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純良本非尖酸刻薄之人,但是喬如龍敢拿他爺爺去京城求情之事嘲諷,許純良豈會再給他面子,嘴上再不留情。
喬如龍的內心一陣刺痛。
許純良道:“我雖然非常敬重喬老,但是我不相信他會為你捨棄一切,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不是你們的幸福,而是家族的榮譽,從這一點上來說,你們遠不如我幸福。”
喬如龍竭力控制著內心的憤怒,許純良的這番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每一刀都精準無比地插在了他的心口。
喬如龍意識到許純良看透了自己的弱點,並毫不留情地對準自己的弱點出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伱和小雪雖然分手,但是我始終沒有把你當成我的敵人,我甚至有些同情你。”
“同情我什麼?”許純良微笑望著喬如龍。
喬如龍道:“同情你的遭遇。”
許純良道:“我更同情你。”
喬如龍道:“有些事情是無法透過努力改變的,葉家和我們並無本質上的不同,無論你如何討好清雅,你還是無法進入這個圈子。”
許純良道:“喬總,手術之後你改變了許多。”
喬如龍用許純良剛才的話回敬道:“我一直如此,那是因為你對我不夠了解。”
許純良笑了起來:“恐怕你對自己也不是那麼的瞭解。”他的目光落在喬如龍的心口:“有沒有了解過這顆心臟的主人?”
喬如龍皺起了眉頭。
許純良道:“我曾經看過一則新聞,一個人在換心手術之後性格發生了改變,每個人都有心魔,你控制不了心魔心魔就會控制你。”
許純良說完拋開喬如龍走了,當著喬如龍的面大搖大擺地來到葉清雅的身邊,你喬如龍心中越是不爽什麼,我就要做什麼。
喬如龍感覺心跳一陣加速,他對葉清雅並無愛情,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不介意,他和葉清雅離婚的事情並未聲張,所以許多人還不知情,你葉清雅多少也要顧及我的感受,當著我的面和一個小年輕出雙入對,你將我喬如龍的顏面置於何地?
葉清雅小聲道:“他跟你聊什麼?”
許純良笑道:“交流下書法。”
葉清雅一猜他就沒說實話,喬如龍在書畫方面沒什麼興趣,其實葉清雅已經知道許純良和梅如雪分手的事情,這次來東州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開導一下他,不然她也不會和他聯絡,可見到許純良之後,發現他並未因為此事而消沉,她也就沒主動提及這件事。
喬如龍走了過來:“清雅,你來一下。”
“有事?”
喬如龍點了點頭,他看了許純良一眼,意思是你還站在旁邊幹什麼?
許純良明顯看出喬如龍嫉妒了,有些時候就是這麼奇怪,你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反倒重視起來。
許純良想起剛才自己提醒喬如龍的話,裴琳的那顆心臟該不會真令喬如龍的性格產生了變化吧?
何婉瑩來到許純良身邊,望著牆上的那幅《陳思王美女篇》若有所思,許純良道:“您喜歡這幅字?”
何婉瑩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這幅字頗見功底,”
許純良道:“原作應為唐代薛濤。”
何婉瑩專業是歷史系,在歷史國學方面造詣頗深,雙眸一亮,輕聲道:“薛濤字洪度,唐代女詩人、女書法家。其發明的箋紙,流傳至今。她的字無女子嬌柔之氣,筆力峻激。每喜寫己所作詩,語亦工,思致俊逸,法書警句,因而得名。她的代表作就是《陳思王美女篇》行書,筆勢跌宕秀逸,大開大合,頗有巾幗雄風。”
許純良道:“我有幸見過原作,這幅字得其形尚未得其神。”
何婉瑩微笑道:“何以見得呢?”
許純良道:“創作者在臨摹方面已經非常了得,而且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在薛濤原作的基礎上加入了大量的飛白,應當是參照了武則天的筆法。”所謂飛白就是在筆畫中具有絲絲露白,難度極大卻極為高雅。風格婉約、遒勁。
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則天尤其精於飛白書和行草書。曾以飛白書寫大臣的姓名進行賞賜,書法造詣可見一斑。
何婉瑩開始對這個年輕人並沒有在意,現在已經完全被他的評論提起了興趣:“你怎麼就能夠認定作者是從武則天那裡得到了靈感?”
許純良道:“武則天喜歡造字啊,這裡面有幾個字都是武則天造出來的。”
許純良指出之後,何婉瑩不禁笑了起來:“後生可畏,你這個年輕人還真是了不得,你不說我都沒留意呢。”
許純良道:“您比我好像也大不了幾歲吧。”
何婉瑩微笑道:“已過不惑之年,你才二十多歲吧,你姓許對不對?”剛才已經聽葉清雅介紹過這是她乾弟弟,但是何婉瑩並未往心裡記。
許純良自我介紹道:“許純良。”
何婉瑩道:“也是書畫領域的?”她對許純良並無印象。
許純良道:“我衛生系統的,目前在東州傳染病院工作。”
何婉瑩有些詫異,衛生系統的居然對古文化尤其是書法能有如此見地。
喬如龍和葉清雅的談話並不愉快。
喬如龍終於還是忍不住提醒葉清雅要提防許純良。
葉清雅不悅道:“我提防他什麼?”
喬如龍道:“清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昨天他粘著你,今天又跟著你他閒著沒事幹啊?為什麼要圍著你轉?”
葉清雅道:“喬如龍,你怎麼這樣啊?他是我乾弟弟,昨天是我打電話讓他接我,今天也是我叫他過來的,你自己心理陰暗,別把其他人想得跟你一樣行嗎?”
喬如龍聽到心理陰暗四個字內心不由得一陣刺痛,他現在最忌諱別人提起心理這兩個字,吸了口氣舒緩了一下情緒:“清雅,咱們雖然離婚了,可咱們畢竟是一場夫妻,我不想你被人利用。”
葉清雅道:“我被誰利用了?就算我被誰利用也是我心甘情願,跟你沒關係,你自己清醒點好不好,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喬如龍向遠處正在和何婉瑩侃侃而談的許純良看了一眼,低聲道:“你瞧瞧,你瞧瞧啊,他最擅長就是投機專營,利用一切機會往上爬,小雪看透了他所以跟他分手,他不甘心,所以又開始打你的主意。”
葉清雅鳳目圓睜:“喬如龍,你還是我過去認識的喬如龍嗎?你整天所謂的心胸呢?格局呢?我告訴你,純良是我弟弟,我拿他當親弟弟看,從現在起,我不希望你在我面前說一句他的壞話,還有,我們既然已經分開了,就最好不要再見了。”
葉清雅說完就走。
喬如龍有些無奈:“清雅,我還沒說完……”
葉清雅已經不願給他說話的機會了。
凌紅舟察覺到兩人之間發生了不快,趕緊笑著來到葉清雅的身邊:“清雅,是不是喬總惹你生氣了,跟姐說,姐幫你主持公道。”
葉清雅淡然道:“沒什麼可說的,有件事沒告訴你,我和他已經離婚了。”
凌紅舟一臉的詫異,她是真的不知道,想起喬如龍不久前的車禍,關於那起車禍的傳言很多。
何婉瑩和許純良也過來了,兩人聊得頗為投緣,何婉瑩道:“清雅,你這個弟弟可了不得。”
葉清雅笑道:“他的字寫得也很好。”
凌紅舟聽到葉清雅誇讚許純良的書法,馬上提議,讓嘉賓現場題字助興,這是早就準備好的,葉清雅書畫雙絕,連凌紅舟這位師姐都不得不承認她的水平已經超過了自己。
何婉瑩一手小楷寫得也是不錯,透過書畫交流感情是凌紅舟最擅長的手段,不然她也不會和這麼多重要人物搭上關係,她當然不會把許純良放在眼裡。
葉清雅讓許純良替自己寫一幅字,這幅字就送給何婉瑩。
許純良明白葉清雅用心良苦,這是創造機會讓自己跟新任書記一家拉進關係,許純良其實對這種交往並不積極,自己級別不夠是一,而且周書記這次的變動讓他看清了許多事,跟這一層級的打交道未嘗是什麼好事。尤其是像自己這種憑本事吃飯的人,到哪兒還不是一樣發光。
但是葉清雅既然開口許純良也不好不從,請何婉瑩命題。
何婉瑩想了一下道:“就寫一篇王冕的《墨梅》。”
許純良不由得想起梅如雪當初離開湖山鎮的時候,何守仁曾經畫了一幅《墨梅圖》送給她,不過那次是以畫為主題今天自己是書法,還是《墨梅》可身邊已無梅如雪,心念及此,難免生出些許的惆悵。
他捻起一支長峰狼毫,以瘦金體寫道:我家洗硯池頭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
其實何婉瑩一命題,所有人都明白,她以《墨梅》為題的意思,她是要告訴眾人,丈夫為官兩袖清風。
許純良之所以選擇瘦金體,是因為瘦金體更見風骨,也因為他和葉清雅的結識也是從瘦金體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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