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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尋求支援

作者:高月
第二百一十章 尋求支援

雨絲在空中密集的紛飛,沒有月亮,街道上格外的黑,行人寥寥,連常出來覓食的貓狗都躲到某個角落裡酣睡,寒冷而悽清的春夜使人眷戀在家裡不願出來,家中明亮的燈火和溫馨的笑容是人們心靈最好的歸宿。

李清的府門直到一更時才勉強換好,‘轟隆’一聲沉重而又疲憊地關上了,這一天讓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一盞一盞的燈都相繼滅了,但後宅主房的燈依然亮著。

房間裡燈光搖曳,瀰漫著濃濃的藥香,李清和簾兒守護在床邊,兩人都沉默無語地凝視著昏睡中的小雨,她晚上已經醒來一次,喝了一碗藥又睡著了。

“李郎,這新鹽法是你想出來的嗎?”沉默良久,簾兒忽然問道。

李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道:“你可是聽到什麼話了?”

簾兒嘆了一口氣,瞥了一眼小雨苦笑道:“上我家來鬧事,這是街頭潑皮所為,倒也罷了,可我聽宋妹說,墟市裡鹽價漲得厲害,一夜間漲了三倍不止,最貴的還到了一百五十文一斗,米價也跟著漲,原本三、四十文一斗,現在也漲到了六、七十文,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說,這是戶部李侍郎做的孽,我想,這戶部姓李的侍郎難道還有別人嗎?”

“你說得沒錯,這個新鹽法確實是我推行,但還沒有正式開始,現在市場上鹽米漲價其實和我並無關係,都是些不良奸商趁機漲價。”

李清冷笑一聲,道:“其實最早的原鹽出來也只有七、、八文一斗,上等鹽也不過十文,可最後到市場卻賣到五十文,在我們沙州還賣到八十文,中間的利都到哪裡去了?還不是被鹽商、權貴拿走了。”

他上前輕輕摟住妻子的肩膀,柔聲道:“我的新鹽法就是要剝奪這部分人的暴利,官府以十文從鹽場裡買來,再加價到三十文賣給小鹽商,扣去漕運,最後墟市的鹽價也不過六、七十文,和現在差異並不大。”

簾兒仰望著丈夫的臉,憂心忡忡道:“我知道你不是害民之官,可我們也是從底層一點點拼搏出來的,你忘記儀隴縣那個柳縣令了嗎?老百姓的命運還是掌握在這些基層官吏身上,你或許能管住京城,可那些小縣裡,你又能管得住嗎?”

李清的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他用手去摸著下頜,隨即轉成堅決的態度,右手握拳打著左手的掌心,“管不住也要管!簾兒,你別看現在一派歌舞昇平,其實這都是虛假的繁榮,開元盛世已經是昨日黃花,天寶以後,失地的農民越來越多,財富都被當權者拿走,窮者越窮,富者越富,百姓沒有活路,只能賣身為奴,就說那慶王,他擁有的奴隸達萬人,可他還不滿足,販賣私鹽、囤積糧食,他們這些蛀蟲早晚會將國家的根基蛀空,長此以往,野心者怎會不窺到機會、興兵作亂,我從鹽政入手,就是想為下一步的改革積累財政基礎,只要手中有錢,無論做什麼事都可事半功倍。”

簾兒似懂非懂,她呆呆仰視著李清,忽然一把摟住丈夫的腰,頭緊緊貼在他胸前,情緒激動道:“鹽價就是長上天我也不管,可你是我的丈夫,我就是擔心你得罪那些權貴,他們肯定會對你下手,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孩兒可怎麼辦啊!”

李清將妻子緊緊摟住,微笑著撫慰她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好惹的,我連吐蕃贊普都敢殺,還怕那些什麼狗屁慶王、永王之流嗎?若真將我惹惱了,我連他們也照收拾不誤,大不了咱們回西域去,在那裡就是另一個天!”

次日,天矇矇亮,李清便早起去了皇城,一路上到處是軍隊巡查,氣氛頗為緊張,李清連連問了幾人,都不知是何緣故。

自從李隆基搬到興慶宮,每日的早朝便漸漸荒廢,先是三日一朝,後改成五日,上元節後,早朝再沒有過,只是大朝和外使來朝還能勉強保持。

每天一早,各部、寺、監的官員去署衙完成各自份內之事,而相國們則去興慶宮政事堂和李隆基商議一些軍國大事。

李清現在要去的地方不是戶部,而是去吏部,他眼前有千頭萬緒的事情要做,平抑鹽價、推行鹽法、接管鹽源,但追根溯源,當務之急還是要組建鹽鐵使,沒有人,他什麼事也做不成,昨天第五琦給他的名單中,不少人需要跨部門呼叫,這都需要透過吏部。

“哈!我就知道陽明今天會來找我。”

楊慎矜老遠見到李清,笑呵呵地迎了上來,他拉著李清的手,上下直打量他,口中連連念道:“還好!沒有傷及人身。”

李清微一錯愕,“怎麼,昨天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嗎?”

楊慎矜捋須微微一笑,道:“別看長安城域廣闊,但這種事流傳卻最快,聽說今天一早已經有御史準備彈劾你當街行兇、胡亂捕人,等一會兒恐怕皇上就會問你此事。”

“慎矜兄如何知道皇上要見我?”

楊慎矜抬頭看了看天色,望著李清笑道:“想必你還沒有去戶部吧!興慶宮已經有旨傳來,上午各部侍郎、卿令以上皆須到興慶宮參加緊急會議,我正要出發,不如同去。”

二人上了楊慎矜的馬車,車伕長鞭一甩,馬車迅速啟動,向南而轔轔而去。

“皇上的緊急會議可是為市場上鹽糧價格暴漲一事?”馬車上,一直沉默不語的李清忽然問道。

楊慎矜沉重點了點頭,“聽說是就是為此事,昨天有幾家糧鋪被亂民所搶,連萬年縣縣衙也受衝擊,被燒掉一半,皇上震怒,命邢部、大理寺、御史臺行大三司會審此案。”

說到此,楊慎矜斜望一眼李清,淡淡笑道:“恐怕今天陽明又要成大家所關注之人了。”

興慶宮的政事堂內一片肅然,數十名大唐的重臣匯聚一堂,等待皇帝陛下的訓話,昨日發生在京師的搶糧事件,事情雖小,卻是李隆基登基以來的頭一遭,意義十分重大,難怪陛下要大發雷霆,嚴查此案。

李林甫坐在上首,正和新任工部尚書李道復寒暄,但他的眼光卻冷冷望著剛走進大堂的楊慎矜,他是和李清一起來,進門後卻去向章仇兼瓊問候,而不是自己,近來他也聽說楊慎矜與章仇兼瓊走得很近,很明顯,此人是想改換門庭了,李林甫‘哼!’了一聲,難道他不知道,背叛自己是什麼下場嗎?

李道復卻長身而起,慢慢走到李清身邊,圍著他走了一圈,忽然仰天一笑,“人生際遇竟是如此奇妙,李東主,別來無恙否?”

李清也哈哈一笑,笑容一收,盯著他冷冷道:“我該稱你什麼呢?李尚書、李刺史還是李司馬,翻身不容易,再走錯一步,恐怕就永劫不復,李尚書可要當心了。”

“哼!無知無識的小兒,我大唐當真是無人了!”

李清卻不惱,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李尚書,你的意思是說皇上昏庸,識人不明麼?”

李道復驚得臉色煞白,看看左右無人,急低聲道:“胡扯!我幾時這樣說了,你休要血口噴人!”

這時,一聲輕脆的鐘鳴,殿中監一聲長喝,“皇帝陛下駕到!”

眾人紛紛停住交談,站起身來,片刻,只見李隆基面沉似水,在數十名太監、宮女的簇擁下大步走來,端坐在龍椅上,眾官跪下三呼萬歲。

“罷了,眾卿入座議事吧!”

眾大臣起身,各自歸位,李隆基輕輕咳嗽一聲,語氣沉重道:“朕登基已經三十五年,一向國泰民安,但昨日卻發生了饑民搶糧事件,實在是讓朕駭然,自古以來饑民搶糧便是國衰之兆,讓朕羞愧不已。”

他銳利的目光掃了一眼眾人,停在京兆尹李峴身上,冷冷道:“昨日之事,便由你先來解釋吧!”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京兆尹李峴知道皇上找的是自己,他急忙低頭匆匆出列,向李隆基長施一禮道:“回陛下的話,昨日長安騷亂主要集中在興化坊和西市一帶,被搶糧鋪五戶、綢緞商鋪”

不等他說完,李隆基卻不耐煩打斷了他的話,“朕問的是發生騷亂的根源,並非是問你損失。”

“是!”李峴偷偷瞟了一眼李清,緩緩道:“這次事件的起因是新鹽法突然推出,引發民眾恐慌,紛紛囤積鹽,繼續又波及米價,使米價上揚,最後引發了搶糧事件,臣已向江淮發出照會,要求緊急調糧進京,以平息米價。”

“調江淮之米?虧你想得出!”

李隆基重重哼了一聲,“江淮之米進京,就算漕運也要二十天,能平息事態嗎?傳朕旨意,命太倉火速放糧五十萬石,以平息京城米價。”

太府寺卿立刻領旨去辦理放糧之事不提。

“至於你。”

李隆基對李峴冷然道:“新鹽法推出,必然會有波動,但你卻一點準備沒有,以至發生了此禍,你罪責難脫,現調你為長沙刺史,這京兆尹一職由少尹楊國忠接任。”

李峴跪下磕了個頭,黯然謝道:“臣知罪,謝陛下開恩!”

皇上的忽然任命讓所有官員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僅僅進京一年的楊國忠便從一個小小金吾衛參軍事升為從三品的京兆尹,看來皇上對貴妃的迷戀已經不是一般的深,李林甫都忍不住閃過一絲嫉妒之色,同時也有一分警惕。

後面的楊國忠卻轟然狂喜,京兆尹可是從三品之官,也就是說,他此刻終於超越李清,成為一個實權部門的正職,他雙膝軟軟跪道,幾乎是匍匐著爬過來,他連連叩頭道:“臣謝陛下厚恩!”

李隆基輕輕擺了擺手,命他歸列。目光一斜,落在了李清的身上,騷亂的根源還是落在鹽政身上,這又非李清不能解決。

“李侍郎的新鹽法推行不知進展如何?”

李清大步跨出朝班,拱身道:“回陛下的話,鹽鐵使的籌建臣已經了眉目。”

他從懷中取出清冊遞上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臣以為人是第一重要,這是臣草擬的人員清單,請陛下批准。”

有太監上前接過,轉交給李隆基,他只略略翻了翻,便提筆在上面簽了字,交給楊慎矜道:“此事朕批了,吏部立刻辦理調令。”

他又望了望李清繼續道:“那你還有什麼困難需要朕幫你解決?”

“回陛下問話,臣最擔心的是地方上的陽奉陰違,鑽鹽法的空子,不作為或趁機終飽私囊。”

李清的意思很明顯,是要李隆基替他解決地方上之貫徹問題,這時,尚書右僕射陳希烈見皇上對李清言聽計從,他再也忍不住,連連向李林甫施眼色,要他出面阻攔,不料李林甫對他的眼色彷彿視而不見。做了十幾年的權相,李林甫心中自然有數,哪些事可以反對,哪些事不能反對,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他知道李隆基這樣支援李清實在是因為國庫空虛,皇上要錢心切,若他貿然出面反對,必然會引起李隆基對他的不滿,反而得不償失,他才不會這麼傻呢!

“陛下,臣有話說!” 陳希烈見叫李林甫不動,他再也忍不住,出班反對。

“臣以為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決長安的危機,而不是地方,所以臣建議先出兵,查清長安各大商鋪的鹽糧存貨,限價出賣。“

李清最反感地便是此人,自以為資歷老,專擺臭架子,他接過他的話又沉聲道“摸清情況可以,但動武臣卻反對,它雖然見效快,但後遺症嚴重,以後老百姓都會不相信朝廷。”

“那依你之見該如何?” 陳希烈逼視著李清反問道。

李清冷笑一聲,答道:“長安的鹽價米價暴漲無非是不良商人囤貨居奇罷了,要平息它很容易,我只要見建常平倉,它們不賣我來賣,有常平倉的低價鹽米傾銷,他囤得再多也沒有用,所以關鍵還是地方上的貫徹。”

李隆基點了點頭,他盯著陳希烈厲聲道:“陳僕射,此事不需你多嘴,地方上確實需要監督執行,新鹽法才能推行下去,工部尚書李道復、大理寺卿崔翹、御史中丞張倚、戶部左侍郎韋見素”

李隆基一連點了七個人的名字,等他們出列後,他才高聲道:“朕命你們七人分行天下,給朕監督新鹽法的實施,若有膽敢陽奉陰違者,無論是刺史還是長史,一概免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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