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龍興二年的最後幾個月就在一場大獄的風波中,逐漸臨近了冬至,這也是四民大會第一次全會正式開幕的日期。
當然,也是祭天大典的日期。
這也將成為不成文的慣例,四民大會的全會都在冬至召開,先祭天再開會,但不一定是每一年的,具體幾年一次全會這個得在這次大會上正式確定。至於平常的事情則由計劃中設立的常設委員會負責,常設委員會則由四民代表產生,而楊慶計劃中的產生原則還是……
抓鬮。
無論是不是不負責任,這都是避免士紳控制四民大會的最好辦法。
那些笨嘴拙舌,連字都不認識幾個的佃戶代表,不可能和那些士子代表公平競爭,雙方起步就不一樣怎麼公平?雖然改選舉是必須,但至少在教育普及民智開化前是不行的,教育普及之前搞選舉的結果,就是士紳集團的精英化。
然後四民大會逐漸被士紳集團奪權。
最終變成有錢人的俱樂部。
楊慶的一切努力付諸東流,他結束了大明的封建時代,然後卻讓那些佃戶們變成資本家壓榨下的工業奴隸。
所以只有抓鬮才是最公平的。
而且是不區分地抓鬮。
無論士農工商何種代表都在一個箱子裡抓,最終成為常設委員的代表裡面四民比例完全聽天由命。
這的確對精英們不公平,哪怕飽讀詩書計程車子代表,也必須面對一個農民代表可能在常設委員會佔據最大比例的可能,後者肯定會為自己爭取不利於士紳的權力。話說這些代表在經歷了這一年的南京之行,以及在各地的參觀之後,早已經不是剛來時候那種對舉人老爺還存在天然畏懼的狀態了,他們都已經明白自己掌握的權力,也知道了可以爭取自己的權力。
比如不少農民代表就已經公開要求全面實行皇莊化。
總之……
“一切讓昊天上帝來決定!”
楊慶一臉嚴肅地說。
“老身不管這些了,這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事了!”
秦奶奶感慨地說。
她是來南京治病的,有楊慶這個神醫當然不能找別人,不過楊慶給她診脈後,已經確信這個老太太肯定撐不過明年了,畢竟她今年已經七十四歲了。
這已經是古稀之年。
尤其是還打了半輩子仗,那是真正上戰場的打仗,能活到這個年齡已經很難得。
“忠勇侯,以後的事情都不是老身能看到的了,老身只求忠勇侯能善待先帝之後,不過這個有公主在估計是沒什麼問題的。馬秦兩家子孫戰死者眾多,已無力再為朝廷繼續鎮守石柱,今日老身在此正式向監國請求交上石柱宣撫使印信,請監國另選賢能之臣以代。”
說著她拿出了石柱宣撫使的官印雙手奉上。
楊慶隨即接過。
“石柱馬氏世鎮石柱,老夫人盡忠於國,馬祥麟,秦邦屏等子侄皆戰死沙場,今以馬氏之功,封馬祥麟之子,石柱宣撫使馬萬年安陸侯,世襲罔替,封秦邦屏之子秦翼明為應城伯,世襲罔替。”
他緊接著說道。
“老身叩謝天恩!”
秦奶奶立刻叩謝道。
就這樣大明第一個正式交出地盤的土司誕生了,石柱馬家連同秦良玉孃家兩家以石柱改土歸流為交換,換取一個世襲侯爵一個世襲伯爵……
石柱土司兵的主要將領實際上是秦良玉的孃家,渾河之戰她兩個弟弟戰死一個弟弟血戰逃出,但之後也在奢安之亂中戰死,她兒子馬祥麟是在守襄陽時候戰死的。馬秦兩家為大明最後抵抗到了韃清的順治十六年,最終秦奶奶的孫子馬萬年和秦邦屏的兒子秦翼明才降清,這也算對得起大明瞭,畢竟那時候都已經可以說真得無力迴天了。至於秦奶奶本人就無需封爵,她這時候就兩個孫子,封一個孫子侯爵就足夠,而她孃家也得到一個伯爵,也對得起那三個為大明戰死的侄子了。
其實也沒多少土地。
一個侯爵標準是五千畝,一個伯爵三千畝,兩家加起來得到八千畝位於湖北之前戰爭破壞區的官田。
至於耕種……
耕種讓他們自己想辦法,石柱周圍山裡有的是人,以馬家在當地的影響力,估計拉出一批山民拋棄他們窮山惡水的家園,到湖廣的平原沃野上生活不是什麼難事,實在不行他們還可以買家奴。
總之這個與楊慶無關。
良田給了馬家,你們種不了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不過他們在石柱等地原有的財產繼續保留,這樣馬秦兩家在土地上沒有任何損失,反而得到更多,至於其他經濟利益也不會受損,石柱最多也就是小縣,無論以後的地方官還是地方百姓,都得把馬秦兩家這個世襲勳貴當祖宗供著。
哪個小縣出了兩個勳貴,不得把他們兩家當祖宗供著?
而他們東遷後也會為石柱百姓爭取一定利益,哪怕他們以世襲勳貴的身份做生意,第一還得想著帶石柱人一起呢!這對他們和石柱百姓都是有利的。楊慶也得到了想要的,不但湖廣那些荒地有人開墾了,還可以把石柱那些原本土司統治下的百姓完全皇莊化,納入朝廷的直轄,然後以石柱為典型,吸引其他那些土司效仿。
反正他有的是荒地。
這時候黃河的安全基本上已經可以保證了,可以逐步恢復河南的人口了,這些土司就是填充河南的,雖然河南的情況不算好,但總比雲貴的深山老林強。尤其是那些臨河一帶搞好水利建設,再推廣些抗旱作物加上鳥糞肥,也就逐步變成沃野了。這些給大明一刀背刺的雲貴土司,其實真要說人口沒多少,估計全遷出來也就相當於江浙一個府,他們之所以在千年裡成為一代代皇帝們頭疼的麻煩,關鍵在於他們分散於深山密林,想要對付他們,不用打先廢一半的戰鬥力。
但到了平原上他們就無足掛齒了。
就把他們以封爵方式,分散在河南一個個零散的居住點,先把他們由剽悍的山民變成普通農民。
然後隨著氣候一步步轉好,隨著江南的人口不斷增長,向他們周圍逐步移皇莊,用皇莊把他們封在這片區域,時間久了再把這些土司封爵找罪名一個個廢掉。那時候他們也沒有能力抵抗,他們的手下早已經忘記了自己的過去,也不可能跟著他們進行抵抗,這樣不出五十年,西南這些亂七八糟的土司統統解決。
而云貴山區的小塊平原,則全都變成皇莊,漢人百姓依靠玉米土豆之類一樣可以很安寧地在這些地方繁衍生息。
說到底那些山林沒人喜歡。
現代有玉米土豆地瓜,這些山裡可以活下去,尤其是土豆,很難想象木有洋芋雲貴川邊該如何生活,他們不是不想到平原生活,而是本身他們就是被擠過去的,現在忠勇侯可以給他們平原,只要他們願意出來,那就可以得到一望無邊的平原。
“忠勇侯,老身想回石柱養老如何?”
秦奶奶試探著問。
這意思就是你會不會對我們有什麼額外的限制?
“老夫人,大明境內您願意去何處養老都可以,封地是封地,又不是畫地為牢,別說是侯伯,就是藩王如今也是愛去哪兒去哪兒,只要不是叛國投敵就行。”
楊慶笑著說。
秦奶奶放心地點了點頭。
“這個老太太很聰明啊!”
史德威看著心滿意足準備返回石柱老家,等著走完人生最後一段旅程的秦奶奶,多少有些感慨地說。
楊慶笑而不語。
這其實就是向他獻誠的。
說白了誰都明白,這是大明姓朱還是姓楊的決戰前夜,這時候秦奶奶帶這個頭,就是告訴他,石柱馬家和秦家和他一夥。不要小看秦奶奶,直到今天石柱和周圍幾個合作的土司仍舊能拉出上萬精兵,否則也不會堅持十幾年,哪怕這樣咱大清也沒敢拿下這些敢抗拒民族rong合的傢伙,馬家和秦家還是石柱土皇帝。說白了還是東林群賢的表現太爛,讓這些外面觀戰的勢力鄙視,根本看不到這些廢物們有勝利的希望,既然這樣為什麼不乾脆點支援幾乎穩贏的?
馬家和秦家真就得了兩個爵位嗎?
秦邦屏的兒子秦翼明還是步兵第十七軍的副統制呢,他弟弟原本歷史上死於平定沙定洲的秦拱明是十七軍的旅指揮使呢!秦奶奶的孫子馬萬年以宣撫使獻土,怎麼著也得弄個差不多的官職吧?哪怕文職得不到,武職的地方民兵統制一級是少不了的。
這種時候帶這個頭,忠勇侯是不可能虧待他們的。
不過楊慶真沒虧待他們。
秦家的封地下面,還有一座巨大的鹽礦呢!
“這就開始了!”
楊慶說道。
這就開始了,各方勢力開始陸陸續續表明立場了,時窮節乃見的時候到了,支援他的,支援朱家的,都將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陸陸續續以各種方式表面自己的立場。
秦奶奶只是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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