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柳彪去了客房,客廳裡只剩下自己人時,霍五已經神色如常:“同是護法出身,這位龐丞相不如壽天萬!”
壽天萬看到河南道局勢不對,立時歸鄉,拉起這一番事業。
就算滁州軍諸頭目,也明白滁州軍勢力如今比不得蘄春軍。
可是曾經位居左護法的龐丞相,卻只會抬起小教主虛張聲勢。
“下天子以令諸侯”是個好法子,可是前提是天子是真正的天子,諸侯也會聽命。
而不是像小教主這樣,不過是掛個虛名,不被世人認可。
他們先投徐州白衫,引得朝廷平叛大軍打徐州;再投亳州,使得亳州白衫分崩離析,引得平叛大軍圍攻亳州,幾乎給亳州帶來滅頂之災。
簡直是災星。
要是亳州沒有變故,亳州軍在就征伐四周,不會像如今已經泯滅眾人。
“只會些挑撥離間的手段,跟女人似的,一直不長進。”
馬寨主帶了幾分輕蔑。
當初這一套在亳州得用,挑撥的柳元帥、孫元帥決裂,又想要故技重施,藉著聯姻事挑撥滁州軍與徒三的關係。
手段粗糙淺薄,實在可笑。
林師爺撫著鬍子道:“虛張聲勢,徒三爺應是立足亳州了。”
如此,龐丞相才會倉促出招,四處都是漏洞。
霍五想起一條亳州訊息,道:“三兒與孫元帥結盟了……上月納了孫氏族女為妾……”
眾人皆是一靜。
滁州軍成軍以來,各方勢力不乏有想要與滁州軍結盟的。
聯姻,是最好、最便捷的結盟手段。
只是霍五都給拒了。
礙於霍寶,眾人即便有異議,也不好相勸。
馬駒子敬陪末座,眼珠子轉了轉,道:“這倒是省事了,要是徒三爺真與孫元帥兩虎相爭,即便勝了,怕也元氣大傷……”
孫元帥是亳州地頭蛇,手上幾萬人馬不是吃素的。
水進則是沉默不語。
對於男人來說,納妾不是大事,可是這個時候……
柳元帥病故不足百日,徒三此舉對柳家人來說未免涼薄。
可是瞧著柳彪話裡話外並無不滿,反而忠心耿耿對徒三,想必是已經安撫好。
杜老八吃著桂花糕,並不多言。
馮和尚則是道:“幾方勢力,就差泰州了。”
要是泰州有心與滁州軍緩和關係,也該藉著節禮的機會來人試探,而不是真的等滁州的人過去了再回禮。
至於蘄春方面,有巢湖大戰在前,是敵非友。
馬駒子卻是道:“五伯,如今各方勢力或是結盟,或是對峙,咱們滁州軍也不能孤立無援啊!”
霍五看向馬駒子:“哦?那駒子有什麼好建議?”
“要不咱們也聯姻?”
馬駒子帶了幾分興致。
馬寨主拉下臉來:“狗屁的聯姻,姓孫的不過是借個名頭下臺階,誰還會當真不成!”
“那是聯姻的人分量不夠!”
馬駒子帶了幾分不服氣道:“如今咱們滁州軍主母的位置空缺,五伯就小寶一個兒子,要是放出風聲五伯要續娶,幾方勢力還找不到合適人選?”
其實,兒女聯姻更好。
只是鄧健的脾氣在那裡,馬駒子不敢得罪他,加上知曉霍寶是霍五逆鱗,才避開霍寶,只提到霍五身上。
之所以不畏懼霍五,是因她心中明白,自己不僅是霍五義女,還是馬寨主獨生女。
看在馬寨主面上,霍五就算心中惱了也不會太責怪他。
霍五神色不變,馬寨主卻是抬了抬眼皮:“你五伯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小輩操心……想要拉縴做媒,就給你老子找個填房……”
馬駒子皺眉道:“爹,你要續娶?”
馬寨主點點頭:“你爹我也是鰥夫,如何續娶不得?”
馬駒子神色大變,看著馬寨主說不出話來。
馬寨主卻是對霍五道:“五哥,兄弟我也想要續娶了。”
霍五嘆口氣道:“想娶就娶,知曉你愛好顏色的,只是當家理事,還是要尋個出身妥當、性子賢惠的。”
馬寨主點頭道:“五哥說的是,總要能立起來的。”
要是立不起來,即便有繼母的名分,也壓不住馬駒子。
馬駒子心中火燒火燎,這叫什麼事?
好好的做什麼要續娶?
真要娶了繼母,生了弟弟,那她麾下人馬算誰的?
唐光留了個遺腹子,唐家軍的歸屬都有了隱患。
自己真要有了弟弟,說不得真要“退位讓賢”。
馬駒子怒氣衝衝,卻也不敢在眾人面前違逆,咬牙尋了個由子出去了。
馬寨主臉上帶了無奈,苦笑道:“兒女都是債!”
馬駒子的倚仗就是他的獨女,父女之情難以割斷,那就去了她的倚仗。
否則她行事越發沒有忌憚,只會磨掉大家的情分。
事關馬寨主私事,林師爺與馮和尚、水進都是沉默不語。
只有杜老八的,帶了好奇:“六哥真要續娶?也要聯姻嗎?”
林師爺正吃茶,聞言手心一緊。
馬寨主手握重權,不宜聯姻。
不僅是馬寨主,就是諸帥也不宜與其他勢力聯姻。
誰曉得枕頭風會怎麼吹。
滁州軍能聯姻的只有霍五本人,這還是霍五不色令智昏的情況下。
馬寨主搖頭道:“聯什麼姻,就是尋個差不多的過日子……”說到這裡,又望向杜老八:“趁著過年得空,老八也尋門親事成親吧!”
“啊?”
杜老八差點噎到,帶了不自在:“嘿嘿,不是六哥的事嗎?咋還有我?”
“就是搭夥過日子,有什麼扭扭捏捏的!”
馬寨主恨鐵不成鋼道:“之前五哥不是說要給你尋一門親事麼,也該訂下了。”
霍五在旁明白過來馬寨主的用意。
外頭幾方勢力盯著滁州軍,像今日這樣“聯姻”的事情不會少提。
真要到了那時,應下也不是,不應下也不是。
霍五道:“老八上回說要找個愛美食,我叫人打聽了一個,郭掌櫃的侄女,治得一桌好席面,有幾分家傳絕學……”
馬寨主擺手道:“那不是正好,一個人會做,一個人會吃!”
杜老八眼睛發亮:“郭家的人?”
霍五點點頭,道:“郭掌櫃與郭師傅的親侄女……父母早亡,跟著大伯過日子,早年身上有一門親事,去年時疫沒了,眼下也過了週年,正說人家。”
要知道太尉府的主廚就是滁州郭家的人,要是飯菜不合大家口味,霍五也不會將人從滁州帶到金陵。
林師爺卻是眯了眯眼,這裡頭固然是順著杜老八的心意找人,可也有抬舉郭家的意思。
宋家怎麼了?
要知道這半年即便滁州軍這邊頗重用鮑家、郭家,可是這兩家也比不得宋家。
宋家底蘊在那裡擺著,宋老大人又是歷經宦海。
即便他不是滁州軍元勳,可是如今在滁州軍地位也是文官第二,僅次於林師爺。
馬寨主聞言心下一動,道:“這人選妥當,郭家人也老實……那我這邊的人選,也託給五哥了!”
到了他們眼下的身份,什麼人都娶的。
可是馬寨主也怕麻煩。
買豬看圈,就是這個道理。
否則找個不省心的岳家,比操心女兒還煩心,那就得不償失。
馬寨主知曉霍五手中另有人手,探查地方訊息。
託霍五幫著選個差不多的人家,再找個差不多的人選,也省的有後患。
霍五無奈道:“你就懶吧,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上心。行了,我叫人打聽著。”
馬寨主笑道:“誰讓五哥是哥哥呢!”
“屬下也託五爺一件事!”
沉默了半響的馮和尚開口道。
不僅霍五,其他馬寨主、林師爺、杜老八也好奇。
“乖乖!老馮你也想娶婆娘?”
杜老八咋舌道。
馮和尚淡定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眾人無言以對。
霍五心中很是為難。
他能大包大攬馬寨主、杜老八的親事,不怕埋怨,那是因為兄弟情分在那裡。
可是馮和尚這裡,兩人實沒有那情分。
要個親事不妥當,反而要彼此生了嫌隙,得不償失。
他正想著如何婉拒,馮和尚道:“我想託五爺好好打聽打聽江家,看那一支家風家教好些。”
竟是要從江家選妻。
江家本就是馮和尚母族,家道中落,如今闔族榮辱都在馮和尚一人身上。
大家仔細想想,並不覺得意外。
馮和尚是比馬寨主還懶的人。
要是另外選妻族,馮和尚就要揹負兩個姻親家族。
選了江家,操心也只操心這一家。
霍五連忙點頭道:“好,好,我明兒就叫人去揚州,好好探問。”
林師爺笑眯眯的吃茶,是徹底放下心。
如此正好,隱患接觸。
水進年歲比大家小一截,不好與眾人調笑,卻也覺得歡喜。
之前旁人說起滁州軍眾頭目都是光棍之事,也頗為揣測。
雖沒有人敢拿到檯面上說,也可不好聽。
如今這樣,陰陽調和,就破了傳言。
等到大家散去,霍五獨留下了馬寨主。
“老六,若只是為了駒子,不必如此。”
霍五真心實意道:“難道我還能與駒子生氣?都是孩子,偶爾不聽話不懂事,慢慢教就好了。”
馬寨主搖頭道:“不單單是為了駒子,家裡也該有個妥當人當家了。”
馬寨主府上有女眷,可都是妾室,且出身五花八門。
早先人數少清淨,如今人數多了紛爭起來,也惹人心煩。
霍五這才點頭道:“早該如此……金陵本地這幾個大姓中,賈家、甄家都有各種不足,只史家門風好些……若是這回你真要續娶,可以好好打聽打聽史家的閨女……”
史老爺一個親侄女,史今的親堂妹,是吳墨的未婚妻,如今兩家婚約繼續,只等守孝出來嫁娶。
這回打聽的,就是史老爺堂侄女、族侄女了。
馬寨主應道:“那就史家,這年頭謹慎些不是壞處!”
至於蹦躂的最歡快的甄家,還有那個什麼宜男之相的甄氏,自然入不得馬寨主的眼。
跳樑小醜一般,吃相難看,還自詡為書香門第。
他就算缺兒子,也不會娶個三手婦人。
甄家敢算計霍大伯,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只是之前忙,霍五懶得收拾他們,如今騰出手來,也給清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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