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好個架勢!”
年輕人似笑非笑的看著甫叔。
甫叔則是微微搖頭,低語道:“屬下也已經許久未曾見過懷哥兒,最近一次見他,還是幾年之前,那時候他還未曾長成。”
年輕人兩手一攤,不置可否。
另一邊,李懷也看到了屋子裡的幾人,並且第一時間就認出了甫叔——
和幾年前相比,甫叔的變化不大,面容幾乎不見多少衰老,只是頭上多了不少白髮。
在這之後,李懷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了那個年輕人,原因倒也簡單,因為從站位和其他幾人的神態上,不難看出來,此次過來的幾人裡面,要以這位年輕人為主。
儘管在前來的路上,已經被人告知了這個細節,不過當李懷真正看到的時候,尤其是注意到甫叔那副略顯拘謹和恭敬的模樣,他這心裡還是難免有些不舒服,畢竟在李懷的記憶中,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年幼時期,甫叔對自己諸多照顧和扶持,但也不見太多拘謹,反倒是如同長輩一般,怎的如今……
“甫叔。”
無論心中是怎麼想的,但既然見到了這位從小養育自己的老人,李懷還是快步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行禮,絲毫也沒有將其他幾人看在眼裡。
甫叔見之,臉上露出了欣慰之色,就要上前攙扶,只是這時微微聽到一聲冷哼,頓時心中明瞭,順勢看去,正好將見到了那年輕人面無表情的神色,這心裡依然明瞭。
於是,在心中暗暗嘆氣,甫叔止住了過去扶助李懷的動作,轉而笑道:“一別經年,懷哥兒卻已是有了這般氣度,著實讓人欣慰,若是你父泉下有知,必是高興的。”
李懷微微搖頭,笑道:“我這哪裡有多大長進,無非還是當初甫叔您打的基礎好,方有今日成就。”他嘴裡這麼說,但隱隱注意到甫叔神態上的變化,同時也從對方的語氣中,感覺到了一絲改變,和過去對待自己的態度、稱呼相比,如今的甫叔和自己之間,似乎有了一點隔閡,這心裡也不免嘆息起來。
一念至此,他不再刻意無視,轉而看向了那年輕人,同時指著周邊幾個,問道:“甫叔,不知這幾位……”
一聽此言,那年輕人嘴角含笑,微微挺直了腰桿,等待著介紹。
“正要向你介紹。”甫叔點點頭,順著這話題就說了下來,“這幾位和你大有淵源……”說話間,他的目光掃過李懷身後。
方才簇擁著李懷走過來的眾人,自然不會離去,都還待在這裡,其中既有歐陽遊這樣偏向文官派系的謀士,也有耿林這般本地駐守武將。
文武皆在,良莠不齊,甫叔這是擔心訊息會洩露啊。
於是李懷笑道:“這幾位如今都是我的左膀右臂,都是信得過的人,只要不涉及到軍國要事,不會有什麼問題的。”這話其實就是在說,只要不涉及到李姓這個前朝隱患,沒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更何況,以李懷如今掌握的情報來看,李家這些人明顯是膨脹了,滿世界的晃悠,各處宣揚,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總不至於到了自己這裡,反而要收斂了吧。
只不過,隨著李懷話音落下,他注意到那年輕人的表情一下子就有了變化,明顯有些不快。
甫叔則是微微一愣,繼而笑道:“是我疏忽了,你如今也是有主張的人了,有些事確實沒必要隱瞞,也罷,這位是你的族兄,名為皇甫傲,按著血脈,乃是嫡長。”
李懷一聽,心頭一動,立刻就明白了,這位年輕人的名字,應該李傲,而不是皇甫傲,只是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表明罷了,只是……
嫡長?
這是從何說起?
李懷心頭疑惑,因為按照之前自己瞭解的情況來看,他那位父親乃是遺腹子,算是嫡系血脈碩果僅存的了,按理說,除了自己這一脈,理應沒有其他和前朝更加嫡系的血脈了吧,怎麼突然之間,就蹦出一個嫡長,這是怎麼算的?
只是,這種話題,眼下當然不好直接說明,而且這裡也不是探討這種問題的地方,李懷只能是微微一笑,拱手道:“原來是族兄,是我失禮了。”
“沒什麼,不知者不罪。”那皇甫傲、也就是李傲擺擺手,一副大度的模樣。
李懷卻皺起眉來,自己客套一句,怎的對方還一副恕罪自己的樣子?
先前他這位族兄一副處處不快的樣子,就讓李懷有些上心,加上甫叔那副拘謹模樣,更是在意,現在聽對方這一開口,心裡就生出成見。
不光是他,跟隨在李懷身後的文武眾人,一個個也都頗為不快,聽出了李傲語氣中隱藏的心思。
皇甫懷注意到了氣氛變化,再加上他今日過來,有些話還是不好當眾說出的,於是就對李懷道:“你我叔侄,好些年沒有說說家常話了,今日既然見面了,總該要說幾句的。”
李懷會意,見甫叔一再堅持,也不好反對,於是點點頭,吩咐了幾句,讓人去準備午飯,然後才領著甫叔一行人,來到了自己的房間,而除了幾名親衛在門口守衛,其他人都暫時退去。
“這裡沒有外人了,甫叔,你今日過來,到底是為何?”
等人眾人落座,李懷也不囉嗦,笑著詢問,沒有什麼顧忌:“若是正事,也不用遮掩,自己說便是,你是我的長輩,若是需要我相助的,自然會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給予足夠支援。”
“力所能及?”
甫叔還沒有回答,那李傲卻已經輕笑了一聲。
他的笑,立刻就將屋子裡眾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去。
李懷自然也不例外,同時他還乾脆的問道:“族兄似乎有什麼不同的見解,不妨說出來,我等一同參詳。”
“沒什麼,我今天來這裡,是有些話,想要對你說的。”那李傲沒有回答,而是自顧自的說著,“也是想要和你這位族弟,好生親近親近,然後再說說這天下事。”
“說說天下事?”李懷眯起眼睛,隱約猜到了面前這人的目的,不由覺得有些詫異,莫非面前這人,就是那位李家的氣運所鍾之人,所以連甫叔都已臣服?
“不錯。”李傲點點頭,但跟著話鋒一轉,“只不過,天下事看著宏達,其實也不過就是一件一件小事組成的,是無數人、無數事共同成就,看似遠在天邊,其實近在眼前……”
他一邊說著,一邊注意到李懷的表情,見對方神色如常,不由眯起眼睛,意識到面前這個人想要降服,恐怕並不容易,但這也無妨,因為對於如何讓人折服,李傲自忖乃是專家。
“當下就從一點小事入手,慢慢展露出我的見識和氣度,以及胸襟,讓他逐步臣服,就先從對這營寨之事的看法說起來吧……”
一念至此,李傲便微微一笑,問道:“這麼說,或許有些籠統,那我舉個簡單的例子,比如說,就是這座營寨……”他指了指外面,“族弟,你來得此處,見到了營寨之後,想的是什麼?又是怎麼做的?”
“什麼意思?”
李懷有些摸不清對方的路數,但他本就十分忌憚那李氏氣運所鍾之人,因此不敢掉以輕心,更不敢輕易敷衍,於是沉吟了之後,就如實回答:“我先看了營寨佈局,估算了人數多少,然後就帶著人在營寨各處行走,瞭解各處公用,慢慢總結內外佈局!”
他話一說,那李傲的笑容陡然僵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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