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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虢國夫人的壽辰(一)(1/2)

作者:高月
第二百七十七章 虢國夫人的壽辰(一)

夜漸漸深了,大多數長安人已入酣睡,一日的疲勞和喜怒都可以忘記,在夢中去尋找另一個沒有煩擾的世界,但還是有人難以入睡,若不早早安排,翌日的煩惱便將加倍而來。

崔翹和他的夫人便是其中之一,天寶六年一次過於激烈的家庭地震影響到了崔翹的仕途,他由大理寺卿調任尚書右丞,這個職位相當於尚書省的秘書長,若在早個幾十年,這個職位可是具有極大的實權,則天皇帝時尚書僕射漸漸被架空,尚書右丞便在某種意義上代行了僕射之權,可自從李隆基登基後,加強了相國的權力,本來只管門下省和中書省的左右相,手開始伸進了尚書省,直接統管六部,尚書左右丞也就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行政秘書。

由從三品的位子一下子跌到正四品下階,而且是個閒官,心裡最難以平衡的便是崔翹的夫人,她雖然是老郡主,但妻以夫貴,別人的丈夫都在升職升官,而她的丈夫卻一下子跌了兩階,不平則要鳴,可她的大鳴大放非但沒有作用,反而將崔翹折磨得筋疲力盡,工作中屢屢犯錯,這不,天寶七年的考評已經下來,崔翹因業務怠懈被評為下中,若再不補救,鐵定會降職甚至外放。

崔夫人終於冷靜下來,為了丈夫的前途,她決定犧牲自己,開始施展她的夫人外交,出沒於無數高門深院,當然不是去找她的閨中密友,而是去尋找她年輕時的老情人們。

可惜人老珠黃,效果差了一點,這時她又聽到宮中有傳聞,今年考評為下中、下下的朝官將被外放到嶺南為地方官,嶺南,那可是荒蠻煙瘴之地,她嬌嫩的身體怎經受得住,崔夫人大驚之下,又去求親家李林甫,李林甫自然一口答應幫忙,但崔夫人也知道,李林甫答應的僅僅只是幫忙而已,就在這時,虢國夫人的請貼送到了府上。

明日就是虢國夫人的生日,可送禮之事還沒有定下來,送少了怕沒效果,送重了她又捨不得,崔夫人左右為難,眼看睡覺的時辰已到,她心急之下,一把便將躲在書房裡品玉的崔翹抓了過來。

“你說是直接送錢好,還是送點值錢的珠玉或古董字畫之類好?”崔夫人拿著兩份禮單左右為難,一份是三百兩黃金,另一份是價值三百兩黃金的名人字畫若干,說起黃金就得羅嗦兩句,虢國夫人收禮的規矩是隻收黃金,三百兩是起步價,低於三百兩連門都別想進。

崔夫人原本拿的是五百兩黃金,可肉疼之下,又悄悄改成了起步價,‘或許替老崔改改考評並不是什麼大事。’她暗暗地安慰自己。

聽見夫人提到‘珠玉’二字,崔翹立刻想到了自己書房裡的那些寶貝玉石,心中一陣猛跳,她別是看中了自己的命根子。

“咳!你幾時聽過那個女人收古董字畫的?她哪有那種雅興?她的規矩是隻要黃金,要不就是金剛石,除此二物,她什麼都不會要的。”

“你怎麼知道得這般清楚,你是不是給她送過禮?”崔夫人就是這樣,她自詡精明,可往往又抓不到問題的實質,此時她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彷彿失靈的報警器,“說!你是不是和她也有一腿。”

她叉著腰,眼睛瞪得溜圓,那樣子彷彿是掃黃打非小組的領導成員,她上上下下打量著崔翹,丈夫哪一個毛孔裡塞有那女人的脂粉,也休想逃過她專業的眼睛。

可惜崔翹早已久經考驗,他瞥了一眼大床,苦笑道:“夫人,為夫的暗疾你還不知道嗎?”

說得倒也是,崔夫人想到丈夫的銀樣蠟槍頭,心裡鬆了一口氣,又將話題轉到正事上來,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有點不甘心地說道:“那就送黃金吧!我打算送三百兩,我覺得已經夠了,你說呢?”

哼!三百兩,給那個女人塞牙縫還嫌少,更不用說是想修改吏部已經報上去的考評,但是她覺得已經夠了,自己說不夠又有屁用!她無非是想讓自己贊同她的英明決定。

不過,崔翹本人倒想去嶺南為官,憑他現在的官銜,極可能是去廣州做刺史,只要做出政績,他就有了再向上爬的資本,另外,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肯定不會跟去,這樣一來,自己真的就逃出生天了。

他摸了摸下巴,裝模作樣地想了一下,“唔!三百兩黃金,我想也應該也夠了。”

崔夫人心裡頓時高興起來,肥碩的身子輕巧地一轉身,向外快步走去,走到門口她嬌聲笑道:“那你先睡吧!我去你書房看看,有沒有什麼物什可值三百兩黃金,明天咱們先去趟櫃坊。”

崔翹的心一下子如墜寒窟,凍得連血都凝固起來了。

東方天際漸漸地被染紅了,朝陽似乎也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也湊趣地探出頭來,天氣晴好,正時外出辦事的好時機,長安城早早地開始熱鬧起來。

今天是楊花花,不!這個名字太土,她在公開場合早已棄用,她現在是虢國夫人,今天是她新宅落成之日,也是她芳齡二十八歲的壽辰,不少人都有點印象,似乎去年她過的也是二十八歲,不過這又有何關係,女人嘛!關鍵是她一年只過一次,這才是要緊之處。

楊花花一早起來,侍女已拉開厚厚的簾帳,向東的一面牆都是空的,拉開幕帳便可走到外面露臺之上,春風清涼,還帶一絲寒意,大片陽光射了進來,將房間裡塗上一層金色,這就是她要的效果,她的寢樓叫黃金閣,顧名思義是黃金打造,事實上也是如此,樓臺四壁都貼滿了金箔,再鑲嵌明珠寶石,遠看去金光閃閃,富麗之極,這還不算,雨天易滑,她又用銅錢在四周鋪了一圈以防滑,整個樓臺造價十萬貫,比長安大富豪王元寶的金樓還貴上兩萬貫,堪稱長安之冠。

昨夜楊花花的心情不太好,一人獨睡,召來陪寢的少年還未入幕便已被她攆滾蛋,起因是昨晚管家的一番哭訴,說好心去送請柬,卻被戶部侍郎一頓羞辱,還險些喪了性命,雖然知道他有些誇大其辭,但李清還是不買她的帳,這是肯定的。

從天寶五年向李清求婚被拒,至今已經三年,這三年來楊花花風流放蕩,李清默默做事,他們彷彿是兩條道上的人,各行其路,互無關係。

但楊花花給自己找的藉口卻是:誰讓他拒絕我,所以我要找別的男人來報復他,但久而久之,連她自己也不相信這個藉口,原本藏在心底的李清也漸漸消失無影,就彷彿她放錯了地方,不是藏在心裡,而在放在胃裡,被胃液腐蝕掉了。

至於只想嫁兩個男人說法不過是一種炒作的手段,給自己身上塗上一層神聖的光暈,就彷彿是一層處女的膜,吊一吊那些追求者的胃口,可能是你,也可能是他。

男人不過是一個玩具,楊花花真正要的是錢,只有錢才是最真實最可靠的東西,她的另外一個愛好便是作媒,就彷彿要她自己失敗的遺憾都統統在別人身上補回來,於是宗室子弟的婚嫁、王公大臣的迎娶都要經過她的同意,剛開始時嗣薛王之子不理會她的警告,擅自娶了她不中意的女人,楊花花大發雷霆,跑到李隆基那裡告了一狀,第二天剛剛成親的嗣薛王之子便被罷黜了爵位、休了新婦,還罰了嗣薛王十年的供奉,如此一來,沒有人再敢違背這位虢國夫人的媒妁之言。

當然,楊花花並非是那般橫蠻不講理的人,如果肯象徵性地向她交納點手續費,生活依舊還是平淡而快樂的,手續費也不多,一次一千兩黃金而已,如此能將兩個愛好有機地融合在一起,楊花花自然更是樂此不疲了。

可最近她又對另一樁‘婚姻’忽然有了興趣,在她眼裡,金壁輝煌的東宮就彷彿是一位雍容華貴的貴夫人,剛剛喪偶,應該給她找一個細心體貼的丈夫,她看中的是慶王,原因自然是慶王出手闊綽,肯花本錢來討好她,而且這也是楊氏家族一致的意見,除了宮中的貴妃,她不喜歡管這種事。

今天是楊花花三十.....不!二十八歲的生日,為了給自己攢一點點養老錢,她決定隆重地舉辦一番,本錢不需要,李隆基特地撥了五萬貫給她做花銷,另外所有的器具物品、包括酒樓的耗費都由慶王包了,她楊花花只要點錢就行。

可是原本舒心暢意的生日卻被她的一個臨時念頭蒙上了一層陰影,昨天李清從蘇州回來打傷了楊琦,此事轟動了長安,也讓楊花花想起了那個唯一拒絕過自己的男人。

“得讓他看看自己風光,得讓他後悔。”楊花花立刻決定將最後一張請柬送給李清,不料李清卻似乎有點不大領情,這讓楊花花即失望,又有一絲惱怒。

“娘!你看我這身衣服好看嗎?”

九歲的兒子裴徽咚咚跑上樓來,打斷了她的思路,也沖淡了她的怒氣,楊花花笑逐顏開,蹲下身子給兒子拉了拉衣襟,“怎麼象個女小娘似的,穿一件新衣服就這麼興奮。”

“師傅說今天是孃的壽辰,要給娘磕頭。”

說完,裴徽跪下,給楊花花重重地磕了兩個頭。

“你這孩子......”

楊花花疼愛地將他摟進懷裡,又替他抹去眼角的一顆眼屎,笑著颳了刮他的鼻子道:“小猴子,又沒有洗臉吧!”

裴徽不好意思地在孃的懷裡扭了扭,道:“娘,師傅要我磕完頭再回去寫一篇字,然後再過來。”

“娘也要到前面去了。”

楊花花牽著兒子的手走下黃金閣,見一個丫鬟急匆匆跑來,知道已經有客人送禮上門,便摸了摸兒子頭,笑道:“去吧!好好聽你師傅的話,今天人多,你就別過來了。”

楊花花的新宅位於宣陽坊,佔地足有百傾,是李隆基用三十萬貫錢為她修建,用的是從洪州運來的千年巨木,又用清一色蘇州金磚、池州青石築砌,大小建築物近百座,雕樑畫柱,極盡窮奢極欲之事。

按照規矩,上午是各府送禮的時間,下午晚些時候才會放客人們陸續進府赴宴,現在還只是清晨,但宣陽坊卻已經騷動起來,一隊又一隊的羽林軍出現在宣陽坊的街頭,他們驅趕乞丐、取締商販,今天宣陽坊內的集市一律不準開,家家戶戶閉門不得外出,坊門也被關閉了,所有進來之人只能憑請柬通行。

但就是這樣,從宣陽坊大門到楊花花宅子的路上,馬車絡繹不絕,這些都是從各府趕來送禮的,輕一色的檀木小箱,裡面裝滿了金錠或者是從各地收羅來的金剛石。

大門前已經停滿了馬車,這些馬車都是為送禮而來,並非主人的專車,儘管如此,一輛輛馬車都披金帶銀,顯得富麗堂皇,幾乎每輛馬車都來三個人左右,一人是管家,一手拿著請柬,一手指揮著兩個小廝抬下沉重或輕巧的檀木箱子,楊花花在請柬設計的細節上考慮得十分周到,在每一份請柬裡都有一隻寫有官員姓名職務的配套信封,算是副券,專門用來給官員裝禮單兼通行證,真正的請柬具有紀念意義,自然不能給管家拿著到處跑。

“禮物登記在側門,請往這邊走。”兩個家人彷彿是交警,擺著單一的手勢,向送禮的人指引方向。

側門前已經排了兩列長長的隊伍,兩張桌子後面各坐一名帳房,正襟危坐、臉色肅然,彷彿兩個收保證金的法官,一面聽司儀的叫喊,一面仔細核對禮單上的名字和金額,一筆一畫,沒有半點差錯。

“門下侍郎張倚,黃金一千五百兩,明珠二十顆。”司儀大聲念讀,絲毫不避諱,這卻是楊花花特地囑咐,為了提醒那些送禮少的人事後補上。

‘一千五百兩黃金!’司儀語音剛落,立刻引來一片嗡嗡之聲,這份禮是迄今最重的一份,“各位藉藉光!”兩名漢子撥開眾人,在眾多驚訝的目光注視下,將一口百斤重的大紫檀箱抬進了院子。

“送這麼重的禮,恐怕是有大事相求吧!”一名某府的管家咂舌道。

他前面的人回頭瞥了他一眼,不屑地嗤笑一聲,擺出一個資深政治觀察家似的架子,一仰頭慢慢說道:“連這點小事都想不明白嗎?”

他眼角餘光向兩邊一掃,見眾人都圍了上來,一臉虔誠地望著自己,期盼著答案,他心中不由得意異常,緩慢地、不容質疑地給眾人解釋,“大家還記得三年前的科舉案嗎?當時御史中丞張倚兒子犯案,張倚由此被貶黜,可去年卻忽然官復原職,上個月又升為門下侍郎,這其實就是虢國夫人給皇上說的情。”

“哦!”眾人恍然大悟,現在送禮自然就是還人情了,藉口祝壽,名正言順地送錢,又不落行賄的痕跡,可謂一舉兩得。

“尚書右丞崔翹,黃金三百兩。”

“慶王殿下,黃金一千五百兩,金剛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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