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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士農工商

作者:石章魚
她看出趙飛揚不高興,現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及時離場。
許純良道:“嫂子,我送您!”
裴琳拿起手袋離開,臨行前又叮囑趙飛揚別喝多,在別人眼中兩口子還算恩愛。
許純良把她送到門外,裴琳小聲道:“明天我們一早的飛機,你多照顧他點。”
許純良道:“你放心吧,男人啊,不能勒得太緊。”
裴琳聽出他這句話裡有點撥自己的意思,輕聲嘆了口氣道:“你年輕當然不需要保養,小許,等伱到了四十歲就知道了。”
她轉身邁著輕盈的步子走了。
許純良不敢多耽擱,再次回去,趙飛揚和傅國民已經兩杯酒下肚,趙飛揚讓他把欠得酒補上。
許純良連幹了兩杯酒道:“趙院,您這次去多久?”
“十天!”
傅國民道:“真羨慕你啊。”
趙飛揚道:“有啥可羨慕的?現在這個季節去歐洲晝短夜長,而且我也不喜歡西餐,十天我都怕自己的胃受不了。”
許純良道:“以後有這樣的好機會安排我去啊,我還沒出過國呢。”
“好啊!”趙飛揚說完,又想起來一件事:“最近唐總反覆強調健康養老醫院要儘快開工,你短期內估計是走不開了。”
許純良道:“趙院,別人不知道您還不知道,我就是個擺設,手裡沒實權,最後拍板定案的都是你們,你們讓我幹啥我幹啥。”
傅國民道:“年輕人有這個意識難能可貴,小許,我看好你。”
趙飛揚道:“看好他的可不止你一個。”提升許純良的那個人是唐經綸而不是他,唐經綸在這件事上明顯有敲打自己的意思,透過拆分大健康來分薄他的權力。
許純良道:“這要是戰爭年代,你們都看好我的意思是,讓我去衝鋒陷陣。”
趙飛揚和傅國民都笑了起來,趙飛揚道:“不衝鋒陷陣哪來立頭功的機會?”
傅國民道:“這就是風險和機遇共存。”
許純良道:“打贏了還好說,萬一打敗了,我非但立不了功,說不定還得背鍋啊。”
傅國民道:“所以說風險和機遇共存。”
趙飛揚笑道:“想要在事業上取得進步,首先得學會背鍋,你不信問問老傅,我們誰沒給領導背鍋過?”
傅國民連連點頭:“背得不是鍋,是責任,當然責任也分大小,小鍋搶著背,大鍋不能背,保不齊那口鍋就把你給壓趴下了,永無翻身之日。”
趙飛揚道:“好好的年輕人都被你教壞了。”
傅國民道:“我這是肺腑之言,每個人的能力不一樣,年輕人體力好多背幾口鍋沒關係,到了我這種年紀,就算想背都背不動嘍。”
“你多大年紀,我看你不是年紀大了,是心態老了。”
傅國民端起酒杯跟他們共飲了一杯:“周書記前兩天來批評了我,說我缺乏事業心責任心,我也向周書記當面承認了錯誤。”
趙飛揚道:“好事啊,領導批評你,證明他心裡有你,打算用你。”
傅國民道:“你別給我灌迷魂湯了,我自己幾斤幾兩我自己清楚,我能把駐京辦的工作做好就不錯了。”
許純良道:“傅主任,這段時間承蒙您的照顧,我敬您一杯。”
傅國民道:“別客氣,一開始我照顧你是看在飛揚的面子上,可咱們相處這段時間已經成為好朋友了,忘年交,不管你怎麼看我,反正我把你當小兄弟看,以後私下叫我傅哥。”
趙飛揚雖然喝了幾杯酒,可心裡是非常敞亮的,他早就看出傅國民和許純良現在的關係突飛猛進,傅國民甚至有主動討好許純良的意思。
春江水暖鴨先知,傅國民最擅長得就是察言觀色,而且各方情報非常靈通,這背後肯定是有原因的。當然許純良在為人處世上也有一套,能讓傅國民、耿文俊放下身段的年輕人可不一般。
趙飛揚對許純良的不一般早有領教,他過去認為自己對許純良的瞭解要比其他人深刻,可現在他有些懷疑了,回首過去,在許純良的任用上他一直都不夠堅定,而且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
趙飛揚認為這跟自己當初的上位者心態有關,他其實一直沒有真正瞭解過許純良的真正能量。
趙飛揚喝了二兩酒就喝不下去了,不是酒不好,也不是因為裴琳的叮囑,而是他缺乏喝酒的心情,他正面臨著辭去公職以來最艱難的抉擇,他必須要在唐經緯和唐經綸兄弟兩人之間選擇一個。
趙飛揚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辭去了公職,他離開體制的初衷是為了防止外界的非議,放開手腳大展宏圖,以為可以從此海闊天空,可現實卻是作繭自縛,比起過去的約束還要多,想要在目前的狀況下獲得更多的自由和權力,就必須要和華年的利益取得一致,可華年集團的內部也分化為兩大陣營。
許純良陪他們喝了幾杯,也找了個藉口提前離開,趙飛揚這個人戒心太重,自己留在這裡反而影響他和傅國民交流。
許純良離去之後,傅國民給趙飛揚倒了杯酒,趙飛揚抬手示意道:“不喝了。”
傅國民道:“怎麼?怕弟妹嘮叨你?”
趙飛揚的唇角露出苦澀的笑容:“她管不了我的事情。”
傅國民從兜裡掏出一盒煙,自己點上了一支,因為他知道趙飛揚很少抽菸,也就沒招呼他,想不到趙飛揚居然主動要了一支菸過去。
傅國民打著火機幫他點上。
趙飛揚抽了口煙,仰起頭吐出一道長長的煙霧。
傅國民意味深長道:“管不了是一回事,想管是另外一回事。”
趙飛揚道:“她不懂體制中的門道。”
傅國民道:“你當初辭去公職是因為她吧?”
趙飛揚抿了抿嘴唇,沒說話就是預設,如果不是因為裴琳,他或許不會那麼果斷就做出了辭去公職的決定,他不得不承認裴琳對他的人生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傅國民道:“你本來可以走得更遠一些。”
趙飛揚搖了搖頭道:“上不去了,正處就是我的極限,我主要還是想趁著年紀還允許做點事情。”
傅國民道:“耿書記說話雖然直接,可你也得從中得到警示,華年集團的口碑這兩年的確不怎麼樣。”
趙飛揚道:“華年集團面臨轉型,長興是他們佈局的重中之重,這方面倒沒什麼可擔心的。”
傅國民道:“咱們這些人都在體制中呆久了,對那些商人還是缺乏瞭解的。”
趙飛揚望著傅國民道:“你的意思是……”
傅國民道:“我是學歷史出身的,重農抑商是封建王朝的基本國策,在長達兩千年的封建歷史中,士農工商的排名一直保持不變,商人毫無爭議地被排在末尾。然而,在現代社會,有錢往往是一種地位的象徵,商人的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認為這是不正常的。”
趙飛揚笑道:“都什麼時代了,你還在搞職業歧視?”
傅國民道:“不是職業歧視,從大的方向上來說,商人重利輕義,一旦國家有難,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帶著自己的財產跑路,不會與國家共存亡,所以商人不可靠,一個只顧自己不顧國家和民族利益的人,我憑什麼要賦予他們過高的社會地位?士以報國為己任,農工支撐著國家的實體經濟命脈,商人呢?他們經常透過買賣牟利,掌控某些渠道來壟斷貨物,藉機哄抬物價,達到牟取暴利的目的。”
“你不能以偏概全,也有很多愛國商人啊!”
“有!但是很稀缺,我也承認商人在這個社會構成中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現在他們的地位被捧得太高,遠遠超過了工人和農民,這是很不正常的。”
趙飛揚沉默了下去,其實他在辭去公職之前,也對商人是不假辭色的,因為他知道但凡來跟自己攀交情的商人都是為了牟利而來。
傅國民道:“我雖然不瞭解你們長興的情況,可華年集團入股長興絕不是為了做慈善的,公立和私營,從根本性質上是不一樣的。在管理方面我肯定不如你,我說錯的地方你千萬不要介意。”趙飛揚道:“我一直把你當老大哥看,有什麼話你只管說,我最近這段時間也有些迷惘,就需要你給我指點迷津。”
傅國民道:“當初你決定辭去公職的時候我勸你三思,現在已經成為了事實,過去的事情我就不說了。你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只能往前走,你得認清一個事實,你不再是體制中人,你得重新定位自己,你不是領導,不是正處級幹部,你就是一個醫院管理者,你是商人。”
商人這兩個字深深刺痛了趙飛揚,雖然他知道傅國民說得都是事實,可他還是感覺被冒犯到了,用力抽了一口煙,試圖將胸腔中的鬱悶全都排遣出去。
傅國民道:“是不是很難受?是不是不想接受?”
趙飛揚苦笑道:“你比耿書記更直接,我現在覺得自己簡直是一無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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