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中,要吃魚藻得趁春天,最好的時節就是清明節到端午節之間的個把月。
此時魚藻很嫩,等到天氣轉熱它們生長很快,那時候便老了,而且吃起來有股水腥氣,除了災年即使是貧困人家也不會吃了。
現在大家生活條件好了,即使是春天採摘魚藻也只摘取嫩藻心,延展開來的藻葉是沒人要的。
看到陳松下水,四隻板凳狗也跳了下去: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見此陳松又趕緊出水把它們抱上去,池塘水還是挺冷的,成年狗倒是無所謂,狗崽下去泡水容易感冒。
作為獸醫,他很清楚犬科動物感冒會多麻煩。
看著他一隻只撈小狗,同在採魚藻的二嬸抬起腰笑道:“小松呀,這是哪裡來這麼些狗崽?”
陳松道:“我買的,準備帶出國去賣給歐洲人。”
本來皺著眉頭的羅秋蓮聽了這番話後納悶了,她本想問上幾句,但看到村裡人都在問兒子關於歐洲的見聞,便沒有插嘴,彎下腰又幹了起來。
陳松一邊應付好奇的村裡人一邊再度下水,母子兩人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摘了一簍子魚藻,這就足夠了。
看兩人要走,正在垂釣的陸家大爺從漁網裡拎出一條鯽魚遞給他們:“大仁媳婦,這魚拿回去給松子燉燉,這孩子天天吃外國魚,今兒個回來了讓他嚐嚐村裡的魚。”
春天鯽魚不夠肥,它們在池塘底下蟄伏了一個冬季,脂肪消耗的厲害。不過正因為冬季缺少食物,它們長期不怎麼進食,所以土腥味很淡。
羅秋蓮客氣了兩句喜滋滋的拎著鯽魚往家裡走,這就是好些人即使有條件也不願意搬到城裡的原因,浙西南講究宗族親戚,鄉親之間關係多數處的很好。
兩人回家摘起了魚藻,陳松幹著活問道:“媽,明天鎮上的集是吧?”
羅秋蓮道:“嗯,怎麼了,你想趕集?”
陳松說道:“我去集上看看,好幾年沒正兒八經趕個集了。”
羅秋蓮白了他一眼:“少在你娘面前裝,搞得好像你是歸國華僑似的,你不就去年出國的嗎?上箇中秋節你回來還去趕集了。”
陳松哈哈大笑。
鯽魚還活著,正在水盆裡緩緩遊蕩,四條狗崽圍著水盆好奇的盯著看,四個毛茸茸的小腦袋聚集在一起,鯽魚猛的用尾巴掃起個水花,嚇得它們嗷嗷的叫喚。
這就是板凳狗的勇猛之處,它們害怕了也是先咆哮,道哥呢?道哥害怕了會先夾著尾巴逃跑。
羅秋蓮不願意養狗,翻了個白眼道:“你從哪裡弄了四條狗回來?”
陳松把自己應付陳大仁的那一番說辭又給重複一遍,他正說著呢,大門砰的一下子被推開,陳大仁推著摩托車急匆匆趕了進來。
狗崽們又被嚇一跳,又嗷嗷的叫了起來。
羅秋蓮也嚇到了,她回頭怒道:“你看你慌里慌張的樣,怎麼了?見鬼了?”
陳大仁不理她,關上門後第一時間掏出陳松給他的銀行卡瞪眼問道:“這裡面真有一百二十萬塊錢呀?”
陳松道:“是啊,不信你去銀行查查。”
陳大仁道:“我就是去鎮上信用社查了,裡面真有一百二十萬塊錢!”
“什麼一百二十萬?”羅秋蓮滿頭霧水。
陳松把自己編的故事說完,羅秋蓮本能的不信,可銀行卡就在自己男人手裡,而且裡面確實有一百二十萬,事實勝於雄辯。
愣神了足足一分鐘,羅秋蓮才問道:“松啊,歐洲人的錢真這麼好賺?你可不能幹違法的事呀,你不能為了掙錢亂來呀!”
對於在鄉間生活了半輩子的農民來說,短短幾個月時間能賺到一百二十萬,要麼是做夢,要麼就是幹了違法的事。
違法的活來錢快,這點誰都知道。
陳松失笑道:“我違法什麼呀?你兒子什麼膽量你們倆不知道?歐洲人花歐元,一歐元頂接近十塊人民幣,其實這也就是十幾萬歐元。”
陳大仁點點頭道:“這倒是,兒子膽量咱倆清楚,他不能有膽子去犯罪。”
陳松道:“肯定了,你們初中跟我說了一聲不準談戀愛,嚇得我到現在都沒處物件。”
說到這個話題,夫妻倆尷尬起來。
不過手裡有錢腰桿硬,陳大仁說道:“嗨,你現在仨月能掙一百多萬,還愁找不到媳婦?回頭我就給你安排相親。”
這點陳松受不了,他趕緊說道:“用不著,其實我現在正跟一個姑娘聊著呢,有點戲。”
頓時,夫妻的勁頭起來了。
羅秋蓮甩甩手問道:“姑娘人怎麼樣?是哪裡人?多大了?家裡什麼情況?有沒有照片,讓媽看看?”
陳松不耐道:“你們別管太多,我自己有數,我跟人家還八字沒一撇,你們倆著什麼急?”
陳大仁道:“那你快點把八字那一撇給畫上,積極點、主動點,別放過她,這姑娘遇到你說明她命裡註定有此一劫!”
陳松:⊙▃⊙
羅秋蓮生氣:“你瞎說什麼呢?幸虧兒子沒隨你,嘴笨的跟塊豬頭肉似的。”
陳大仁訕訕道:“我剛才是激動了,激動的亂說了。”
陳松覺得他老爹剛才確實很激動,然後說出了心裡話。
陳大仁又說道:“行了這錢我給你存起來,加上家裡的存款,能給你去城裡買一套房子了,全款都能買。”
陳松搖頭道:“別存,你們平時自己花就行,我那邊賺錢容易。媽你別去廠子裡幹活了,爸也別跟人去貼瓷磚了,多累呢。”
陳大仁打了個哈哈,道:“等你娶了媳婦我倆就不幹了。”
陳松知道自己勸說沒用,老兩口的脾氣他清楚。
兒子賺了大錢,羅秋蓮頓時來了精神,她對四個小狗說道:“今天你們跟著沾光,給你們做好吃的。”
鯽魚也想沾光,結果羅秋蓮撈起它來就給開膛破肚。
燉了個糖醋鯽魚,魚藻心用雞蛋和麵放入鍋裡蒸了個魚藻飯,陳大仁又把前天晚上剩下的菜給熱了熱。
陳松看剩菜全是肉了,他本來在冰島就老是吃肉,回來還吃肉有點膩味,便說道:“爸你給我弄點蔬菜吧,我不吃肉了。”
陳大仁道:“剛過完節,別亂說話,說話也得討個吉利,不要說蔬、輸這種話,要說贏啊勝啊。”
陳松苦笑道:“可也沒有贏菜勝菜呀。”
陳大仁指了指全是肉的菜道:“這不是剩菜嗎?你看這些肉,這在東北正兒八經就是硬菜!喏,硬菜、剩菜都有了,你就吃吧!”
陳松鬱悶,他這輩子走過最難走的路,就是他爹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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