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楊慶主政僅僅一年時間,這座城市已經大變樣子,尤其是因為水泥的使用城內不少新式小樓建起……
正在興建的更多。
最初僅僅是他自己的產業建造這些青磚小樓,後來越來越多的商鋪開始選擇這種新式建築,這也帶動了水泥越來越受歡迎。畢竟南京哪怕就在這個時代,也不能算是一座很寬敞的城市,尤其是大量北方移民湧入,讓這座城市正向著寸土寸金轉變。
青磚水泥加木結構的小樓,土地利用率明顯更高。
尤其是對於商人們來說。
因為查抄那些勳貴家,使得南京的地產絕大多數都落入皇室手中,這些商人建房可是要透過拍賣來獲得地皮的,每一塊商業旺地都要花大筆銀子才能拍得。
至於水泥道路這種事情受限於水泥產量還不至於那麼奢侈,但三合土的夯實道路卻已經越來越多。尤其是四輪馬車的大量應用,特別是帶減震的四輪轎式馬車的出現,更是成為南京一景,兩匹馬拉著裝飾華麗的馬車在這座古老的城市招搖而過,帶著鈴鐺的響聲展示一個全新的時代。而從南京周圍那些原本各衛和勳貴土地改造的皇莊所流出的新事物,同樣也不斷在這座古老城市的顏色上增添更多靚麗……
烤地瓜爐肯定有了。
賣煮玉米的也有了。
甚至就連土豆絲,西紅柿湯,南瓜粥之類都出現在飯館裡,嗑瓜子的人越來越多,就連菠蘿罐頭居然都成了頂級奢侈品。
這東西剛傳入也就幾十年而已。
更別說鐘錶專賣店這樣的了。
而且還有各種各樣實際上都是楊慶開產業,比如鏡子專賣店,比如報社和出版社,比如醫院,有楊慶這個神醫知道的各種藥方,一座醫院想不日進斗金都難,相反那些勉強餬口的郎中卻被強行塞進了各處皇莊,成為類似赤腳醫生的衛生所長。
話說忠勇侯賺錢的手段,正在依靠著他那個早已經在床上打滾的所謂妹妹逐漸地展現。
後者這方面頗有天賦。
至少比她在床上的天賦要強得多。
更喪心病狂的是從今年開始楊慶還涉足一項殘忍的領域,他命令舟山一帶正在訓練的海軍,用改造的巨型床弩,連續射殺幾十頭鯨魚。儘管此舉引發視鯨魚為魚神的舟山百姓強烈抗議,但卻終於把大明的夜間照明正式引入鯨油的時代,再也不用浪費糧食的豆油了。為此他還在帝國銀行所在的御街上,架設了上百盞路燈,以此展現這家銀行的豪氣,甚至鯨油蠟燭也已經在城內的幾個商鋪堂而皇之出售。
就連鯨肉他都沒放過,直接加工成味道很重的罐頭去喂前線士兵。
而且大受歡迎。
畢竟這個時代都缺油水。
忠勇侯可以說給南京的百姓帶來了無數新生事物,當然,這些新鮮事物不一定是好的……
“他們是覺得天暖和了嗎?”
楊慶站在承天門上看著外面烏泱泱一片青色說道。
又要伏闕了。
不過這一次伏闕規模比較小,最多也就是千把人,但質量相當高,絕大多數都是舉人和監生。
尤其是舉人佔了近半以上。
今年二月科舉剛考完,那些落地的舉子不好意思回家,都在南京繼續讀書呢!雖然這裡生活成本稍高,但舉人都是有工資的,而且能考上舉人的誰還在乎錢啊!這些傢伙在南京日子過得可舒服著呢!秦淮河的畫舫上他們都是主力,同樣這些年輕氣盛的大明未來棟樑們也最容易衝動,像錦衣衛冤枉一個新科進士,把人家關進詔獄嚴刑拷打這種令人髮指的事,他們這些富有正義感的青年才俊們如何能忍?
“諸位同仁……”
金水橋南一個舉人振臂高呼。
他們沒有越過楊慶畫的界線,應該不是害怕承天門上的水龍,這時候已經臨近初夏,那水龍失去了寒冬加成後威力銳減。
他們估計還是覺得人數太少。
畢竟這種事情人越多越好,上次幾千人都沒管用,這次千把人就更是徒惹人笑了。不過御街是這個時代可以說世界上最繁華的商業街,在楊慶主政後就更繁華了,就連一些番邦客商都很常見,畢竟現在大明還是相當開放的。這裡無疑最適合搞個演講什麼的發動群眾了,而且他們的確正引來無數圍觀者。
“諸位同仁,百姓們,”
那舉人繼續振臂高呼:“太祖皇帝制度,錦衣衛無審訊之權,後世閹黨亂政,矇蔽聖聽,故使廠衛橫行,緹騎四出,遂使大明天下大亂。先帝在位之時抑廠衛之權,遂使大明得以中興,不想先帝中道崩沮,聖駕在外不得不由公主監國。那閹黨奸佞欺公主女流,久處深宮不知朝廷規矩,得以操弄權柄,使廠衛之禍重演。我等世荷國恩,豈能坐視先帝所遺之盛世為閹黨所毀?今日我等效法先賢,公車上書,求見公主以揭露那些奸佞的真面目,恢復太祖皇帝祖制,廠衛不得干預司法,司法之權惟三司掌之!”
“對,公車上書!”
“恢復太祖皇帝祖制。”
“錦衣衛不得干預司法!”
……
他周圍的舉子們一片吼聲,還有人舉起橫幅之類,甚至還有人頭頂著朱元璋的牌位,話說老朱活著時候估計也沒見過自己在士子心目中居然還有如此崇高地位。
當然,舉崇禎牌位的也有。
實際上錦衣衛的擬罪權還就是崇禎確定的,當時也是錦衣衛和刑部爭這種事,崇禎頂了刑部官員一句,難道法司,錦衣皆刑官,這句話才是明朝皇帝第一次明確錦衣衛和刑部一樣有擬罪權。
但這些士子們發動群眾是水平太差,周圍那些老百姓無一響應,全都像看笑話一樣看著他們。
“這是何人?”
楊慶饒有興趣地說。
“回侯爺,這是餘姚舉子黃宗羲。”
他身旁一個官員說道。
“侯爺,讓騎兵出去衝,還閹黨奸佞,簡直不知死活!”
一名錦衣衛軍官說道。
“不,不,不需要,御街早已經被劃定為公共場所,除非監國或者太后出行,否則是不會清街的。這個命令是我發出的,我當然也不會食言,再說他們不是要公車上書嗎?我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越界!”
楊慶說道。
他的確把御街劃為商業街,但金水橋前的警戒線以內,除非進宮辦事的在職官員,還有受到召見的,其他人是嚴禁踏入,這些人不是喊著公車上書嗎?那就看他們敢不敢過界,他們要是越界,那麼錦衣衛無需管是不是公車上書,都可以直接按照規矩拿下,但如果他們不越界,那麼楊慶就不能食言。
當然,這些人還是要對付的。
“你,去校場找些兄弟,都換上老百姓的衣服,然後去北衙找楊勇把倉庫裡的那些防暴彈拿出來,別以為不是冬天我就沒別的招了!”
楊慶冷笑道。
那軍官立刻興沖沖地走了。
那官員小心翼翼地看著楊慶。
“不要看我,咱們繼續看戲,我遵守規則,我倒要看看他們有沒有膽量不遵守規則。”
楊慶說道。
“公車上書,向公主揭露那些閹黨奸佞的真面目,恢復大明祖制,錦衣衛不得私刑審訊!”
黃宗羲依然在那裡高喊。
在他周圍那些舉子一片同樣的高喊。
“天下者,太祖皇帝之天下也,法者,太祖皇帝之法也,後世之君皆太祖皇帝子孫,豈有毀太祖皇帝之法者?昔,太祖皇帝為萬民所推,故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創大明萬世之基,則大明之天下亦為萬民所共守。大明之興亡非君主一人之責,亦為萬民之責,今日我等若坐視奸佞禍亂大明,又何以面對太祖皇帝?諸位同仁,為國為太祖皇帝鋤奸去!”
他很慷慨激昂地揮手吼道。
然後那些舉子們一片混亂地向前湧動著,最前面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舉子頂著朱元璋牌位,一臉莊嚴地向前走著。
“這不是張煌言嗎?”
楊慶意外地說。
“回侯爺,他是寧波府的舉子。”
那官員趕緊說道。
楊慶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們,很快這支隊伍就到了界線,而此時承天門的大門敞開,大批錦衣衛從裡面洶湧而出,一個個拿著大棒躍躍欲試地等待著。
舉子們停下了。
然後他們面面相覷。
畢竟有上次的事情,他們已經知道自己身上的皮不管用。
“別怕他們,咱們有太祖皇帝做主!”
黃宗羲在人群中喊道。
不過他自己卻並沒有向前移動的意思。
那些舉子們依舊面面相覷,他們抬頭看著承天門上的楊慶,雙方距離也就一百來米,眼神好的都能看見忠勇侯臉上的詭異笑容,而地上那道刷紅漆的水泥帶標識的界線就橫在他們面前……
跨過去?
還是不跨過去呢?
“走,不要怕他們!”
黃宗羲在人群中繼續凜然正氣地吼道。
但他依然就是不向前。
“公車上書,恢復祖制!”
他再次高喊著。
“公車上書,恢復祖制!”
那些舉人們同樣高喊著。
但還是沒有一個踏過去的。
“公車上書,恢復祖制,錦衣衛不得私刑審訊!”
張煌言突然大喊一聲。
緊接著他頂著朱元璋牌位,勇敢地踏過了那條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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