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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來相會

作者:雁九
張大姐幾近哭啞了嗓子,霍寶都是不為所動。

張家如此,其他人家連求情都不敢求。

如今私下裡投了白衫軍不算罪過,法不責眾;就是吃酒喝肉偷人這些犯戒也要不了性命,就是丟人了些;可這真要跟“謀害千萬縣兵”沾上邊,那才是真正要命的罪名。

大家心裡存了疑,看著張家人就覺得不對勁。

能當老大,誰想當老二!

這是不是張家人藉著白衫軍的旗號對付鄧縣尉?真要那樣的話,自家的孩子平白被牽連,何其無辜?

等出了縣衙,眾家屬就將張大姐夫妻兩個給圍了。

“到底是什麼回事?你們家謀算什麼?”

“我家孩子好好的,都是你們拴住勾的,才整日裡往外跑。”

“你們幫小舅子爭老大,幹俺們啥事?蒙了俺弟過來,你們缺德不缺德?”

“吃酒喝肉,假冒教徒湊熱鬧咱認,這謀算大營可不同咱們家相干哪!”

“……”

張大姐、張姐夫被拉扯的站不住。

張姐夫忙道:“沒有誤會,沒有誤會!我家兄弟招了人眼,都是旁人扣的罪名,是他們算計我們!”

“呸!地道是假的?還是生漆是假的?蒼蠅不盯無縫的蛋,人家好好的還白賴你?”

“好厚麵皮?還真當自家小舅子是二老爺?還招人眼?也不想想,沒有鄧縣尉,你那小舅子就是壯班小把頭,連個婆娘也沒說上的皂吏!”

“就是,嘰嘰歪歪的,不就是說人家小衙內?人家小衙內是縣尉的侄子,還用得著嫉妒你家一個跟班的?”

“……”

張大姐眼淚是真的止不住了。

這不僅是兒子被抓了,連帶著兄弟也未必能保住。

夫妻兩個不再掰扯,腳步匆匆地離去。

眾人在縣衙門口吃噠張家兩口子,也不過是婉轉的表白自家清白。

這事情太大,火會不會燒到眾人身上,誰也保不住。

有腦子活絡的,尋了個由子,往四方客棧去了。

那才是粗大腿,是時候抱緊了。

都是曲陽縣城老戶,往上論兩三代都能扯上親戚。

*

日暮時分,縣兵大營。

依舊是豆粥配醃菜,今日校場卻冷清許多。

輔兵一千,童軍八百。

擱在平時,一千八人,看著也壯觀;可對比著方圓好幾裡的縣兵大營,對比平時一萬多人,就顯得少了許多。

縣尉不在!

縣尉率兵出城!

霍少爺封了縣兵大營!

霍少爺關了兩個百戶!

霍少爺提拔了兩個屯長!

霍少爺圍了縣衙!

霍少爺抓了張千戶的外甥!

霍少爺抓了縣尉的小舅子!

……

上午的訊息,還都是縣兵大營的,大家聽了當熱鬧看。

瞎幾把折騰,愛誰誰!

成了輔兵挺好,不打仗還能吃兵飯。

真有野心的人,早竄到正兵裡,誰還會在輔兵裡苟著。

等下午傳來的訊息,就讓大家不安了。

這姓霍的小子要翻天啊!

還是已經翻天了?

等吃飯時,看到那八百童軍,大家的心就又落地。

有兄弟在童軍,有侄子、外甥在童軍。

大家不管是坐地戶,還是逃荒來曲陽的,都是結幫結夥的,單個兒的有限。

什麼童軍,輔兵的,歸根到底是一家人。

就算霍少爺不安分,趁著縣尉大人不在鬧騰,那翻的也是縣尉大人的天,關大家屁事!

當然,這些是心裡沒鬼的。

也有不少人目光閃爍,忐忑不安。

童兵營裡,不僅秀秀在,鄧老爺也在。

胖乎乎的朱強正跟霍寶回話:“縣兵大營北牆有一處,長了兩棵老榆樹,可以爬樹上牆;東南角有個狗洞,被人拓寬了,能容一人出入。一下晌,進來三茬人,都去了趙千戶的營房。”

秀秀小臉冰寒,氣鼓鼓的說不出話。

上午才查出了張三外甥不對頭,這回又露出趙千戶。

鄧老爺皺眉道:“他還真敢在大營裡鬧?”

縣兵前幾日大分兵,分出去一萬五給徒三;昨天又小分兵,分了四曲給霍五。

趙千戶雖為千戶,統轄一千輔兵,可才接管的兵丁,真能使喚的人有數。

“不是大營!一處是縣衙,一處是客棧那邊……就是不曉得他能做到哪個地步!”霍寶道。

鄧老爺坐不住了:“小寶,客棧那邊只剩下空屋子,隨他們鬧騰,縣衙那邊可得多派人手。張三沒成親,就拴住這一個後輩,真出了事,你表叔可要為難!”

“鄧爺爺放心,豹子帶人在縣衙,佈置好了!”霍寶道。

秀秀輕哼道:“我爹投白衫軍的訊息沒有說出去,可張三叔當是曉得的。他們什麼意思?先一步聯絡信徒,想要當一縣教首?有我爹在,他們聯絡再多人、拜再多佛、點再多香也是做夢!”

鄧老爺面容苦澀,想起糟心的侄子。

張家上下還只是揹負嫌疑,鄧文書的罪名卻是實打實自己認下。

一邊是侄子,一邊是女婿、孫女,鄧老爺沒有露面,就是做了選擇。

等鄧健回來,鄧文書是死是活都該受,沒有鄧健這個姐夫,誰曉得他那個酸生是哪個?

他絲毫不顧及血脈親情,靠著堂姐夫還謀算堂姐夫,這不是人幹事兒。

道理都明白,可到底是差點兼祧兩房的親侄兒,這心裡不是不疼的。

*

時值五月中旬,本應月朗星稀,卻是烏雲遮月。

遠遠地傳來梆子聲,打破深夜寂靜。

三更天了。

縣衙門口,隱隱約約的,依舊看出是一排排的站枷。

要是尋常枷板,累了人蹲下、坐下還能歇一歇。

站枷是在立籠裡,就只能站著,想要換個姿勢也不能。

人有三急,別的能忍,這屎尿實是忍不了。

這立籠跟前,便都是屎尿味。

許是站了半日的功夫,邊上一人身子站不住,就歪了下去,吊在站籠裡,看著不大好了。

“認準了?都在?”街角有人輕聲問道。

“接了大人的命令,就叫人不眨眼的盯了……縣衙裡一個時辰換十個看守,就在縣衙大門那裡站了,沒往站籠那裡湊合……倒是下半晌時不少家屬送水、送吃的,圍了站籠一刻鐘,後來被那些看守的給轟走了。”

“生漆呢?”

“天剛黑時就讓人找機會灑了。”

“哎,我也不想啊!”那人嘆息道。

一陣緘默。

“射!”那人輕聲下令。

“嗖”、“搜”、“搜”,二十來個火箭直接衝站籠射去。

有的落到站籠上,有的落到站籠前的地上。

不過轉眼的功夫,不管是木頭制的站籠,還是站籠前的地面,都“呼呼”的燒起來,火光瞬間映照了半條街。

街角那人嘴角挑了挑,望向縣衙門口。

縣衙門口,十來個黑乎乎的站影,竟是紋絲未動。

那人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不對,快撤!”

話音未落,周遭一下子明亮起來。

數百個火把同時起點,燈火通明。

霍寶坐在馬上,輕笑道:“趙六叔,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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