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兄弟,咱出去這一趟,趕緊可真是無趣啊,這城裡城外的,都不如從前的,連那些個說書的館子裡,也沒幾個好聽的了,一個一個都是那些老掉牙的段子。”
夜晚的聚賢館中,燈火通明,而先前隨同李懷一起離去的董回,卻是滿心抱怨的回來了。
“而且,因為了你,還讓我錯過了聽那位還債樓主的聚會,你可知道,這請帖發出去,可都不是一般人能接到的,好不容易我能近水樓臺先得月了,結果說陪你出去一趟,卻被那些個無聊之事給耽誤了時間。”
他一邊走著,一邊抱怨著。
在他旁邊,李懷卻是咧著嘴笑了起來,說道:“你也是好心,看著那般場景,也起了惻隱之心,這般看來,你先前所言,在家鄉的那些事,倒也不盡然。”
“你這話可就錯了,”董回搖了搖頭,“我先前所言,句句屬實,只不過,誰人就說過,做了那些個事,就不能有惻隱之心了?他們家中這般悽慘,我伸手相助,那就是舉手之勞,而且與我而言是舉手之勞,對他們來說,那就是再造之功,這事,做的!”
“那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李懷哈哈一笑,對眼前這人已有改觀,只是先前的諸多遭遇,其實並不是那麼簡單,一切都是為了做好準備。
“終究,我並非是表面的寒門子弟啊。”
他這邊正在想著,另一邊忽然又有了動靜,就見那董回找了幾個人詢問之後,忽然滿臉喜色,回來就對李懷說道:“真個是意外之喜,沒想到還債先生因有新作,居然暫推了那日的邀約,說是要準備準備,讓眾人都準備一番,明日再來召開。”
李懷眯起眼睛,笑道:“當真是口氣不小,說推就推,這許多人呢,都沒有怨言?”
“本來就很倉促,好些個人得了邀請的帖子,還來不及趕過來呢,能推遲一二日,其實是好事,哪裡還會有人不滿?”董回不以為意,臉卻都是喜色,“再者說來,既是還債先生的要求,旁人又怎麼好說什麼呢?他能作出那般話本,讓我們多等一二日,又算得了什麼?”
“這位還債先生,可真有威望。”李懷這心裡越發不是滋味,雖說已經有了佈局,但真的當面碰了這事,又有誰能這泰然處之,只是眼下還不好表現出來,“但說到底,這說書話本,被不少人說是不得檯面,董兄莫怪,實在是如今之人皆這般看待……”
“看待歸看待,那是大面的,”董回要搖了搖頭,然後搖頭晃腦的笑著,“這裡面的道道啊,你並不懂,要不怎麼說,你年輕呢?這官面的事,自是要冠冕堂皇,這個說要禁絕,那個說要驅逐,那都是說給誰看的呀?”
“說給誰看?”李懷是真有些好奇了,因為他可是知道,這個世界本有超凡因素,又從錢支等人那裡得知了不少隱秘,明白這個世界寫的人,是真有可能聚集力量,俗稱的筆頭子,一念至此,他索性也不囉嗦,“據我所知,這不少勢力,可都是養著不少文人墨客,原因就是這些人的筆桿子,可能比大刀長矛還要有用。”
“這是真的,你能看出這些,可就比那些渾渾噩噩之人要強得多!”董回先是誇讚,繼而搖了搖頭,“也不對,你師從龍驤、侍奉明鏡,這兩位一個乃是兵家豪傑,一個是士林高人,都是能看透許多的,有他們指點,很容易就能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比我們這些自行領悟的人,要強太多了,你須臾可知之事,我等卻要參悟個幾年。”
“你可是跑題了。”李懷試圖將這話題拉回來,他本就不想在此處糾纏,防止洩露隱秘,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可足以讓他看出來,眼前這位董回,可不是什麼簡單人物,是個能見微知著的。
“行,不跑題。”董回嘿嘿一笑,“你要知道,這筆桿子有的時候,比長槍刀劍要有用,如今心懷大志的,哪有不養文人的?沒有文人的文章,沒有邸報,沒有宣揚,如何能讓人知曉?不讓人知曉,那別人就不能知道你做了善事,不能知道你的敵人做了惡事,進一步而言,有了文人之筆,你做了惡事,可以變成善事,而旁人做了善事,也可以十惡不赦。”
這是宣傳戰?話語權?
李懷忽然有了這麼一點明悟。
說實話,雖說之前他就看出這邊世界內有玄虛,但還真沒怎麼仔細的研究過,更沒有建立完善體系,現在這麼一聽,慢慢品出了一點內味來,便道:“董兄果然是見識過人啊,受教了。”
“你瞧,我這說得可是直白?”董回見狀,攤了攤手,“這些東西,想要了解,可都是耗費了心力的,你這番稱讚,我還是受得了的,你可知道,先前有一陳君……”
“你這又要跑題啊。”李懷嘆了口氣,“我只是問那還債先生,怎麼突然就受到追捧了,先前他還曾被通緝呢,更何況,這等在野的話本作者……”
“在野著作,那就是有罪,可若是投入了幕府之內,可就能受到追捧了,”董回還是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更何況,好些個事,面的人下了令,那百姓黔首就得遵從,被發現違反了,那就得懲處,從而表現出位者的公正與公平,可這東西都是給下面的人看的,他們自己為何要遵守?權柄在手,只要操作得當,便是當著滿大街的人與通緝犯交心,但旁人一樣能夠不知,可別忘了,筆桿子都在那幕府中呢!”
李懷一愣,繼而恍然大悟,隨後拱拱手道:“受教,受教了!董兄有這般見識談吐,著實讓人佩服,若非出身,怕是早就飛黃騰達了。”
董回也拱拱手,說道:“哪裡哪裡,實不相瞞,其實我出身雖不如何,也是拜過老師的,只是我那老師乃是史家,你說史家這東西,能有什麼作為?這東西,亮出身份就是受罪,只有在寫前朝的時候,方能施展能耐。”說著還搖了搖頭。
李懷一怔,卻道:“史家之能,才是驚人啊……”
二人在此說著,忽有人急急尋來,卻是那司徒允。
他一見李懷,便說道:“少君,可算是找到你了,趕緊過來,荊州之主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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