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懷在心裡嘀咕的同時,相似的一群人,在一名宦官的帶領下,正在永昌侯府宣讀皇帝口諭。
“官家素知侯爺善狩獵,到時侯爺可得好好一展身手才行。”那為首的太監微微一笑,說著敘舊的話。
永昌侯羅致遠笑了起來,他拱拱手道:“米侍放心,我自是不會缺席的。”然後就是一番安排。
等熱鬧了一會,這傳信的人一走,羅致遠的臉色當即就陰沉起來。
旁邊走出一人,乃是永昌侯的門客謀士,名為賈罔。
“官家忽然要行狩獵事,這背後必有緣故,或與昨晚定襄侯的那一番分析有關,”賈罔的語速很慢,能讓人聽得更加分明,“綜合咱們現在得到的傳聞,定襄之言十有八九,涉及幾個具體的藩鎮。”
羅致遠臉色微變,問道:“還沒有搞到詳細內容嗎?”
“尚且沒有得到太多,”賈罔搖搖頭,“不過已經派人去探查了。”
“你做事,我是放心的,只是眼下這事著實邪乎,原本官家已經應下那個提議,讓樞密院探討河中兵馬調動洛陽之事,今日卻忽然叫停,又提及狩獵,這我有種不祥之感。”羅致遠回憶著那日在御前,見到李懷的種種景象,越發不安。
賈罔知道自家主上擔心的是什麼,於是詳細解釋道:“定襄侯善於籌謀、城府甚深,其人更是狡猾機警,他忽然分析局勢,還刻意散播出來,必有圖謀,說不定就是想要看看什麼人要探查,但偏偏鬧出這般動靜,種種傳聞,我等要謀事,就不得不去探查,這是陽謀……”
羅致遠的臉色更加陰沉:“確實如此,所以這訊息,絕對不能直接往李懷親近之人處打探,至於柳家、孟家之類的,以李懷的手段,若是想的話,這些無關之家,如何能得到訊息?必是暗地裡有些約定,反而要避開一些,這打探訊息,該迂迴一些……”
“屬下也想到了這些,因此這次主要是隔著幾層,主要是讓人去尋那王修賢、魏梢等人,以防不測。”
羅致遠眉頭一挑,道:“這兩人一個是李懷的連襟,一個是李懷的妻弟,關係也近的很,怕是不妥吧。”
賈罔便解釋起來:“話是不錯,但我瘋分析了一番,那王修賢與魏家的關係,並不親近,先前他在地方上為縣令,為了結交地方豪強,欺壓良善,事發之後,魏瑾雖是幫他脫罪,可也好生警告了一番,調來長安,便扔到了分管禮儀的小司衙中,顯是要邊緣其人,這人豈能幹休,最近上下打點,顯露野心,正好可以利用。”
他頓了頓,又道:“至於魏梢,雖也是魏侍郎之子,不過乃是庶出,其人與庶女魏香兒親近,而且因定襄侯之故,在太學中多受排擠,想來是比較容易攻破的。”
“若如此,倒可一用,只是要小心。”羅致遠點了點頭。“當下大事準備尚欠缺重要步驟,若是真有個意外,提前舉事,怕是難成……”
這邊想著,忽然就有人過來稟報,說是得了不少訊息。
賈罔一聽,便知緣故,道:“是有訊息探查到了。”
果然,隨後就有不少情報被送到二人面前。
“這魏梢的嘴還挺緊的,只不過到底是年輕,被旁敲側擊出來不少,”翻看著手上的情報,賈罔若有所思,“他說定襄侯家宴之時,多次提及官家,還斥退了魏香兒……”
“這說明了什麼?”羅致遠看著,想著,卻不明所以。
“這魏梢看來知道的有限,旁人問他,他只是說自家姐夫厲害,便是故意引誘,說起兵家之事,那魏梢也只是說他姐夫早有定計,如果有人刻意推算,說些戰法、戰略,魏梢就道,說昨日他姐夫也曾說過,一切都在姐夫的預料之中……”
“這說明了什麼?”羅致遠就問著。
賈罔搖搖頭道:“屬下有些猜測,但得再看看王修賢那邊的訊息……”說罷,又翻看起另一邊的書冊,只是看過之後,眉頭皺得更緊了。
“可是看出了什麼?”
“王修賢倒是直白了許多,”賈罔將手中情報推過去,“他往日在衙門裡,雖不至於被排擠,但其實沒有什麼人緣,但今日不少人過去找他打探訊息,這人倒是鎮定,不卑不亢,只是說他那位連襟的好話。”
羅致遠看了一眼手中情報,搖了搖頭:“這些話都是不痛不癢,無非就是誇讚李懷的,要說有點洩露的,就是這一句了……”
他指著一句。
“這人問他,說是那可定三十年安寧之策,是否兵家言,那王修賢就道,昨日李懷所言,涉獵眾多,更是與他交談許久,雙方十分親近……”
“正是,這句話就是關鍵!”賈罔深吸一口氣,“屬下多多少少能猜出這背後的一點關鍵了。”
“你且說來。”
“昨日,定襄侯主要言及的,其實是兵家事,所以魏梢才能與人交談戰略,否則以他的見識,不止於此!”
羅致遠聽著,微微點頭。
賈罔又道:“只是,單是兵家事,還是不夠的,這王修賢先前在淮西為官,定襄侯與他多談,主上,你可是看出明堂來了?”
“他這是有心要一探淮西虛實啊!”羅致遠眯起眼睛,“我先前說淮西、汴地藩鎮有異,蓋因這兩年,這兩地動亂不斷,官家都不疑,李懷卻詳細探查……”說到後來,不由冷笑起來。
“問了淮西,又談兵事,最後還和那魏香兒起了爭執,”賈罔撫須而笑,“若不是故佈疑陣,那就說明,定襄侯最後傷了那魏香兒之利,此婦從夫,顯是定襄侯之策,不利於王修賢當下之職,他現下雖無多少權柄,但在禮部之下,也是能接觸到各處藩鎮每年進貢名冊的……”
羅致遠臉色又變!
“李懷想要從這些禮冊中探查各地虛實!好深沉的心思!”
然後他對賈罔道:“虧得有先生,從這些蛛絲馬跡中,抽絲剝繭探查真相,否則的話,咱們就要限於被動了,現在既然知道他李懷已有懷疑,那自是不同了。”
賈罔就道:“主上,定襄侯畢竟是勳貴,又是陛下紅人,他既然劍指主上,若是這時咱們有什麼動作,那可就是不打自招了!”
羅致遠淡淡一笑,成竹在胸道:“我自然知道,不過當下這京畿之地,可是藏著一條毒蛇的,若是他們動手,旁人怎能想到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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