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平收起顯微器械，羊膜束帶綜合症手術完成。
“讓我來看看，小傢伙，乖，別怕，手術做完了。”
梅主任伸手去摸胎心，幾分鐘後失望地說：“不行，怎麼還是慢。”
“剛剛解放頸部血管，應該會有改善呀。”梅主任皺眉。
這種手術應該立竿見影，尤其胎兒出現胎心率減慢和胎動減少時間不長，手術也很及時。
要麼還有問題，要麼手術失敗了?
“等等，觀察一下，麻醉師報生命體徵，巡迴護士報出血量和尿量。”柯主任表示稍安勿躁。
這就手術就像斷指再植，做完手術，手指還是個白的，沒有轉紅，要找原因，不能輕易下手術檯，否則很可能返工。
手術返工，對外科醫生，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
“我再探查一下。”梅主任一隻手輕輕託著胎兒，另一隻手開始探查。
頭部，頸部，胸腹，腰背，四肢全部探查一遍，十分仔細，梅主任準備連臍帶也探查一下，有時候臍帶被羊膜帶勒住，更加會引起供血供氧障礙。
小傢伙有趣，自己把臍帶握在手裡，這是怕別人拿去呀，梅主任小心的撥開胎兒的小手。
臍帶全長都做了探查，臍帶沒有發現問題。
“都沒問題呀？”梅主任自信探查還算仔細。
柯主任也一時想不到原因，沒道理呀，他剛剛親眼看到頸部血管被鬆解，管道充盈良好，不會有問題。
他不放心，又探查一遍，還是沒問題：“是不是頸部血管痙攣？等一等吧！給病人肌注30mg罌粟鹼一”
梅主任又讓護士開個無菌的電子溫度計，測羊水的溫度，也正常。
大家只好等下來觀察，又觀察了十分鐘，還是沒有改善，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雖然用雙擊電凝止血比較徹底，但多少還是有滲血，胎兒這麼開放，時間長了也不好。
柯主任打算找孕婦的丈夫溝通一下，要關閉子宮，存在一定風險，但是現在找不到原因。
家屬等候區，孕婦的丈夫鐘鳴放正在焦急地等待，他坐立不安，雖然時間只是過去一個多小時，但是對他來說，簡直像過了一年。
柯主任脫下手術衣，出了手術室，開啟手術室的大門，朝著家屬等候區吼了一嗓子：“何麗如的丈夫！”
鐘鳴放彈簧一樣跳起，跑過來：“醫生，怎麼了，保大人，孩子不要了！”
柯主任被他過激的反應弄得哭笑不得：“手術做完了，孕婦目前很平穩。”
“謝謝！”鐘鳴放額頭上全是汗。
剛才嚇得，以為手術出什麼危險了呢。
“現在有這麼個情況，你的小孩手術做完了，很好，但是做完後，胎心率還是慢，我們也探查了，沒有發現其它問題，準備關腹，術後要是長時間緩解不了，恐怕胎兒還是保不住。”
“理解，醫生，關腹，以大人為重。”鐘鳴放放心了。
老婆沒事就是，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這輩子會活在內疚裡。至於孩子，這東西真是緣分，不強求。
“那好，就這麼決定了。”
柯主任回到手術室，重新洗手上臺：“關腹！”
梅主任調整好胎兒的位置，讓他在宮內自然舒適，符合正常的姿勢。
調整好後，他接過護士的針線，開始關閉子宮，針剛剛一刺，胎兒突然躁動起來，梅主任立刻停下手裡的針線。
“麻醉師，怎麼回事，胎兒躁動！”
麻醉師也弄不明白：“麻醉用藥劑量正常的，不能再加了，孕婦麻醉深度剛好，生命體徵也正常。”
梅主任停手，胎兒又不動了，觀察一會，梅主任覺得沒事，又開始縫合子宮。
我的乖乖，這小傢伙又躁動起來，一點面子都不給。
梅主任納悶，這是不讓我縫，沒這麼神奇吧？
他停下手裡的針線，胎兒又不動了，梅主任與柯主任四目相對：“怎麼回事？這小子不想在裡面呆了？自暴自棄?”
“那可不行，時間太早了，要有點耐心，別辜負你媽媽的期望，也別辜負我們的努力，再堅持堅持，到時我親自接你出來，怎麼樣，給點面子吧？”梅主任跟胎兒說，那語氣，好像胎兒真能聽懂一樣。
“關吧！老梅！”柯主任催促。
可針尖一刺，胎兒又躁動起來，梅主任試著停下來，他又不動了。
難道針尖刺到子宮，會引起他疼痛？或者引起什麼神經反射？那開始切開子宮他都沒反應呢？
太奇怪了，真的，跟靈異事件一樣神奇。
“怎麼回事？”老韓看這邊有點古怪，過來問道。
梅主任苦笑：“這小夥家不讓我關子宮，針線一縫，他就躁動，這是在抗議麼？”
學醫的，大家都是唯物主義者，什麼東西都是用科學知識解釋，解釋不了的，也會下個結論：機制未明。
被迫等下了一會，梅主任低頭：“我還不信了！”
他又開始縫合，每次一縫合，胎兒肯定躁動，有時候還蹬腳，停止縫合，他就安靜了，梅主任試幾次都這樣。
“怪事！”
從醫二十多年，還沒見過這種事，他問柯主任：“怎麼解？”
“你問我？你不是天天跟這些小傢伙打交道？”柯主任也不明白。
雖然找不到邏輯關聯，但時間上明顯有先後關聯。縫針和胎動，兩者必然有聯絡，不一定是因果關係。
“縫！”
梅主任決定強行縫合，還不信這個邪了，拿著持針器，有齒鑷，開始縫合。
胎兒一點也不含糊，立刻躁動，他強行縫合，不理小傢伙，連續縫合了三針，小傢伙越來越躁動，就像要暴走一般。
可能因為耗氧增加，供血供氧不足，胎兒面部的顏色都變青紫色，非常危險。
梅主任哪還敢縫合下去，立刻停手，被迫投降，將持針器放在中轉彎盤裡：“算了，觀察一會，先不縫合。”
可是就這麼觀察，也不是個事，不能一直觀察下去吧，總要找到原因呀，梅主任想起搬救兵：“把鄧主任請來。”
鄧主任不是科主任，但是在婦產科年齡最大，退休後返聘坐門診，年齡大，意味著經驗豐富，看她能不能查明原因。
巡迴護士幫忙打電話到門診，找鄧主任，鄧主任是女的，六十多歲了，瘦瘦的老太太。
她上來後，也洗手穿衣，把縫合的幾針拆掉，探查了子宮裡的胎兒，沒有發現異常，她搖搖頭，也不知道。
以前也沒碰到類似的事情，有點蹊蹺，但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
這該怎麼辦？沒辦法了嗎？
就這麼在手術檯上等，總得找個解決的辦法，老韓一直在旁邊，也弄不明白，他幫出了個主意：“把張宗順教授叫來看看。”
張教授，他搞骨科的，這婦產科和小兒外科的事，找他有什麼用，不過韓主任推薦的，不能駁了面子。
“行，那就麻煩韓主任，幫請張教授跑一趟。”
倒不是張教授精通婦產科和小兒外科，而是張教授研究問題總喜歡深入，知識面又廣，還經常把研究的問題抬升到哲學層面。
比如骨科整形，對一些先天畸形的矯正，他出了一本書，從人的進化開始探討，將理論基礎搞得清清楚楚，他對一些基礎科學掌握非常牢固，別說解剖，一個炎症反應，他講得比病理學書上還好。
大家在臺上等，張教授門診病人多，他要安頓好病人才行，孕婦的血壓還好，韓主任跟張教授講了簡單情況，十多分鐘，他就到了手術室。
“張教授---”
每過之處，只要有人，都畢恭畢敬的叫一聲張教授，張老只是打個手勢回應，進手術室，他問道：‘什麼手術？’
“羊膜帶綜合徵，頸部和四肢都有縮窄環，現在手術做完了，關不了子宮，一縫合，胎兒就躁動，本來胎動次數還是減少的，有缺氧的症狀。”梅主任介紹病情。
“一縫就動，不縫合就停下來，剛縫了三針，十分躁動，就差拳打腳踢了，臉都變青色。”柯主任補充。
“你縫一針看看？”張教授在手術床附近，巡迴護士搬個腳踏，他踩上去。
因為不能太靠近手術檯，墊個腳踏，站得高，視野好，看得更清楚。
梅主任演示一遍，果然，只要縫合，他就動，不縫合，就停下來，不過現在動的沒那麼劇烈，估計沒力氣了。
“頸部的血管探查清楚了，沒有閉塞？”張教授問道。
楊平做的手術，他回答：“解除縮窄環就通暢了，做了細緻的探查，沒有問題。”
“術前胎心率減慢？”
“是的，減慢的！”
“術後胎心率好轉沒？”
“沒有！”
他只是問，也不回答，他繞著手術檯走了一圈，看孕婦的監護資料，問了麻醉師一些問題，韓主任搬凳子讓他坐。
他不願意坐：“我上臺看看。”
張教授刷手上臺，他讓大家別動，梅主任和柯主任幫忙拉勾顯露。
張教授伸手探查了一番，嚴肅的眼神似乎放鬆，找到問題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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