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正親率十二萬河北軍從鄴郡北上,他們已抵達了魏郡的衡水縣,和敗退下來的幽州軍匯合,而回紇軍的一萬先鋒則位於文安郡的莫縣,兩軍相距尚有四百餘里。
家主去世的訊息瞬間便傳遍了大營,整個河北軍都沉浸在無比悲痛之中,主帥裴佑更是將自己關在營帳裡,整整一天水米未進,大哥的去世就彷彿裴家的大梁突然間斷了,巨大的壓力使裴佑幾乎喘不過氣來,他不僅肩負著驅逐胡人、收復山河的重任,還要重振裴家,使裴家的家族權力能夠平穩交接,如此重大的任務,他能夠承擔得起嗎?
此時,嚴峻的責任已經使他顧不上痛哭大哥,他坐在榻邊,十指深深地插入頭髮之中,痛苦地思索著對策,這個姿勢他已經整整保持了三個時辰了。
而然使他痛苦不堪的之事並不僅僅是大哥突然去世,而是他知道大哥去世的真相,就在他旁邊的桌案放在一封密書,若裴明凱看見這封書必然會大吃一驚,會嚇得渾身發抖,因為這封密書才是真正的家主繼承書,早在裴佑離京前往河北之時,裴俊便已悄悄地將這封正式的家主繼承書交給了他最信賴的二弟,信是他親筆所書,上面也有他的親筆簽名,還有裴佑的簽名,寫得清清楚楚,傳家主之位給裴明遠。
裴佑是很清楚大哥最終選擇裴明遠的原因,大哥已經意識到張煥的上位將不可避免,他是要給裴家留一條後路。
而現在從長安傳來的訊息卻是家主臨終前傳位長子裴明凱,裴佑便立刻明白過來,大哥的突然去世絕不是偶然。
這正是讓他痛苦和兩難的地方,如果他揭穿裴明凱,將不可避免地牽涉進裴伽和其他在京的裴氏子弟,那此事對裴家的打擊將是極其沉重的,搞不好還會步崔家的後塵,裴家也發生分裂,可如果不及時揭穿,等他們回去時生米恐怕就已做成了熟飯。
“怎麼辦?”裴佑痛苦得直撕扯自己的頭髮。
“二叔!”帳簾一挑,裴明耀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目前裴明耀任行軍司馬兼後軍元帥,掌控著五萬後軍,他在悲痛之餘也剛剛聽說裴明凱竟擔任了家主之位,他立刻擦乾眼淚,極其憤怒地來找二叔,他認為父親絕不會將家主之位傳給一個瘸子。
他的進來,帶來了一股凜冽的寒風,將桌案上的文書吹得到處都是,但裴明耀卻並沒有在意,他一邊拾起地上的幾份文書,一邊道:“我聽說裴四叔竟宣佈大哥做家主繼承人,二叔以為這是否公平,我們在這裡為保衛河北打仗,他們卻趁父親屍骨未寒先竊家主之位,這還把二叔放在眼裡嗎?”
“我也很是痛苦啊!”
裴佑慢慢抬起頭,臉上顯得十分憔悴,他長嘆一口氣道:“家主突然去世,我們裴家該怎麼辦啊!”
裴明耀上前一步,低聲問道:“二叔,父親有沒有給你提過家主繼承人之事?”
一句話提醒了裴佑,他忽然站起來,手忙腳亂地翻著桌案上的東西,喃喃道:‘在哪裡去了?’
忽然,他一眼瞥見了裴明耀手中的文書,臉色不由猛地一變,低聲喝道:“快給我!”
裴明耀見二叔表情異常,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文書,卻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家主繼承書’,他聲音顫抖地念道,這是父親親筆所書,他認識。
裴明耀猛地後退了幾步,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裴明遠’,父親竟立了五弟為家主繼承人,那為什麼那個瘸子卻說父親立的是他,為什麼?難道是.....
裴明耀臉色霎時大變,他‘撲通!’跪倒,撕心裂肺地大喊一聲,“父親!”淚如雨下。
裴佑意識到問題要嚴重了,他連忙上前按住侄子的肩膀道:“明耀,你要理智!”
“理智?不!”裴明耀跳起來,瞪著通紅的眼睛大吼道:“二叔,你難道不明白嗎?父親很可能是被他們害死的,我怎麼可能理智得下來!”
“你這個混蛋!”裴佑見他亂喊亂叫,外面計程車兵極可能已聽到了,便衝上去狠狠地給了他一個耳光,“現在大敵當前,你要害死我們嗎?”
裴明耀捂住臉又向後退了一步,他悲哀地望著二叔,把家主繼承書還給了他,淚水從眼眶裡狂湧而出,“我父親死了,不明不白地死了,二叔明知真相卻不聞不問,你對得起我父親嗎?”
裴佑眼睛也紅了,他上前按住裴明耀的肩膀,沉痛地說道:“我知道,等我們把韃子趕出河北,我一定回去查清此事,絕不姑息,只是你現在一定要剋制住自己,明白嗎?”
“可是、可是等到那時恐怕已經晚了。” 裴明耀喃喃自語,他忽然冷笑了一聲,毅然轉身離開了大帳。
裴佑望著他的背影走遠,不由狠狠地在桌上猛砸一拳,大吼一聲,“恨死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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