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中計
柳城。
夜色蒼茫,馬躍負手肅立在低矮破敗的城牆上,翹首仰望黯淡的夜空,無盡的鵝毛大雪正從天上飄灑而下,只片刻功夫,便在馬躍的頭盔和披風上積了厚厚一層,藉著幽暗的火光望去,竟成了凝固的雪人~~
柳城之內火光沖天、一片翻騰,男人的慘叫、女人的呻吟和孩子的啼哭聲交響成一片,馬躍心中一片寒涼,一如這漫天飄灑的冰雪。
遼西烏桓各個部落的頭人、貴族們正在遭受最為悲慘的蹂躪和屠戮,馬躍雖然饒恕了烏桓族的普通牧民,卻不可能饒恕烏桓族的貴族!無論是出於勢力整合的需要,還是犒賞麾下將士的需要,都必需拿這些烏桓貴族開刀。
既然是戰爭,戰敗一方就應該有戰敗者的覺悟。
馬躍沒有興趣參加麾下將士的狂歡活動,卻也絲毫沒有阻止他們的意思,這~~是他們應得的獎勵!這既是對戰敗者的懲罰,也是對戰勝者的獎勵,別提他媽的仁義道德,在這個亂世,勝者為王,戰敗者~~是沒有人權的!
何為虎狼之師?
虎狼者、禽獸是也!一支虎狼之師,勢必也是一支禽獸之師!有了戰後的縱情狂歡、精神上的極度渲洩,才會有戰場上的亡命博殺和悍不畏死!馬躍非常清楚他麾下這支虎狼之師是如何鑄就的,更清楚要靠什麼手段來維持他們的虎狼獸性~~
馬躍不希望麾下的虎狼之師毀了錦繡中原,也不希望錦繡中原毀了他的虎狼之師,所以~~他選擇來了這片蠻荒的不毛之地,來這裡的初衷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冷血地繼續燒、殺、劫、掠,以維持這支虎狼之師地獸性和血性。
一切都只是為了活著,都只是為了活得更好!
如今~~八百流寇已經有了官軍的身份。有了穩定的老巢,有了女人和孩子,有了大群牛羊和奴隸,再不必整天遊走在刀尖上了,再不必整天將腦袋掛在腰上玩命了,看起來似乎是實現最初的目標了~~
可是,馬躍比誰都清楚,這還遠遠不夠。現在的實力還遠不夠保證讓所有將士能活到最後、活得最好~~
八百流寇的征途並未結束,甚至~~才剛剛開始!
不想死,就得叫別人去死。
不想被殺,就得去殺別人。
亂世法則,就是這麼簡單!
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郭圖身上裹著厚厚的羊皮襖踩著積雪上了城樓,整個人就像是肥了一圈顯得壯實不少。
馬躍頭也未回,淡然道:“公則。你來了?”
郭圖雙手攏於袖中,彎腰縮進了馬躍身後,恭聲道:“回主公,斥候騎兵已然派出。”
馬躍慣於偷襲別人,自然不會給別人偷襲自己地機會。但凡攻城略地、破城之後。必然會派出大量斥候騎兵,以確保麾下將士們在縱情狂歡的時候,不會遭受敵軍的突然襲擊,這已經成為馬躍軍的優良傳統了。
“嗯。”馬躍輕輕頷首。目光轉身肅立身側的周倉,沉聲道,“周倉。”
周倉踏前一步,雙手抱拳鏘然道:“末將在。”
馬躍道:“率三百精兵沿街巡邏,但有頑抗者~~斬立決!”
“遵命。”
周倉虎吼一聲,領命而去。
郭圖吸了口氣,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低聲道:“若圖所料不差。此時劉虞必然已經調集大軍於薊縣城下,正等候主公自投羅網,卻斷然料不到主公竟是聲東擊西,奇襲薊縣為虛,千里奔襲遼西烏桓為實,嘿嘿~~”
馬躍嘴角再次綻起狡詐的笑容,好戲~~這才剛剛開始!
郭圖臉上的笑容逐漸隱去,取而代之卻地是淡淡的憂慮。低聲道:“主公。我軍奇襲柳城、一舉平定遼西烏桓,斬獲頗豐。不過雨雪天氣不利牛羊、人口的遷徙,這將嚴重遲滯我軍的行軍速度,一旦劉虞聞知遼西兵敗,必然盡起大軍進攻寧縣,如此則寧縣危矣~~”
“無妨。”馬躍淡然道,“從柳城前往薊縣遙遙千餘里,等劉虞知道遼西兵敗的訊息,至少也是五天之後地事情了!等劉虞調拔糧輜、組織大軍北上又至少需要五天時間,步軍不比騎軍,行軍遲緩,從薊縣到寧縣至少需行軍十天~~”
郭圖皺眉道:“主公,劉虞或恐譴呼赤輕騎奔襲寧縣。”
“輕騎奔襲?”馬躍陰陰一笑,說道,“本將倒希望劉虞和閻柔會蠢到派譴輕騎奔襲寧縣,不過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嗯!?”
郭圖神色一動,望著馬躍背上的皚皚白雪陷入了沉思~~
……
薊縣,幽州刺史府議事大廳。
張郃、文丑、顏良、貪至王、牽招、齊週六路大軍已經齊聚薊縣城下,可整整十天時間過去了,卻始終不見馬軍一兵一卒!遍佈漁陽、右北平境內的細作也沒有任何訊息傳回,馬屠夫地大軍自從北出塞外之後就像是空氣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馬屠夫的軍隊該不會是被凍死在塞外了吧?”
文丑兇睛裡閃爍出無比猙獰的厲芒,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這廝人如其名,長相極為兇惡、猙獰如鬼。
張郃道:“文將軍說笑了,馬躍的軍隊雖然多是南人,卻也不致於被凍死在荒原上,且馬躍兇殘如狼、狡詐如狐,曾以八百烏合之眾大敗朝廷幾千精銳大軍,其人用兵、鬼神難測,依末將看~~這定然又是馬躍的詭計。”
“就那幾千破兵,能有什麼陰謀詭計?”顏良不耐煩地揮舞了一下缽大的拳頭,惡狠狠地說道,“若依末將。不如盡起大軍殺奔寧縣而去,一舉端了馬屠夫的老巢便是,到時候叫他有家回不得,做個孤魂野鬼。”
張郃凜然道:“顏將軍切不可輕敵,需知穎水之戰,馬躍僅憑千餘精兵便擊敗了曹操、劉備八千精兵,長社一戰,大漢名將朱雋、皇甫嵩率兩萬精銳竟也拿馬躍無可奈何。任由來去自如~~”
上谷太守牽招點頭道:“不錯,張郃將軍所言極是,馬屠夫兇殘狡詐、非常人堪比,鮮卑鐵騎縱橫大漠、何等驍勇?不想陰風峽谷一戰,三萬鐵騎竟一戰而滅,試問在座諸位,誰人自信有這等能力?下官以為,在偵知馬屠夫大軍確切動向之前。我軍還是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為好。”
文丑甕聲道:“難道馬屠夫一年不顯身,我們便在薊縣等他一年嗎?”
“倒也無需等上一年。”閻柔淡淡一笑,說道,“若是馬躍當真另有所圖,料來這幾日也該有訊息傳回了~~”
“報~~遼東急報!”
閻柔話音方落。廳外驟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張郃、文丑、顏良諸將霍然轉頭望向廳外,只見一名小吏手捧一封書簡急奔而入,托地跪到廳下。大聲道:“大人,遼東太守公孫度海路急報~~”
“遼東?”閻柔喃喃低語一聲,頃刻間臉色大變,大叫道,“不好,中計也~~”
“嗯!?”
劉虞及張郃諸將地目光霎時落在了閻柔身上,閻柔深深地吸了口氣,竭力平抑下胸中的激盪。沉聲道:“大人,諸位將軍,中計也~~如今看來,馬屠夫十之八九已然猜知大人在公孫瓚身邊隱有細作,揚言奇襲薊縣是虛,千里奔襲柳城是實,若柔所料不差,遼西烏桓~~多半已經不保矣~~”
“什麼!?”劉虞大吃一驚。急向小吏道。“快,快呈上來!”
小吏急將書簡呈於劉虞案前。劉虞拆開、匆匆閱罷頃刻間臉色鐵青,望著閻柔久久不發一語,唯有一雙眸子裡流露出莫名地震驚之色~~
牽招見劉虞久久不語,不由急道:“大人,如何?”
劉虞哀嘆一聲,說道:“子和(閻柔表字)言中矣,公孫度急報,馬屠夫於五日之前大破遼西烏桓,柳城破、丘力居死,蹋頓僅率八百族人奔入遼東~~”
張郃:“……”
鮮于輔難以置通道:“柳城烏桓各部控弦之士不下兩萬,竟一戰而滅?”
上谷太守牽招嘆道:“鮮于將軍以為烏桓騎兵比之鮮卑騎兵如何?”
鮮于輔道:“頗有不如。”
牽招嘆道:“三萬鮮卑鐵騎尚且一戰而滅,何況兩萬烏桓控弦之士乎?此~~非戰之罪,實乃馬躍過於狡詐也~~”
諸將皆默然,議事大廳裡頓時一片死寂。
良久,劉虞始嘆了口氣向閻柔道:“子和,如今我軍又該何去何從?”
只片刻功夫,閻柔蹙緊的眉宇便重新舒展開來,儒雅的臉上也恢復了原有的從容與恬淡,向劉虞道:“大人,馬躍不愧是馬躍,用兵有如鬼神,的確令人防不勝防,這次的確讓他先贏了一陣!”
“不過不要緊,我軍仍然佔據壓倒性地優勢,如今也不必心存僥倖、妄圖依靠詭謀來擊敗馬躍了,大人可盡起大軍、殺奔寧縣,以雄厚地兵力優勢一舉擊破馬躍老巢,只要絕其根基,馬躍自然敗亡。”
張郃擊節道:“先生所言極是,正所謂一力降十會,在絕對地武力面前一切計謀都將毫無用武之地。”
顏良大聲道:“鬧了半天,還是要去攻打寧縣不是?嘿嘿,不過也好,正好讓馬屠夫見識見識河北雄兵地威風!什麼狗屁虎狼之師,那是沒遇上真正的精銳之師,哼哼。”
張郃呼了口氣,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心忖這可真是個有勇無謀的傢伙。
……
右北平郡、上垠,太守府議事廳。
公孫瓚正與長史關靖議事。
關靖道:“大人,細作回報,薊縣的戒備突然加強,軍隊進出頻繁,而且漁陽、右北平境內劉虞軍的探子突然大量增多,種種跡象分析,劉虞很可能已經知道馬躍奇襲薊縣的計劃,因此提前了做了準備。”
公孫瓚神色凝重,點頭道:“馬躍意圖奇襲薊縣,此事極為隱秘,卻不知劉虞老兒是如何知曉?”
關靖道:“下官亦是不解。”
兩人正說間,忽見公孫越急步匆匆,徑入大廳向公孫瓚道:“兄長,嚴綱急報,馬躍於五天前擊破柳城,斬殺丘力居,遼西烏桓各部盡歸其有。”
“什麼!?”公孫瓚臉色一變,從席上長身而起,震驚道,“馬躍不是要奇襲薊縣麼,怎麼又去了柳城?”
關靖手捋柳須略一思忖,恍然道:“大人,馬躍此乃聲東擊西~~呃~~”
公孫瓚道:“怎麼了,士起?”
關靖凝聲道:“難怪陰風峽谷戰事吃緊之時,丘力居、蘇僕延兩路大軍得以及時殺出,馬躍意圖奇襲薊縣,也難以瞞過劉虞耳目,問題竟然出在大人軍中!大人,我軍中恐有劉虞奸細!”
“什麼!”公孫瓚震驚道,“竟有此事?”
“奸細!”公孫越神色一動,說道,“莫非是他?”
公孫瓚及關靖的神色同時落在公孫越身上,齊聲問道:“誰?”
公孫越眸子裡掠過一絲冷意,沉聲道:“兄長地親兵隊長~~公孫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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