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五下午,大軍歸來。
滁州軍是水路下的揚州,歸來時卻是陸路從鎮江府回來。
馬寨主帶了杜老八、霍寶等人,少不得城門迎侯。
徒三得了訊息,也跟著過來。
他這一動,袁二與善明便也沒有落下。
徒三是顧念親人,不想要失禮,另外兩位則想要直面看一看滁州軍的軍勢。
眼下看得,當是真正的滁州軍。
是強是弱,或許能親證。
滁州軍主力開拔悄無聲息,班師卻是動靜不小。
旌旗獵獵,數萬兵卒,順著官道,緩緩而來。
白衫戰袍保留下來,看著齊整肅穆。
徒三眺望大軍,看著旌旗下幾個身影,帶了幾分激動。
雖說從滁州一別至今不到兩月,卻像是過了很久,可親人到底是親人。
袁二則是心驚。
這就是滁州軍!
一樣制式的衣裳,統一的軍刀,看著比官兵還氣派整齊。
自己的台州軍跟這個比起來,像是兒戲。
善明則是眼中神采連連,握著佛珠的手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
這會兒功夫,旌旗下的幾個將領已經發現城門下的迎客,幾騎催馬疾行。
霍寶站在馬寨主身邊,亦是難掩激動。
“哈哈,三兒來了!我還當看花了眼,還真是你!”
霍五翻身下馬,對馬寨主、杜老八點點頭,看了兒子一眼,隨後就望向徒三。
徒三迎上前笑道:“姐夫與馬六哥的喜事,怎麼能落下我!”
“好,好,來了就好!這兩位是……”
霍五捶了徒三一拳,望向袁二與善明等人,帶了好奇。
一個俊和尚與一個黑炭球?
馬寨主道:“五哥,這是善明師父,龐丞相弟子,如今任‘大鴻臚’……這一位是袁二將軍,台州袁侯胞弟……”
袁國真之前被朝廷招降兩次,第二次封“定海侯”。
如今他對外打著白衫軍的旗號,可依是以侯爺自居。
霍五笑著抱拳道:“貴客下降,貴客下降,滁州上下不勝歡喜!”
袁二與善明立時回禮。
霍五這兩月奔波之餘,也不停進補,眼下滿面紅光,不見原來疲憊之態,倒是顯得越發兇悍。
就算他和氣,袁二與善明既不敢輕慢。
袁二不由自主的望了眼霍寶。
竟是“子不類父”!
這樣的霍太尉,看著可不像善茬子。
想來也是,能用土匪做發家盤子的,能有善類?
霍寶沒有急著上前,而是看著老爹身後。
馮和尚在,水進在,馬駒子在,霍虎在,牛清在,賈氏兄弟在,史今也在。
那鎮江是誰留守?
霍寶望向馮和尚。
鎮江是馮和尚打下來的,馮和尚沒有留守,那……
馮和尚身邊,原本一直隨侍四將,是他的四個師弟。
其中,金將軍如今在和州新兵營操練佛兵。
按照之前的計劃,三月乃成,還沒有回金陵。
這次隨他出徵的是三將,眼下只剩下兩人,銀將軍不在。
留守鎮江的,當是此人了。
……
金陵城沒有淨街,不少士紳百姓都得了訊息,曉得大軍班師。
加上前日“揚州大捷”的捷報,士紳百姓都曉得滁州軍的地盤又大了。
滁州軍進城一月,士紳戰戰兢兢,小民百姓卻是愜意。
沒有了五花八門的加稅,沒有了一日三漲的物價,城裡城外的治安也是為之一肅,日子似乎一下子太平了。
“滁州軍是淮南道發的家,打下揚州,不會遷到揚州吧?”
“千萬別的,這好日子才過幾天呢!”
“不會遷的,要不作甚忙著修城牆?”
“是啊,是啊,揚州繁華,可也比不得咱們金陵!”
百姓們最關心的就是此事,議論紛紛的。
“好氣派,我也要去當兵!”
這是市井少年,看著滁州兵簇新的戰袍與長刀,有了野望。
“咋這個色兒呢?看著叫人慎得慌!”
有年長的人搖頭,小聲嘀咕。
“這是救國救難的佛兵啊,自然是這個裝扮!天下白衫都這麼穿!不這麼穿的,都是混亂充數的。”
另一人振振有詞道。
袁二、善明等來使坐在馬上,隨著滁州軍進城,正聽著這幾句。
袁二抽了抽嘴角。
才沒有,才不是。
又沒死爹死娘,有幾個這樣穿的?
就算是比甲,一人也得幾尺布,不夠敗家的。
白衫軍之所以號稱“白衫軍”,是童教主發動起義時,大家將襖子翻過來穿,露出裡頭土黃色襯布,好在暗中分辨敵我。
夜裡昏暗,看著就像是著了白衫。
一來二去的,“白衫軍”就傳開了。
實際上沒有幾支義軍是真的著白衫,最多是一人發一條帶子,做白巾裝扮。
饒是如此,大家也覺得晦氣。
別看大家接著彌勒教起義,可真正的教徒並不多。
滁州軍這樣裝扮,也是獨一份了。
勝者為王。
滁州軍實力強,落在百姓眼中,就處處都是好的。
這白衫也就成了正統的標誌。
……
一行人到了太尉府。
馬駒子被霍六嬸接走了。
馬寨主只有兩妾,沒有正經女眷,就將諸事託付給霍六嬸。
女兒成親,總要女性尊長教導一二。
霍虎也被霍寶、霍豹帶到霍大伯那裡試吉服。
霍豹從火器營出來,準備明日大哥婚事。
相依為命十幾年,隨著婚期臨近,他這幾日心情也很酸澀。
明日就是正日子,今日還有新娘、新郎要忙的。
霍大伯偏著自己堂侄孫,之前隱隱還盼著霍虎從入贅改迎娶。
畢竟如今霍五身份不同,堂親晚輩就這麼幾位。
可臨了臨了,霍五沒有改口,馬寨主也沒有主動說什麼,就依舊是招婿。
霍虎被帶去試吉服。
“哎!”
霍大伯不由覺得憋悶。
霍二太爺也帶了兒孫吃喜酒,正好在這邊,見狀勸道:“越是這個時候,老五越不好出爾反爾,否則倒顯的猖狂,也影響兩家情分……”
霍大伯苦笑道:“老五當初就不該應……老虎是三房長孫,不該出贅,哪怕是豹子也好……”
霍二太爺知曉南山村霍家五房淵源,心中亦也有思量。
自然他知曉的,是霍大伯與霍五願意讓他知曉那部分。
那就是南山村霍家長房、二房是霍太爺繼子所傳,並不是霍氏血脈。
如此一來,有霍太爺血脈的男丁就只剩下孫輩霍五一人,曾孫霍寶一人,重孫虎豹兩人。
長房那一支,爺孫幾人都在,到底沒有血脈親緣。
只是霍二太爺也是明白過來。
霍五之事,不是家事,不是他倚仗長輩身份能指手劃腳的。
再說就算是家事,以霍五的脾氣,也不是能讓旁人拿主意的。
就是為了輩份前程,霍二太爺也決定做個慈和的長輩。
霍大伯也只是絮叨兩句罷了,少不得又念孫子:“忒不懂事,都眼下了,還沒回來!”
霍磊之前隨鄧老爺去了巢湖水師,還沒回來。
霍二太爺道:“日子早就定好的,不會耽擱的,今天怎麼也回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霍磊與鄧老爺都是晚飯前回來了。
另外還有薛七,也從杭州回來了。
當天晚上,太尉府大宴。
善明也拿住了小教主的“聖旨”,霍五這個自封的“太尉”得了認可不說,還加封為“鎮國公”。
鄧健、馬寨主、杜老八、馮和尚、水進、于都統等人被封為“輔國將軍”,林師爺、宋林兩個文官被封為“江南巡撫”、“金陵都總管”。
左護法這次倒是沒有敢弄什麼小巧,藉著名分挑撥之類。
顯然是存了畏懼之心。
霍五沒有弄那套跪聽聖旨之類,坐著聽了。
那不是倨傲,委屈不了他自己,而是這個先河不能開,否則日後整個滁州軍上下對上亳州來使,都要矮了一頭。
憑什麼?
就因為是“朝廷”來人?
只是他面上也很是客氣,衝北面拱拱手,以示尊崇。
袁二瞪大眼睛,不由去看善明。
善明面不改色,似沒有看到霍五的輕慢不恭。
袁二越發心驚。
這滁州軍不是亳州的,竟然是霍五的私兵!
即是他們的中心在金陵,而不是淮南,那江南征伐,遲早要與台州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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