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寨主還沒有回答,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
眾人齊齊回頭。
城中不許縱馬,可軍情傳訊例外。
來人手持令旗,正是傳令之人。
街道上,兩側行人紛紛避退。
那人在馬背上,一手拿著令旗,揚聲道:“揚州大捷!揚州大捷!揚州大捷!”
兩側百姓還在懵懂。
揚州大捷,什麼意思?
什麼時候打仗了?
馬寨主與霍寶已經聽發這個訊息,對視一眼,齊齊鬆了一口氣。
這會兒功夫,來人也看到眾人,認出馬寨主,人沒到跟前,已是揚聲道:“六爺,揚州大捷!揚州大捷!”
馬寨主聞言大喜,忙道:“什麼時候攻下的,傷亡如何?”
“昨晚二更攻城,四更城破,傷亡兩千餘人……”
馬寨主收斂了喜色,卻也知曉,如此大城,傷亡在所難免。
他道:“太尉班師了嗎?”
那傳令官翻身下馬,回道:“太尉大人率水將軍、馬將軍今早過江到鎮江,與馮將軍合兵,叫下官回來傳話給六爺,拿下鎮江就班師,不會耽擱馬將軍、霍副將吉時!”
馬寨主點頭聽了,倒是不懷疑霍五的話。
揚州已經拿下來,鎮江算什麼?
就算霍五、水進等人不過去合兵,有馮和尚部外加上童軍的幾千戰兵,也有一戰之力。
霍五隻帶了水進、馬駒子過江,那是鄧健留守揚州。
如此安排也不意外。
揚州剛打下來,水進弱冠之年,鎮守揚州恐怕有人輕視。
鄧健卻是不同。
作為滁州軍第一戰將,鄧健戰功顯赫,兇名在外。
進金陵時,又有“屠衙”之舉,揚州上下不想重蹈覆轍,都會安分許多。
還有林師爺,這次隨軍,就是為了揚州。
揚州收留的武將是鄧健,那文官就是林師爺親自上陣。
同被之前的金陵知府禍害半年的金陵不同,揚州士紳百姓這兩年偏安一隅,士紳百姓頗為齊心。
一般的過江龍,還真鎮不住那些地頭蛇。
霍寶站在馬寨主身後,亦是狠狠鬆了一口氣。
杜老八則是歡喜道:“好好,那最遲後天五哥他們就回來!”
馬寨主笑道:“今明兩日應該還會有捷報!”
鎮江距離金陵一百六十里,霍五既惦記馬駒子親事,今明兩日就會攻城。
徒三含笑聽著,心裡分外複雜。
姐夫打下了揚州!
淮南道守軍所在之處。
他想起自己九月裡亳州下來的封號,“淮南道右元帥”。
姐夫的封號,“滁州、和州都督”。
端的可笑。
左護法與小教主看輕了滁州軍,也看輕了姐夫。
不過他們當初也沒有存好心思就是了,才會在名份上壓著滁州軍,故意抬了亳州軍在上頭。
如今淮南道真的屬於姐夫了。
亳州軍反向像是笑話。
馬寨主放下心事,看著徒三笑模樣就真摯幾分:“好,這回咱們能踏踏實實的吃酒了!”
徒三發現了不對之處。
喜事定在十月二十六,還沒有延期之意,可這出征就顯得太倉促。
“連幾日都等不得,可是揚州有什麼異動?”
徒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論起來亳州軍、滁州軍是兩家,可要是對上官兵,也能勉強稱為一家。
揚州到底是龐然大物,不是好打的。
滁州軍在馬駒子大婚之前出動,怎麼看都異常。
馬寨主憤憤道:“之前五爺念鄉情,不想對揚州大動干戈,藉著駒子的親事,往揚州送了一堆喜貼,想著能談就好好談下來……沒想到他們倒是給臉不要臉,暗中使手段……這淮南地界,除了揚州,又哪裡有火炮?這回他們算計三爺,可連帶著差點要了小寶與我的老命……五哥氣得不行,一時也忍不得,就帶人徵揚州去了!”
徒三聽得默然。
是因為火炮?
火炮啊!
十尊火炮,就能擊潰上萬兵卒。
柳二憑藉著二十尊火炮作亂,十尊在滁山被鄧健繳獲,十尊在陵水縣外還是被鄧健繳獲。
火炮威力,徒三親見,如何不心動?
只是再心動,也沒有惦記滁州軍繳獲的道理。
畢竟滁州軍還是援手的友軍。
看到火炮,他想的是火炮之濰,是隱隱的畏懼。
姐夫想的是背後的揚州,想的是……打下揚州!
高低立下。
隨著徒三而來的幾個手下,都聽得傻了眼。
揚州是什麼地方?
淮南道六萬駐軍所在,淮南第一城。
滁州軍這就打下來了?
旁人不知曉滁州軍的發展歷史,徒三身邊眾鄉勇卻是知曉。
滁州軍成軍比亳州軍還晚半年,早先是三爺的!
是因為江平的緣故,三爺丟了滁州。
八月裡亳州軍丟了亳州南下時,滁州軍的地盤還只是三縣之地。
亳州軍那時候半數陵水,半數隨徒三去打楚州的盱眙。
如今不到兩月時間,亳州軍拿下楚州一地,可滁州軍已經是五州府……不,眼下加上揚州府,是六州府了……
別說旁人如何,就是心中偏著水進的鄭季,都有些不是滋味兒。
大家本來都是一處的,要不是江平,也不會分作兩處。
這以後距離越來越大,還能好好玩耍麼?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想著在楚州養傷的江平,鄭季心中忍不住“呸”了一聲。
五百兄弟都死了,只活了他一個。
要說這其中沒有貓膩才怪。
陳翼神色不變,心中不知該不該鬆口氣。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滁州軍快速擴張,與亳州軍實力懸殊變大,不是壞事……
雙方勢力相鄰,要是齊頭並進,總有反戈相向之時。
實力差距大了,反而好分出主從,兩方首領又是至親,倒是容易善始善終。
……
一行人回了太尉府。
徒三帶了幾個心腹,直接被安置在客房,稍作休整。
霍寶陪得差不多,就去霍六嬸處尋秀秀好訊息。
野先生已經到了金陵,開始恢復課程,秀秀與妞妞、薛金兩個在這裡上課,作伴的還有十歲的霍珍。
至於穆英,則是跟著霍豹、霍瑞一道,入了童兵的學習班。
霍六嬸正做著針線,聽到外頭動靜迎出來。
“六嬸,有好訊息,揚州大捷!”
霍寶笑道。
霍六嬸雙手合十道:“謝天謝地,佛祖保佑!”
今天都十月二十三,新娘子、新郎還在外頭跑,這也是稀罕事。
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霍五平平安安的,霍家這些人才能好。
霍六嬸是個明白人,知曉霍寶不單單是告訴自己這個,就去廂房門口探看。
見幾個孩子都在練習寫字,野先生沒有講課,她才進去低聲告假,喚了秀秀出來。
“表哥,揚州有訊息了?”
看著霍寶神態愉悅,秀秀眼睛一亮,連忙追問道。
“嗯!揚州大捷!”
“那五伯與我爹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表叔留守揚州,約莫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我爹應該這幾日就回!”
小姑娘有些失望,卻也沒有說什麼,只道:“這下爺爺該放心了!”說到這裡,眼睛一轉,道:“我爹抽不開身,我能呀……等駒子姐他們辦完事,我就去揚州看我爹!”
霍寶笑道:“反正要與鄧爺爺商量妥當了才行。”
小姑娘眉開眼笑道:“爺爺都聽我的!”
鄧老爺這幾日並不在滁州,而是去了廬州府。
廬州如今,與和州一起,做滁州的屯糧之地。
只是除了種地,廬州府還有個大寶庫,就是巢湖。
巢湖水產豐富。
鄧老爺就受於、安兩家邀請,往巢湖走一遭,看看有沒有生財之路,這幾日也快回來。
……
等到徒三等人梳洗完畢,酒菜也預備好了。
如今太尉府廚房,還是郭師傅總管。
只是到底是在金陵,又添了兩個擅淮揚菜的大師傅。
這席面置辦起來,就更是顯得不凡。
席面也不再是大席,而是單席。
上首空置。
來客徒三、陳翼、鄭季等人在左側依次坐了。
馬寨主、杜老八、霍寶、於大海等人右側作陪。
大家都是出身草莽,沒有那“食不言”的規矩,少不得推杯換盞。
“三爺能來,是給我老馬面子……養了這麼個丫頭,老馬也愁……總算是沒砸手裡,哈哈!”
馬寨主說起女兒親事,是真心歡喜。
就算霍虎不是他理想的女婿,可也算配得上駒子。
關鍵是兩人一成親,以後的小孫孫、小孫女有望。
徒三笑道:“六哥與小弟是至交,侄女喜事,小弟怎麼能不來?只是小弟家底薄,楚州也窮困,沒有什麼值錢東西給侄女添妝,只十車布,算是心意。”
這次過來,他帶了二十車布匹,除了十車算是添妝,另外十車就是送霍五的賀議。
畢竟這喜事,不僅是馬家的,還是霍家的。
當初在黑蟒山上,馬寨主說的是招婿,如今不知是“招”是“娶”。
畢竟霍五身份今非昔比,霍虎這個從堂孫也水漲船高。
徒三心中尋思,卻是不好相問。
左右就兩三日功夫,成親那日就曉得了。
這邊接風酒才吃了一輪,又有訊息傳來。
卻不是滁州軍的戰報,而是蘄春訊息。
蘄春軍三日前擊潰了二十萬朝廷平叛大軍,“收復”了武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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