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色禮?
乾果紅棗一簍、桂圓一簍,金銀蓮子各一匣,石榴紋錦緞兩匹、百子紋錦緞兩匹,白玉觀音坐像一尊。
同霍五、鄧健預備的賀禮相比,這份禮單有吃有用的,明顯是給新娘子預備的,多了人情味兒。
可是,這真的是賀婚之禮?
紅棗?
桂圓?
金銀蓮子?
石榴紋?
百子紋?
白玉觀音?
這怎麼看都是催生禮!
這要是長輩送還算合適,可是他是外甥啊?
霍寶為難道:“鄧爺爺,這個我爹送還行……我送,不大合適吧?”
“怎麼不合適?這些賀婚禮,本是男方親族長輩給新娘子預備的,徒三爺沒有親族……你這裡預備,也是代令堂行事……”
霍寶才曉得還有這習俗,立時躬身道:“謝謝您想著了,要不然還真是失禮……”
鄧老爺扶了他,道:“舅母也是母,好生親近總是孝道!”
這才是金玉良言。
這男人成親不成親是兩回事,成親了有自己妻兒,別人就要讓一步。
讓霍寶親近舅母,也省被舅母嫌棄,舅甥兩個疏遠了。
霍寶再次謝過,又看看鄧老爺身邊小姑娘,道:“聽說亳州的桃子遠近聞名,回頭帶給你吃!”
小姑娘聞言,面帶歡喜,剛要點頭,又帶了矜持道:“我吃過,也就那樣……倒是爺爺喜歡呢……”
“那就多帶些,爺爺一半,你一半。”
小姑娘點點頭,帶了幾分羞澀,拿出一個物件,遞給霍寶:“喏,給你!”
是小羊皮匕首套,邊上是祈平安的“卍”字紋,看著十分精緻。
霍寶接過,從懷裡拿出匕首,換下舊的,仔細換上。
“謝謝秀秀,正缺這個!”
小姑娘不說話,可眉眼彎彎,十分歡喜模樣。
霍寶見狀手癢,伸手想要摸摸小姑娘的雙髻,到一半想起小姑娘昨天的話,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好好的,我們很快就回來!”
小姑娘這次沒有避開,卻是仰著頭,脆生生道:“表哥摸我了,就不許再摸旁人!”
“……”
“表哥?”
“……”
“嗯?!”小姑娘側過頭,面帶疑惑。
“……好!”
霍寶覺得後牙根兒疼。
冤枉啊!
這就叫摸……?
鄧老爺就在旁邊,摸著鬍子,一副沒看見沒聽見的樣子。
霍寶麵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住。
他對鄧老爺點點頭,翻身上馬,勒韁繩尋水進、牛清去了。
霍五、鄧健嫌馬車憋悶,都是騎馬。
兩人都惦記孩子,眼神不由自主地尋摸過來,正好將這小兒女的互動看在眼中。
霍五想開了,笑眯眯的。
兒子長得好,秀秀丫頭也不賴,以後真的生四個娃娃,圍著自己叫爺爺,那真是想想都美得不行不行。
鄧健卻是瞪著霍寶,臉上掛霜。
這就是養女兒的悲哀了,之前瞧著霍寶多順眼,眼下就有多礙眼。
嬉皮笑臉,失了尊重!
油嘴滑舌,就會糊弄小姑娘!
巴結賣乖,倒會哄老頭!
哼!
那爪子往哪裡摸?!
書都讀的狗肚子裡去了?
鄧健摸著腰間玄鐵鐧,對著霍寶眯了眯眼。
第一式學的差不多了,也該開始第二式。
正頭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浩浩蕩蕩,三千多號人,出發前往州府。
“再沒想還有這氣派的時候!”
水進高坐在馬上,唏噓不已:“當初我們從亳州出來,同喪家之犬模樣,光著腿走回來的,一頓飽、一頓飢,跟叫花子沒啥差了!”
霍寶想起初見徒三、水進眾人時,可不是個個狼狽,要不然也不會被山寨探子當成是進山的流寇。
“水大哥家在曲北,又不遠,有空倒是可以回去看看!”
“爹孃都沒了,家也不成家了!”水進嘆氣道:“等各處都太平些,我再回去給二老燒香。”
霍寶不知如何勸慰,去年那場旱災沒餓死多少人,可那場要命的時疫卻是使得人口銳減大半。
太可怕了!
富貴權勢,都要為生命讓道。
再折騰出花來,一場感冒扛不住,也是一場空。
這身體鍛鍊還在放在頭裡,老爹那裡也得看著,該精心保養起來。
找機會還是尋訪個名醫,這個時候多個靠譜的大夫,可以保命。
曲陽縣到州府永陽有五十里,中間是南北官道相通
如今夏耕時節,城郊路上道路兩側有農人,遠遠見到大軍過境,開始還慌慌張張。
等看清楚是白衫軍,農人就陸續從躲避處出來。
“是佛軍?”
“佛軍佔了整個滁州!”
“村裡貼告示了,佛軍免了農稅!”
“還開水渠,也給賒種子。”
“阿彌陀佛,總算是給人一條活路!”
前面路邊有個乾乾癟癟的老漢,手中還牽著一個童兒,顫顫悠悠地跪了,十分虔誠。
鄧健高坐馬上不動,騎馬並行的霍五不能喧賓奪主,只好回頭示意兒子下馬。
霍寶翻身下馬,扶了老漢起來:“老人家,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
老漢身子打晃,道:“老漢拜佛祖,也拜各位將軍哩……求求你們,可要守住曲陽,莫要讓朝廷再禍禍百姓了!”說到最後,已經是“嗚嗚”哭起來。
旁邊一農人怕霍寶怪罪,忙道:“小將軍,這老漢五子,朝廷抽丁沒了三個,三月裡官兵掃蕩鄉野,又殺了剩下兩子……如今闔家就剩下爺孫兩個……老漢是怕了……”
看到霍寶下馬說話,又陸陸續續有鄉親湊了上前。
像老漢一樣,下跪叩首的不是一個兩個,望向白衫軍滿是虔誠。
霍寶不好一個一個扶人,就對那老漢道:“放心,有鄧大人在一日,曲陽白衫軍就在一日!春時過了,夏耕有什麼難處,你們可以去縣衙求援……”
“明王降世,天下太平!”
不知誰帶頭喊了一句,跟著的百姓便也呼喊起來。
“明王降世,天下太平!”
“明王降世,天下太平!”
“……”
就算曲陽縣上下竭盡心力,為百姓開水渠、助夏耕,這功勞也要歸在佛祖身上。
霍寶忍不住去看鄧健的表情。
鄧健沒有表情。
霍寶翻身上馬,隊伍繼續前行,後邊的百姓跪送,遠遠地成了小不點,才陸續散去。
霍寶沉默了。
什麼是民心所向?
這就是民心所向了。
可惜的是,這民心向的不是哪個人,而是神佛。
接下來的幾十里路,百姓跪拜白衫軍的情形再二再三出現。
鄧健倨傲不理,就全程由霍寶下馬。
霍寶年歲在這裡,長相又好,百姓敬畏不減之餘多了親近,一路拜下來。
霍寶下馬,水進、牛清就跟著下馬護衛,以防止有意外。
童兵二百,因是霍寶親衛,位列曲陽兵、濱江兵之前。
童兵的佇列又規整,令行禁止。後面的曲陽兵、濱江兵被帶的,也都規整了許多。
整個軍勢,嚴肅整齊。
百姓們哪裡見過這個?
恭敬之餘,心生嚮往,望向白衫軍,目光中就多了熱切。
青壯還好,夏耕在即,又都是拖家帶口,就算有想法,也無法棄家舍業,十幾歲的半大小子,卻是全無負擔,年少氣盛。
等到近前,看清楚童軍面貌,大的十五、六,小的十二、三,這些鄉間少年更是目光熱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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