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距離來算,劉備大軍從公安出發,抵達涪縣只需要一個月的路程,但事實上,這段路走了三個多月方才抵達,這還是沿途縣城已經備好了修整之所,不需要再花費時間去紮營了,否則這個時間會更長。
過了巴郡之後,道路確實方便了許多,但也只是比夷陵、夷道那邊好些而已,這還是人馬不過一萬,如果真的三五萬人的大軍出征,那所耗費的時間只會更長。
劉毅一路上走走停停,也跟劉備和龐統商量過一些日後拿下這蜀中之後,先疏通去往荊州的道路還是先疏通另外的道路,這次若非劉璋直接將劉備請進來,要真的攻打蜀中,天知道要花多久。
“伯淵何必如此執著於修橋鋪路?”這日,法正和孟達不在身邊,劉備終於有機會跟劉毅探討這個問題,畢竟法正和孟達就算對劉備親善,但畢竟如今還是屬於劉璋的下屬,有些話題,不適合在兩人面前討論,眼下劉毅顯然已經是將這蜀中當成自家地盤兒來看,已經在想以後如何施展了。
“主公日後若拿下益州,這荊州、益州兩州需要協同作戰,以目前的道路來看,莫說荊州出現變故,根本無法及時支援,就算是訊息往來也頗為費事。”劉毅捧著一張畫著草圖的畫板,坐在劉備對面,皺眉道:“這蜀道艱難,等於是將我軍一分為二,無論哪邊有事,另一邊都無法及時支援。”
一旁的龐統聞言,託著下巴點頭道:“主公,伯淵所說頗為有理,只是……”
龐統看向劉毅,皺眉道:“這蜀道伯淵也看到了,要如何疏通?恐怕耗費人力物力,不下於再建一座岳陽城吧?”
“重建自然不可能。”劉毅點點頭道:“但在現有棧道的基礎上,進行擴寬,加固,至少需要能夠讓大軍通暢無阻,很多地方,都需要搭建橋樑。”
反正這一路走來所經過的棧道,不是藉著山勢挖掘出來,便是用木樁釘進山體之中,簡陋些的,連個護欄都沒有。
“哦?”龐統微笑道:“看來伯淵已有打算?”
“大概設計基本出來。”劉毅點點頭道:“原本的棧道可以作為基礎,找尋更長一些的木樁替代原本的棧道,而後再以三腳架支撐固定,棧道之上以水泥固化,如此一來,做出來的棧道,可容五人並行,並能夠往來車馬,至於橋樑,窄一些的地方也可用相同的方式來銜接,但太遠的,在下也無辦法。”
比如兩個相距十來丈左右的懸崖之間,做兩個大型的三腳架固定在兩邊的懸崖上,而後以此為基礎,基本可以搭建一座結實的橋樑,但如果距離太遠,比如五六十丈的間隔,以目前的技術水平,哪怕用吊斗也沒辦法做,低一些的地方還可以做幾個柱子用來銜接,但那樣的地方也沒必要去專門做橋樑,高一些的地方也做不上去,但若按照自己的設想來修路的話,從公安到涪縣這邊的路程,至少可以節省一個月的時間。
“若是依照伯淵所說,修建道路的話,需要多久?”劉備突然詢問道。
“其他道路沒有走過,我也不太清楚,但若只是我們來時的道路,一年時間便差不多了。”劉毅之前已經有過估算,如果是新建一條路的話,那恐怕得耗費更長的時間,但若只是在原有的基礎上重修的話,耗時會少不少,一年,足夠修建出一條從涪縣到夷陵的道路了,看了劉備一眼,劉毅笑道:“當然,如今蜀中還未定,考慮這些事情或許過早,但臣以為,此事利於主公大業,更利於兩地往來,於民而言,道路通暢,經濟也可繁榮,此為百年計!”
劉備有些頭疼,他現在很怕聽到什麼百年計,畢竟自己現在已經年過半百,真的等不了那麼久了,現在要他出錢出力,為後人聚福,真的心有不甘,若早十年,他能有如今的基業,劉毅提出這樣的方案,劉備絕對毫不猶豫的就會答應,但現在,劉備有些遲疑了。
“主公。”便在此時,守在門外的陳到進來,躬身道:“孝直先生求見。”
“快請。”劉備點點頭,示意劉毅和龐統打住這個話題,這話暫時不適合在法正面前討論。
法正今年已經三十六歲,正當壯年,給劉毅的感覺,人有些頹廢,但卻又帶著幾分戾氣,不像諸葛亮那般給人祥和的感覺,卻也沒像龐統這樣,雖然臉上帶著笑容,人也長得相貌堂堂,但總給人種不太好相處的感覺。
“孝直如此匆忙回來,可有要事?”劉備微笑著看向法正道。
“是劉益州聞得皇叔至此,已然決定前來與皇叔會面,犒賞三軍,此……乃良機也。”法正目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劉備聞言點頭笑道:“正好,入益州,也是該拜會季玉,怎勞季玉親自前來?”
話雖如此,但劉備對此顯然挺高興。
“主公,孝直之意……”龐統跟法正對視一眼,微笑著看向劉備道:“何不趁此機會,誅殺劉季玉,奪取益州?”
“荒唐!”劉備聞言,面色一變,拍案道:“我怎可做此不義之事?”
“兩位可曾想過……”劉毅眯了眯眼睛,看向法正和龐統道:“便是此刻殺了那劉璋,主公得位不正,益州軍民,是否願意接納?”
“這位是……”法正疑惑的看向劉毅,之前因為劉毅一直在忙於測算和收集各種資料,在劉備身邊出現的時候不多,法正雖然見過,但也只是匆匆一見,並未多做交流,今日算是第一次在正式場合見面。
劉備心中有氣,沒有回答,一旁的龐統微笑道:“此為主公麾下匠作中郎將,兼任長沙、岳陽兩郡太守,劉毅,劉伯淵,當初赤壁之戰立下奇功。”
匠作中郎將?
法正一臉茫然,這是什麼官職?不過還是對著劉毅一禮道:“伯淵兄擔憂,我亦想過,但伯淵兄可知,如今這益州境內,東州士與益州本土士族勢成水火,若皇叔替代劉季玉,可聯合永年兄,便可結好蜀中士人,助皇叔夯實根基。”
張松代表的,是蜀中士人,而法正也結交了一些如他一般不得志的東州士,看似只有這兩人投奔了劉備,但實際上,這兩人代表的卻是蜀中兩個利益團體,若是劉備真的這麼做了,法正顯然已經有了準備,可以幫劉備迅速站穩腳跟。
“那孝直兄可曾想過,如此一來,主公仰仗這些士人得了蜀中,日後必要對這些士人做出妥協?”劉毅看著法正,思索道:“在下自問不如兩位智謀深遠,也並非排斥士人,只是這誰主誰從,卻必須定下規矩,或許如孝直兄所言,殺了劉璋,的確可以最快奪得益州,但若因此而使益州士族蓋過主公,豈非本末倒置?”
“先得益州,這個問題,並不難解決。”龐統和法正對視一眼,微笑道。
劉毅朝著劉備的方向努了努嘴,我特麼給你們找臺階下,你們給我講道理,這事情,說服我有用麼?
龐統和法正一愣,扭頭看向劉備,卻見劉備面色並不好看,法正微微皺眉,給龐統使了個眼色,對著劉備躬身一禮道:“在下還要回去覆命,請皇叔早做決斷,若有決定,可派人前來通知於我。”
說完,站起身來,匆匆離去,現在劉備的臉色不好看,他可不想留下來惹人嫌。
劉備勉強點點頭,起身相送。
“主公。”送走法正之後,龐統還想再勸,卻被劉備斷然拒絕。
“吾行事,向來以仁義,何況季玉與我乃同宗,同宗相伐,豈非叫天下人恥笑?”劉備對於這種事,顯然並不認可,拒絕的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龐統還想再勸,卻被劉毅拉了一把道:“主公所說不錯,師出無名,而且主公在蜀地尚無絲毫根基,貿然殺其主,奪其地,只會讓蜀中軍民牴觸,此事當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劉備聞言,神色這才緩和了不少,看向劉毅道:“既然季玉要來,伯淵且帶人佈置,不能寒了人心。”
“主公放心,我這就去辦。”劉毅點頭答應一聲,拉著龐統轉身離開。
“你拉我作甚?此乃難得之機緣,豈可錯過?”龐統不滿瞪著劉毅道。
“未必便是難得。”劉毅搖了搖頭道:“這沿途官員對我們的態度你也看到了,那法孝直和張永年未必就能代表蜀中士族,如今主公剛剛入蜀,無任何根基,就算真得了,那最後的受益者也未必就是主公,倒不如穩紮穩打,收攏人心,如此方為長久之計。”
“你怎跟那孔明一般,事事謹慎?”龐統不滿的瞪著劉毅,吐槽道。
“有何不好,容易抓到的機會,未必不是陷阱。”劉毅沒好氣的道:“我更相信自己親手拿到的,最重要的是,主公他也是類似的想法。”
“不行,我還要勸勸主公。”龐統仍舊堅持己見,平亂總比打下一個勢力省心吧,劉備畢竟是強龍,不信還壓不住那幫地頭蛇?
“那也別現在去!找罵啊!”劉毅見龐統往回走,一把拽住他道。
“那明天去!”
“隨你吧。”劉毅無力的擺擺手,懶得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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