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升微微點頭，雖然他對卜凡藐視凡人的三觀極不贊同，但對方此時的話卻沒錯。
程姓女子的想法，就是一種變相的妥協和退讓。
人心貪婪，大齡者現在可以用壽命來安撫，下一步就會要求更多，直到將整個巡察司給拖垮。
要知道每年都會源源不斷地產生大齡者，要支付多少成本才夠？
這就像大明皇族，滿清八旗……都是理論上的無底洞。
雖說他支援終點之人，讓渡利益。
但讓渡利益的物件，得是那些底層想要好好活著，卻因為種種不可抗力——天災、疾病、意外……而過不下去的人。
而不是那些已經吃得很飽，還想要更多的人，更不是四體強健，只知伸手，連一雙乾淨筷子都不想置辦的懶漢。
那種無差別的福利，前世裡被其拖垮的許多高福利國家，早就證明失敗。
這就是他和程姓女子之間的根本差別。
聞人升想到這裡，咳了一聲道：“諸位，可否聽我一言？”
眾人轉頭看向他，視線集中在他身上。
對方既然被邀請參加這個會議，顯然就有資格發言。但對方這樣年輕，又能提出什麼好的解決方案？
沒幾個人看好他，但大家也不會把這話說出來。
“聞人專家屢立大功，當然有資格發言。”安司長笑著。
聞人升點點頭道：“之前，我和劉巡察就商議過，剛才程專家也說過，逃亡心理的產生，是因為前後落差太大。以及如今資訊暢通，與異國同類對比太過明顯，所以我們要對症下藥。”
“如果你也贊同程專家的意見，那就不用再重複一遍，畢竟大家都很忙。”卜凡聽到這裡，不耐煩地打斷道。
“當然不會浪費大家的時間，”聞人昇平靜道，“既然前後落差太大，那就把落差抹平。我全程觀察過兩個逃亡者，他們之所以感覺不平，是因為在十幾年的修煉中，儼然將巡察司下放的異種，當成了自己的東西！”
“他們並不想承認的是，在異國他鄉，人家的異種終身，基礎是異種私有制，本人所持有的異種不管怎麼來的，至少是祖上就有，或者個人高價購買而來。”
眾人陡然一震，眼睛一轉，立刻就明白過來。
可不是這樣麼？
一旦分發下去某樣東西，人們只要持有時間長了，就會將其據為己有，再想收回來，那是難上加難，往往都要見血。
這是最簡單的人性。
“所以我提出的方案，就是重新釐定異種啟用的過程，明文告知啟用者，這是代巡察司修煉異種，相當於僱傭來租種土地。種地效率高，產出好，那就可以終身租用，否則就要被收回。”
“租地所產出的效益，在這段時間內，分發給啟用者作為僱傭費用，不該再貪心不足，再想著終身霸佔巡察司的土地。”
聞人升仔細解釋道。
卜凡聽到這裡，臉色頓時一鬆。
雖然他對聞人升之前對待黑衫人的態度，很是厭惡，但此時卻不得不承認，對方的說法，徹底釐清新人異種者與巡察司之間的真正關係。
你一個佃農，就因為種了老爺們十幾年的地，最後就要說這地是你的？
若不給你，你就背井離鄉，帶地逃亡？
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他臉色一鬆，點點頭道：“不錯，話糙理不糙，我也是這個意思。”
“而且若是有可能的話，我還希望巡察司能研究一種雲修煉的技術，異種者不直接持有異種，而是透過某種方式，與所啟用異種，在神秘世界建立深層次的聯絡，進行修煉。如此一來，再不用擔心異種會有流失的憂慮。”
如果說眾人剛才只是震的話，現在就是驚了！
因為之前聞人升所說，還只是一種說法上的改變，雖然能解決一些問題，但歸根結底，卻只是空口白話。
但現在這個手段，卻是徹底治根的手腕！
雲修煉，新人異種者不直接持有異種，那將來修煉不到專家層次，就是選擇逃亡，又有什麼意義？
又有哪個國家會要沒有異種的異種者？
唉，對方腦子是怎麼長的？
竟然能想出“雲修煉”這種亙古未聞的主意？
他們當然不知道，在聞人升前世，什麼雲養貓，雲擼貓……早就成了一門熱門產業。
比如某個國寶，吸引著無數網上粉絲，只是網上看著，就能讓很多人滿足。
程姓女子聽到這裡，臉色複雜：“聞人專家這話一出，不知以後要惹來多少人的恨意。您這是自己端起碗吃飽了，然後轉身就把鍋給砸掉，您就不擔心以後惹來巨禍？”
聞人升一愣，剛才卜凡那樣懟她，她都不生氣，他以為對方沒脾氣。
現在看來，哪是沒有脾氣，分明是欺軟怕硬……
他淡淡笑著：“我一片赤心，天日昭昭，無私者無懼。我又為何要擔心所謂的巨禍？”
“說的好，”安司長欣慰地鼓掌道，“這個想法很有創意，其實我們對異種的研究已經相當深入，實施這個想法，有相當的基礎。而且實施成功後，也能大大減少新人異種者遭到的意外事件，這對新人其實也是一件好事。”
“是啊，我完全贊同，只要認真解釋清楚，實際上，那些安分守己的新人異種者，非但沒有真正的損失，反而多了一重巨大的安全保障。只有心懷叵測者，潛在逃亡犯，才會妒恨提出這個創意的聞人先生。”
劉巡察緊緊跟上，表示支援，順便安慰著聞人升。。
卜凡雖然不想誇獎聞人升，但對方的說法，的確是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而且很符合他的口吻。
他骨頭裡就是一個強硬之人，剛才程姓女子對那些弱者廢物讓步的想法，完全不符合他的心意。
他從心底就厭煩，這才頻頻與其對線。
於是他也道：“嗯，這主意還是不錯的。只是要加緊研究上線，爭取明年就能用上，既然是雲修煉，那些廢物失敗者，正如聞人經理所說，再也不可能靠逃亡來得到不該得到的好處。”
“好了，看來不用再舉手表決，大家的意見都一致。果然還是要集思廣益，能夠得到這樣天才想法，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新人出。”安司長很是高興地誇獎道。
他此時完全放心了，如果聞人升不是真心為神州好的人，是絕不可能提出這樣匪夷所思，天馬行空的想法。
因為這對整個神州大有好處，但對個人絕無好處。
正如程姓女子所說，這會引來居心叵測者的敵視。
沒有一顆公心者，就是有這樣的好主意，也不會提出來，甚至要故意藏拙，防止別人提出來。
歷史上這種事多了去了，就像封建古代的大地主，一佔幾萬頃地……他們能不知道兼併的害處？能不知道沒有自耕農，最後王朝就要破產？
但他們不在乎，總覺得皇帝沒了，自己就是換個新主子，所以激烈對抗那些中途改革者，比如王莽，王安石，都沒有好下場……
可惜，很多人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王朝沒了，自己那麼多的地最後也被新人給分了……
劉巡察也很是欣慰，用著欽佩的目光，看著聞人升。
一時間，直播間內，聞人升成為眾人的焦點。
他們將見證又一個能改變時代的新技術萌芽出現。
只要這個雲修煉得以實施，以往頭疼的異種流失問題，將第一次真正得以解決。
當然若說前人比聞人升笨，想不出這樣的主意，也不能這樣說。
畢竟以前沒有現在的網際網路，沒有諸多新式神秘技術，人無法想象自己完全沒有見過的事物。
現在有這個外界環境，才能讓聞人升提出這樣的主意，而且很有可行性。
因為本來新人異種者與那顆特殊異種就有聯絡，只要進一步的強化，就能實現雲修煉。
歸根到底，新人異種者與異種的關係，並不牢固，雙方只是簡單的力量供應關係。
只有到了專家層次，多個技能達到高階，雙方才能在心神上建立起牢不可破的關係。
前者只是處朋友，後者就是處了十幾年，終於正式結婚登記。
再想要分開，那難度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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