陽,他調轉馬頭,猛抽一鞭,向碎葉城方向疾馳而去。
漸漸地,他背影消失在一輪剛剛冒出地平線的紅日之中,所有的人都呆呆地望著他英姿勃發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向他舉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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