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聽得一愣,一時之間居然沒有轉過念頭來,但最終還是想明白了。
敢情眼前這位,是把自己當成是一方勢力的馬前卒了,才會問出這般話來。
一下子,李懷就有些不快了。
好嘛,我這好不容易來到這裡,前前後後回溯了沒有一百次,也得有五六十次,耗費的槽點那真是巨大,結果到了這裡,就讓你覺得我是旁人的馬前卒,還能不能好好地裝一次了?
一念至此,李懷半點也不客氣,直接到:“州牧,您怕是有什麼事搞錯了。”
“嗯?”武前聞言一愣,繼而心裡略有不安,他從李懷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上,看到了一點不好的苗頭。
李懷也不繞圈子,直接說道:“你可能有許多想法,以及很多權謀手段,但很遺憾,我不能讓你施展,因為我來此處見你,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需要你們配合著,做一些事,當然,你可以選擇配合,不過那樣一來,不光是對我不好,對你同樣沒有好處。”
這番話說的很不客氣,但武前那張蒼白的臉上,卻露出了沉思之色。
相比之下,倒是武青等人的反應更為劇烈——這位州牧公子直接露出了怒意。
“皇甫懷!你好大的口氣啊!”武青眯起眼睛,再次拿捏起腔調,同時他的神色表情,亦變得格外從容起來,“你難道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怎麼?去了荊南之後,覺得有了龍驤將軍撐腰,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龍驤將軍文景,按理說,也是我父的從屬部下,他南下荊南,也是奉命前往,不是去割地、割據的,如今卻派你過來,勾結府中叛逆,威逼我父荊州牧的性命,這是何道理?傳出去,他還要不要名聲?就不怕天下人,指著他的脊樑骨罵嗎?”
李懷登時就愣住了,繼而就樂了。
這到底是誰被誰抓?面前這位居然敢在這裡大放厥詞?
只不過,這些話,多多少少有些不敬龍驤的意思,以至於鄭龍聽著,已經有些惱怒的意思了,若不是顧慮到李懷在此,輪不到自己越俎代庖,按著他過往的習慣,已經衝上去,大耳刮子招呼對方臉上了。
現在,則只能朝李懷看過去,等待後文。
同樣的,嚴學禮從始至終,都是神色不變,但目光一樣也落到了李懷身上,等待著對方下令。
兩個人的細微動作,同樣落到了武前的眼中,這位荊州牧此刻身子骨固然是個拖累,甚至說一句話,都感到疲憊,可被人這麼圍著,危險時刻刺激,不得不強打精神,將有限的精力,都投入到最重要的地方,靠著長年累月的經驗,注意到了一些端倪,這心裡就是“咯噔”一聲。
按理說,李懷這般年紀的人,靠著身份地位,以及龍驤將軍的信任,能成為一軍統領,即便罕見,也不是不能接受,最起碼他武前自己就幹過類似的事,無非是培養接班人、自家子弟的威望,但終究只是個牌匾,真正做事的,往往還是輔佐官、副手,也就是站在李懷身邊的那兩個人。
但是,現在看著兩人的表現,分明就是真的將那個青年領頭的當成主心骨、主將,甚至言行舉止之間,隱隱還能看出敬畏來!
武前之前並不熟悉這兩個部將,畢竟是日理萬機的,哪裡能人人都認得,更不要說對方在荊州的時候,也屬於那位大將軍的體系,但這並不妨礙他利用自身經驗,來判斷出兩個部將當是有些本事的,而有本事的武夫,是最不會輕易臣服於其他人的。
不過,武青明顯沒有想到這些,面對李懷的詫異,就將之當成了畏懼,張嘴就道:“當初看你還是個人才,怎的現在反而糊塗了?怎麼?你難道都沒有想過,等龍驤將軍與我父達成了……”
“聒噪!”李懷一擺手,左右立刻就有人一擁而上,將這位武家公子直接拿住,變朝著後面扭送,對於其人口中的不斷叫囂,李懷不屑一顧。
“幹什麼!幹什麼你們!”武青立刻有些慌亂,但兀自維持著一點架子。
便是荊州牧武前,都沒有理會兒子的叫喊。
看到這一幕,武青一愣,隨後變如同被一盆涼水,從頭澆到了腳,心裡已然明白了幾分,那嘴裡叫喊的話語,立刻便有了區別:“我知曉自己之言,有些不妥!自省!檢討!皇甫兄,你我也算有舊,實不相瞞,之前我曾賞識你,有心要……”
“笑話!”鄭龍終於是按捺不住,“校尉何等人物?需要你來賞識!趕緊押送下去!”
等人一走,李懷笑了笑,對武前道:“州牧這下一輩的子嗣,著實有些意思,能屈能伸。”
武前嘆了口氣,道:“若是其他時候,見著他這副模樣,老夫自是要好生訓斥他一番,只是過去是沒有機會見到,武青也不會讓老夫看到。”
李懷有些好奇,問道:“既是過去,那現在呢?”
“現在他這個樣子,在大亂之世,說不定反而能活下來,”武前說著,看著面前這位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語重心長的道:“大爭之世,有命格的,有勢力,有才學的,有家世的,或許都有命活下來,但直面這天下浩蕩之浪潮,也有可能粉身碎骨,反而是那些能夠暫避鋒芒的,有可能隨波逐流的安然下來。”
無視了對方嘴裡的話中話,李懷點頭道:“你能說出這些話,說明是有些見識和眼光的,沒錯,這次突襲,就是我一力促成的,前前後後沒人指使,現在過來找你,也不是想聽你怎麼震驚的,有或者後悔的,更不是等著你求饒,是希望能借你的人一用,穩定城中局面,如果你的人不想借,我不介意借個人頭,有或者其他什麼族人叛徒之類的……”
說話間,他的目光掃過其餘眾人。
“……”
眾人都驚呆了,顯然李懷這直白而又毫無遮掩的說法,驚住了他們!
深吸一口氣,武前努力維持情緒,艱難說道:“皇甫校尉,有的時候,你該多看看後續的局面,畢竟凡是並不是只有眼前,後面的趨勢才能決定一次行動的成敗。”
“這沒什麼,”李懷一揮手,“大不了就回山裡重新打一遍,今日我能進入荊州,他日一樣能進來,實在不行就重來,咱們搞割據的,就不能怕失敗,更何況我這次是從荊南走出來的,可不能給那位老人家丟人!州牧你放心吧!”
我特麼能放心嗎?!
武前眼皮子直跳,這心裡卻越發摸不準李懷的脈搏了,不知道面前這個到底是真的滾刀肉,還是故作這般模樣,來給自己施壓。
但不得不說,眼下這個局面,武前很清楚,至少現在自己是沒有本錢賭一賭的,於是點點頭,指了指身邊幾個人。
“他們會幫著校尉平息城中局面,不過……”武前深吸一口氣,臉色又蒼白了幾分,“這荊州城不是荊州,你拿下了荊州城,並不意味著整個荊州都在掌握了,相反,可能此處要有亂,到時候,老夫與校尉,還有話要說。”
“好說,好說。”李懷拱拱手,自是明白對方話中之話,便也不說死,“有勞州牧了。”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看著李懷不卑不亢的樣子,武前忽然嘆了口氣,“老夫當年看走了眼。”
“否則當初就將我留下來了吧,”李懷微微一笑,“左右,扶州牧下去修養,安排幾位郎中,好生照看。”
等人一走,正好那龍驤傳訊兵被帶了過來,其人一步三回頭,看著這州牧府,彷彿是丟了魂一般,看見了李懷後,又快步趕來。
“見過校尉,小人……小人……”
李懷直接打斷道:“你來的正好,正要讓你修書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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